结婚之后,德雷马男爵就把五个白银女郎扔进了地下室里吃亏,除了工作就是与娇妻在爱巢里打的火热,男爵夫人很快以自己善良的性格和温柔的做派赢得了家里仆人与外界的一致好评,除了出身有点低,人人都觉得男爵娶了个好妻子。
男爵因为爱情而忠诚,妻子因为道德而忠诚,因而德雷马男爵夫妇成为这时节罕见的没有给互相丢绿帽的夫妻,他们原本应该生活的幸福美满,但这一段时间,男爵夫人却脸色苍白,又强作笑容与周围的客人们寒暄。
“亲爱的,发生了什么?”德·邵立厄公爵夫人走过来关切的问道:“一整个晚上,你不吃奶油白面包,也不吃冰激凌,酒水也不动,看看,你的嘴唇都干裂了。”
她从仆人招了招手,仆人端来两杯由唐璜制作的发泡酒,女性们很喜欢这种口感柔和、甜甜的低度数饮料,但它仍然是酒精饮料,公爵夫人与克莱芒丝对饮一杯后,看到在酒精的鼓舞下,少妇的神色好了一下。
公爵夫人温柔的视线投射过来,但她心里却冷酷无比,人们有时倾听别人的厄运,表面装的同情,心里却乐开了花,只因别人过得比自己更糟,衬托出自己过得更好,换而言之,他们从别人的不幸里咀嚼到了幸福的甜味,这种思考很卑劣,却无可避免的出现。
克莱芒丝错误了预估了公爵夫人的用意,于是真的以为对方是来安慰她的朋友,低声说:“最近,我被一个人猛烈的追求了。”
公爵夫人没追问是谁,阅鸟无数身经百战的她早已脱离了低级的刨根究底的问人技巧,她抬起头来,四下看了一圈,看到一个青年军官痴痴的看向克莱芒丝,眼神狂热又透着忧郁的味道,于是她知道是谁在追求克莱芒丝了。
同时心里还有点酸,她也想为她的逆后宫再添一个强壮的、年轻的帅哥。
“我知道了,是魔冷古男爵对吗?近卫军的军官,神枪手,据说能在800米开外爆了敌人的头。”
“咦,你看出来了,是他没错。”克莱芒丝低头小声说:“从两个月之前,他下楼梯的时候一个踉跄,我拉了他一把避免他当众出丑,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从那之后,我出现在哪家的沙龙,在那里就能看到他的影子,一晚上他什么也不干,只是喝酒看着我,和我说上几句话,到了后来甚至表达了他的爱意,我只能含混的应付过去。”
“干的不错,妹妹。”公爵夫人亲昵的搂着少妇,“你呢,在钓男人这个领域完全是个新兵,却无师自通了让自己处于胜利者的技巧,那就是暧昧。
一开始的时候,你不能给男人太多的希望,让他们以为你是随随便便就能弄上手的廉价货色,男人从来都是薄情的,当他们对你的激情燃烧殆尽,就会冷酷的消失在你的生活里,追求下一个女人,决定他们的激情能燃烧多久的,就是把你追到手的难度,越是难追,他们得到之后越是珍惜;
同时,你也不能让他们太绝望,以为你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在心中权衡一番后就放弃了,现在你的应对就更棒,你看,那个神枪手已经完全成为你的俘虏了,他只会把他的激情奉献给你,至少现在是这样。”
“现在?”
“不然呢,你以为他只爱过你一个吗?至少他还是龙克罗尔侯爵的妹妹,守寡的赛里齐伯爵夫人的姘头呢。怎么,很惊讶吗?”
