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节(1 / 1)

“你还活着,但我已经死了。因为你的信仰,所以我在前往天堂之前,被容许多停留一会儿,向你好好道别。”

面对一个神志不清的小老头(实际上冉-雅克还不到四十岁),七罪自然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反正是为了安慰人嘛。而可怜的舔狗眼角涌现泪花,他擦了擦眼角说:“是吗,弗洛尔,你最终还是天堂,真是、真是太好了。”

“我很好,但我担心你不好。你会不会就此沉沦,一蹶不振,想着早日死去好与我在天堂里重逢。”

“我不是、我没有......”

“真是不善于撒谎的人呢,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好好向你道别,如果消极的对待人生,你是上不了天堂和我团聚的。”

“那我该如何去做?”

“闭上眼睛,鲁杰,这个问题该由你思考。”

在男人乖乖闭上眼睛思考的时候,七罪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小纸条,台词她一不小心忘了,好在唐璜有先见之明留了备份,让精灵小姐感慨男人细致到可恶的体贴。

她飞快的扫了上面的内容后,把纸条放回去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么,你有想到什么吗?”

“我应该.....活在当下?”

“是的,活在当下,去巴黎加入加鲁什的舔斗士吧,那里有与你志同道合的同伴,你在此生余下的时光不断地积累善行,死后定可以在天堂与你的所爱重聚。”

风适时的从窗口吹了进来,窗帘横亘在七罪与冉-雅克之间,七罪借助这个机会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在走廊里,她听到了冉-雅克的话。——

“谢谢,不知名的好心小姐。”

“笨蛋,”七罪嘟囔道:“如果知道是谎言,又何必把戏演到最后呢。”

在唐璜在图尔镇以及伊苏镇活动的时候,他最早拜访的比哀兰特已经过去了忐忑不安的两天.....准确说是三十六小时五十七分钟,唐璜侵入她的梦境,并遗留给她、宣称是保护手段的十字架成了比哀兰特烦恼的根源。

唐璜不懂人心,比哀兰特能和坦诚的交流仅仅因为她把一切当成了梦,回到现实之后,被希尔薇长期虐待养出的防卫机制让她沉默寡言,低调行事,把一切藏在心里——她实在也没什么可以交流的朋友。

不论何种处境,女人的痛苦总比男人多,而且程度更也更深。男人有他的精力需要发挥:活动、奔走、忙乱,打定主意,眼睛看着将来,潇洒或者不潇洒的走在夜路上,在星光映照之下思考一切理性与不理性的哲学,并心里略略觉得安慰;

但女人的生活是静止的,面对悲伤无法分心,哀痛替她在意识里打开了一个窟窿,让她往下钻,一直钻到底,测量洞窟的深度,用她的愿望与眼泪来填.....虽然她们也有种种消遣,聆听、感受、思考、诉求、爱与牺牲,永远是女人生命里书写的文章。

无论她们把自己说的多么坚强,无论有多少故事渲染她们的坚强,但毫无疑问,女性是弱者。不幸是天才的试金石,信徒的洗礼水,能人的传家宝,也是弱者的无缘冢,不会给她们任何有益的帮助。

所以,回到了现实之后,比哀兰特确认了唐璜是真实的存在后,对他伸出的橄榄枝有所怀疑——加害她的人一定是坏人,但递出橄榄枝的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人,她虽然年轻,缺乏见识,但是不傻,罗格龙姐弟虐待她的原因不是她哪里得罪了他们,只是怀璧有罪,那对贪婪的独身者才要弄死她。

这世间坏人肯定不止罗格龙姐弟这一对,而且坏人也不总是像他们那样蠢,那么像唐璜这样的人有没有可能也是基于她那笔三万法郎的家产而接近她?

当然,基于唐璜的颜值,她主动降低了唐璜是坏人一半的概率。

想来想去,比哀兰特发觉自己能稍稍倾诉苦难的只有布里戈,一个和她年纪差不了几岁的孩子,他虽然十五岁就要出来跑生活,但眼里的希冀却让比哀兰特暗生羡慕,少女最中意的还是他对自己恭顺的近乎卑微的态度,布里戈几乎把她当成了一国工作在侍奉,每天雷打不动的,在晴朗的早上八点钟,只要她听见脚步声,打开窗户一看,她就能看到站在下面的少年傻笑着向她招手。

仅仅回以一个微笑或者亲切的说一句话,少年就会高兴的连蹦乱跳,满足了比哀兰特小小的虚荣心——她为自己的虚荣心感到羞耻,但她的确渴望像故事里的公主一样被男性爱慕着,所以她总是不能完全做到坦诚,而是顺着布里戈的喜好说一些讨巧的话,然后希望他回报自己更多:更殷勤的侍奉态度,更多的钱,更多的食品,这些都被她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没让别人知道。

