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呆住了,她无辜的瞪大眼睛,在明白自己被开除了之后,鼻子一抽,眼泪马上要委屈的流下来。对她有些许好感的费罗伯爵有些心痛,不过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因为这是别人的家事,而且大法师还算不错,至少给了违约金,确保她在找到下一个工作之前不会饿死。
女孩眼睛里孕育云雨,在转身踏出房间的时候,热泪滴落到袖口上,两位贵族冷漠的打量着受伤的背影,回过头来,唐璜笑着说道:“我想这样的处罚足以平息阁下的怒火,唉,安洁莉娜小姐是个热心肠,总是张罗着让那些难民吃饱穿暖自食其力,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些笨蛋之所以流落他乡,就是自己没用而已,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要求。”
唐璜的话与女仆的描述相互吻合,又略带不同,这是叙述者的三观不同造成的偏差。费罗伯爵微微点头,似乎是认同唐璜的话,但他心里还在一遍遍回忆着女仆小姐的说辞。
以他的人生经验来看,女仆的情报应该是真的,大法师以养病为名把夏倍上校囚禁在最安全的地方,对外称呼他为夏蓓小姐,一天安排三个人轮班,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而莉莉之所以分在下午到晚上,就是白天唐璜守备力量活跃,这个时间不是搞事的好时间,所以派个新人随随便便顶过去也可以。
只不过,以夏倍上校的复仇心,他应该不会在被唐璜囚禁的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的读书,中间一定有什么变故发生——是幻术,下毒,人生威胁还是......他被当成了女人被男人玩弄?
费罗伯爵顿时感觉血气上涌,愤怒在血管里流淌,冲动让他拔剑差点要求和唐璜决斗,夺回金发美人的主权。
唐璜感觉自己被费罗伯爵莫名瞪了一眼,他摸了摸脑袋,寻思那眼神是苦主看向黄毛的,但他确实没和费罗伯爵的女性亲属发生过什么啊。
之后,他谈及了禁治产的事情,得到了费罗伯爵认真的解答,就算每天在部里工作的八个小时里有七个半小时在摸鱼,专业人士仍然是专业人士,司法部副部长的基本功十分扎实,口才也不错,如果去开律师事务所绝对会成为顶级律师。
在谈到埃斯巴侯爵夫人的时候,费罗伯爵也不免叹息,他说道:“我对那个狠毒的妇人有所了解,当初她和埃斯巴侯爵分居,并把自己的丈夫赶到平民区一个集体公寓,只允许两个儿子每周探望他们父亲一次。
赶走自己丈夫的借口是丈夫有精神病,而企图以禁治产的方式剥夺丈夫的财产管理权的借口也是精神病,呵,谁都知道埃斯巴侯爵没有精神病,他喜欢东方文化,把帝国中学的教师叫翰林,动辄以东方历史比喻法国的时政,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大家都离不开东方的瓷器、茶叶和精美的丝绸,那也是个值得我们敬畏的神秘大国,传承悠久,就连那个伏尔泰都十分赞美东方文化,希望引进东方的道德体系来治愈法国寡义廉耻的社会,埃斯巴侯爵只是狂热了一点。
而结果,这就成了侯爵夫人栽赃丈夫的借口,一开始她非常顺利,已经打通了关节,只差一份法院出具的证明。
不幸的是,那时候负责这件事的是一位刚正不阿的法官,法官在权限内,再加上利用自己的私人时间充当侦探,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人证物证俱全,甚至包括了侯爵两个儿子的证词,他们十分热爱自己的父亲。
埃斯巴侯爵夫人大概觉得这个世上再无正义使者,根本就没想过阻挠法官的调查,那些不利于她的证据也没有好好销毁,她的傲慢让法官顺利出具了一份报告,一份认定埃斯巴侯爵精神正常,不符合禁治产条例的报告。
报告被逐级传递,前面的主管们都给出了许可的签字,盖上了印戳,但当时与我平级的某位副部长去了埃斯巴侯爵夫人待了整整一夜后,第二天,他就顶着发黑的眼圈与胭脂的香气否决了这份报告,换上一位外省新调过来的年轻人负责。
而结果,你也知道了。”
“这还真是不幸,不过据我所知,埃斯巴侯爵夫人已经十分富有了,她干嘛还要折腾丈夫的那一份,就不怕声名败坏被竞争对手攻讦吗?”