“我是很惊讶,”德雷马男爵夫人苦笑着说:“我进去这个圈子已经一年多了,以前的常识都被颠覆了,男人可以追求有夫之妇,女人也可以和有妇之夫搅在一起,甚至人人都觉得这很合情合理。
关于侯爵夫人你说我拿捏男人妥当的话,我当时含混应付过去吧真的只是我脑袋蒙了,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拒绝?”公爵夫人挑了挑眉毛,“你是哪来的老处女啊,趁着年轻多玩玩,及时行乐,这个军官就不错,他很英俊也很强壮,你和他相处会很快乐。”
公爵夫人看了眼德雷马男爵,男爵与他妻子的追求者不一样,干瘦、矮小,与这样的人结婚,个中滋味只有男爵夫人自己能体会。
而克莱芒丝表现出的动摇,已经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我、我不能背叛我的丈夫,于勒如果没了我,他一定会发疯的,他是如此爱我,给了我幸福的生活,所以、所以我不能背叛他。”
男爵夫人表现出的忠贞反而让公爵夫人心生不快,在放荡的圈子里,忠贞才是人人排斥讨厌的异常。
你想结束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德·邵立厄公爵夫人在心里冷笑,身为过来人,她自然看得出来,男爵夫人的狂热追求者还没打算结束他的恋情。
好戏刚刚开始,就让我帮帮这一对吧。
当公爵夫人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她也落入了十三人行会的陷阱里。
第八章十三人行会(8)
对于摩冷古男爵来说,爱情有着截然不同的体验。
一位眼力极好的神枪手,说来也巧,这恰是一生中不会出现第二次的那种巧合,正徒步拐过帕日万街的转角,要到右手的老奥古斯丁街去。这里正是索利街。
摩冷古男爵本人家住波旁街。他正心不在焉地走着,忽然发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位妇人与巴黎他念念不忘的一位女子有些相似。他念念不忘的女子是个娇小而迷人的可人儿,他暗中已十分倾倒,可惜这是无望的爱慕,因为她早已成婚,嫁给了德雷马男爵。
刹那间,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强大的热流冲破膈膜喷涌而出,传遍周身的脉管。他又脊背发凉,头脑中感到一阵震颤。他一往情深,热血方刚,又谙熟巴黎。凭他敏锐的感觉,他不会不知道,一位风雅、富有、年轻、漂亮的女人,蹑手蹑脚地在这种地方游荡,究竟意味着什么无耻下流的事情。
“她!”这种时刻,在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他爱她高尚的品德,爱她得体的风韵,爱她令人敬畏的圣洁,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激情中最珍贵的瑰宝。这位女子激起军官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也确实当之无愧。
鞋铺玻璃窗射出摇曳的烛光,突然照亮了年轻人前面那位女子的身影,恰巧照在腰身下部。啊!是她!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曲线美!只有她握有如此端庄步态的奥秘,天真无邪地将那令人神魂颠倒的形体美充分显露出来。
那正是她白天用的披肩和白天戴的丝绒帽子,灰色丝袜上,没有一个污点,鞋上没有一丝水痕。披肩紧裹着她的上身,隐约勾画出秀美的轮廓。年轻人曾在舞会上见过她雪白的肩膀。这披肩遮盖着的一切珍宝,他全都知晓。
年轻人加快脚步,赶到女子前面,再回过头来看她,她已消失在一条甬道中,装有铃铛的栅栏门发出声响,也听到了铃声。年轻人返回,见女子已到了甬道深处。看门老太婆向她施礼,满脸的阿谀奉承。她登上弯弯曲曲的楼梯,下面几级台阶照得通亮。这位已婚妇女轻捷地、急促地移步上楼,犹如一个迫不及待的女人。
“她急什么呢?”
年轻人自忖着,后退了几步,到马路对面紧贴着墙站住,这可怜虫注视着住宅的各层房间,其专心致志的程度与警察追踪密谋罪犯无异。
这幢房屋与巴黎成千上万的房屋相同,其丑无比,恶俗不堪,狭窄阴暗,色调暗黄。五层楼,每层三扇窗户。楼下店铺和中二层属鞋店掌柜所有。二楼的百叶窗关闭着。
这女人到哪里去呢?年轻人仿佛听到三楼住宅门铃响了。果然,一间十分明亮的两扇窗的房间里,灯火移动起来,顿时照亮了第三扇窗。原来黑暗的地方表明那是进门第一间屋子,可能是这套住房的客厅或餐室。立刻,隐约现出女帽的剪影,门关上了。第一间屋子又陷入黑暗中,后两扇窗户又恢复了红艳的光泽。
这时,年轻人只听得一声:“留神!”那肩膀上已经挨了一击。
“小老弟,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看着点?”一个大嗓门嚷道。
这是一个肩扛长木板的工人在和他说话。工人走过去了。他一定是笑川派遣来的,他对好奇的年轻人说道:“你在这儿掺和什么?想想你自己的公事吧,巴黎人做些小本生意,随他们去吧!”
年轻人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反正没人看见,他任凭无能狂怒的泪水沿双颊流下,也不去擦拭。他久久凝望着两扇明亮的窗户后面人影晃动,内心痛苦不堪。他无意中朝老奥古斯丁街上首望了一眼,只见靠墙有一辆出租马车,停在既无房门又无店铺灯光的地方。
是她,或不是她?对情人来说,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情人仍在等待。他伫立二十分钟,觉得仿佛比一百年还要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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