比哀兰特有一个以她的人设不相符合的计划,自从被打断左手、脑干受损(当然她本人只对左手的伤势有明确的判断)又被神秘人用魔鬼的力量治好后,每当凝视镜子,看到自己原本如紫罗兰般的瞳色变成彩虹之后,她总会做噩梦,梦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自己耳畔说道:“Steam又有游戏打折了。”

她感觉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如果单纯只是生命的消亡,她还能凭着问心无愧的虔诚步入幸福的天堂,神在那里自有救赎,但现在已经被魔鬼的力量玷污,想要死后步入天堂,就要自救,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没有与魔鬼同流合污。

可是,这计划也成了她苦闷的一部分,布里戈是她的帮手,可比哀兰特也不敢告诉他真相,这样一旦计划失败,被希尔薇·罗格龙打死的只有她一个,不会连累其他人,她内心里不把布里戈当恋人,但至少也是一位朋友,谁都不会希望朋友倒霉。

在早上八点钟,她听到石头磕在树皮上的声音后打开窗户,少女犹豫了一下,把唐璜给她的十字架套在左手手腕上,接着,她看到布里戈把绳索抛了过来,于是伸手接住,把绳索挂在窗台下沿的挂钩上,变成一个简单的定滑轮,让布里戈能用栓住绳子另一端的篮子把她需要的物资送上来,自己再把空篮子以及绳子拿下来。

这个时间,大人们都在工作,希尔薇也在指挥伙计们准备店铺开张,所以比哀兰特是一刻钟能用来和布里戈交谈的时间,在完成了一天之中的头等大事后,少女擦擦汗,对布里戈说:“今天也谢谢你了。”

“啊,不,没什么……”

布里戈脸红了,他听了好几次少女的感谢,但还是会露出羞涩的神情。他的窘迫也传染了比哀兰特,让她苍白的脸颊也露出淡淡的粉色——为了逃跑,她强迫自己比以往吃的更多,并以她能想象的到的方式为逃跑做着锻炼。

也因为她没和布里戈明说,让少年误以为她遭受了更加残酷的虐待,以至于连饭也吃不上了,所以他吃挂逼面喝大水,一天只吃一顿,把节省下来的工钱换成最好的食物送给比哀兰特,毕竟少女没什么闲钱能回报他,布里戈也没有想着回报,在对待孤女的事上,少年比大人们做的还要高尚。

这些食物一半被比哀兰特吃掉,一半被她藏了起来,如果一位巴黎的淑女摄入这些营养,大概要多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燃烧卡路里才能保持身材,但对一位缺乏营养的少女,却是来的如同及时雨一般,比之前气色更好、也略微长了点肉的少女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如果她再胖上十斤,用高热量食物带来的营养治好她的萎黄病(少女病),那么她的求婚者能排满一整条街道。

“哎,你手上这个十字架……”

眼尖的布里戈看到少女手中不自然的拽着什么,他定睛细看发现是一个十字架。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比哀兰特说:“我昨天做梦,梦到了自称白日王子的男人,十字架就是他馈赠给我的道具,在我醒来之后就放在桌角,从来没人送我这个。”

“说出来你也可能不信,那白日王子也跑到我梦里送给我道具,让我保护你。”

“那他的动机很可疑了,”比哀兰特叹了口气:“因为如果同情能让人出手相助,把我带出困境,我就不用这样隔着一层楼和你说话,而是走到你身边像你亲自致谢。我觉得,他可能是和我的监护人一样,希望我早点死掉,然后把本属于我的财产弄到手。”

“比哀兰特,你恨他们吗?”

面对布里戈的问题,比哀兰特浅浅一笑,给予了对方和梦境里向唐璜叙述时一模一样的回答:“不,我不恨他们,苦难是我的试炼,神会给予坏人惩罚。”

又是你的神!

布里戈错愕的看着比哀兰特,阳光照在少女披散在背后的灰色长发上,赋予了她圣洁的光晕,这样的光芒让穷小子心疼,他也有和比哀兰特一样的信仰,但他从不对神给予凡人救赎这件事寄予希望,也不指望一位无形的存在惩罚坏人,不然的话,为什么好人早死,坏人反而长寿?

人可以从信仰中汲取希望,但人终究要依靠自己和同伴,救赎自己,惩治恶行。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看着比哀兰特宽慰自己的笑容,他咬着嘴唇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太阳升起之后,暖洋洋的阳光照过来,布里戈仍然感觉手脚冰凉。

少女能看到男孩的失落,她隐隐有些愧疚,并将之藏在心里。她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她完善整个计划并付诸实施:首先她会找个时间把物品扔下去,从二楼跳到事先预订的降落地点,那里有草皮伪装的缓冲物尽可能减少她的伤害,然后她会用布里戈给她的钱坐上去图尔镇的马车,因为她听希尔薇说过,那里的弗朗索瓦?皮罗托神父是热罗姆?罗格龙、汉高?托鲁倍以及菲利普?勃里杜(桃园三兄弟)的死敌,那么她作为桃园三兄弟势力的受害者,应该会得到对方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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