“谁知道,据说她有个野心勃勃的计划,不过大概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又发什么疯,提出不切实际的妄想,或者被哪个小白脸忽悠了。”
费罗伯爵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愤懑的语气,唐璜猜测他多半被柴玉拒绝过,所以柴玉和另外一位副部长勾搭在一起却不和费罗伯爵勾搭的事实,让这位中年大叔感受到了极大地冒犯。
“我其实对这件事有些兴趣,这位女士实在有些咄咄逼人,我想让她吃点苦头。”唐璜微笑着说道:“您知道那位正直的法官住在哪里吗?”
“知道,见正义无法伸张,他拒绝了奖章与升官的许诺,回到老家去谋生了。我可以告诉你,只不过.....”
唐璜点点头说:“你想要什么回报?”
“夏倍上校在哪里?他怎么样了?这就是我索要的报酬。”
“他住在那栋独立的塔楼里,由我派遣的三位女仆轮班照顾,准确来说,两个干活的,一个负责保护他的安全,防止出现意外,要说夏倍上校的情况.....他很不好,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费罗高兴的想要托马斯七百二十度侧空翻接后空翻,落地之后助跑十米来个激情滑跪撞碎香槟,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如果夏倍上校死了,那么他最大的隐患就消除了,以后弄死大法师的时候就少了许多顾忌。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拿出手绢,擦拭假装悲伤的泪水说道:“哦,那真是太不幸了,我能去看看他吗?”
唐璜点点头,他亲自带路,在穿过走廊的时候,费罗伯爵看到被唐璜开除的女仆正哭哭啼啼收拾着行李,她的几个同僚在轻声安慰她。女孩哭泣的模样戳中了费罗伯爵内心为数不多柔软的一块,司法部的副部长绝大部分时间都谎话连篇,乱开空头支票,以说谎骗到别人为荣耀,但这一次,他决定有限的兑现自己的诺言,把女孩聘请到自己家里当女仆,白天就当干女儿聊天,晚上就当干儿女聊天。
再次重复一遍,男人都是美食家,在吃惯了山珍海味后,也会想着吃点清淡的东西,舒缓负重不堪的肠胃。
囚禁夏倍上校的塔楼只有一座天桥与城堡相连,它的底部是封闭性的,再无其他出入口。一位蓝头发的少女佩戴剑鞘守护在塔楼的入口。费罗伯爵认出那是威尔玛丽娜,号称平民里的骑士,不少贵族都想把她弄过去当情妇兼护卫,她选择跟随赛查·皮罗托时轰动一时,没想到最后跟随了唐璜。
想想唐璜主导了纽沁根银行向赛查·皮罗托借贷一百万法郎低息贷款这件事,费罗伯爵舔舔嘴唇,计算女勇者要画多少个正字才能还清这份恩情。
“夏倍上校已经知道他体内的娘化魔法大幅度的缩短了他的寿命,”唐璜低声说:“他大约只有三个月可活了,在知道了这一现实后,他哭过闹过,竭嘶底里过,然后慢慢平静了下来,大约是认命了。”
囚禁夏倍上校的房间装着单向透明的玻璃,唐璜与费罗伯爵一起向里边看去,金发的美人侧着身子坐在窗前,魔法灯柔和的光亮把她脸庞与一头金发点亮,把长发扎成马尾的珠花温润的映出房间内的墙壁与天花板。
夏倍上校的肤色苍白,在灯光里有着近乎透明的质感,可以看到皮肤下血管的脉络。他穿着白底红边的连衣裙,裙上还别着几朵花,就像在纪念自己为数不多的时光,双腿并拢在一起,又被鹿皮靴兜住。看书看得很认真,每隔两三分钟,才能听到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又要过更多时间,他才轻咳一声,拧开瓶盖就着水把药丸吞下去。
费罗伯爵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任何人来看夏倍上校,都会产生对方是将死之人的判断,剩下的,还要等他雇佣了莉莉之后详细问问。
唐璜在阳台上看到伯爵的马车载着被他开除的“莉莉”离开,他把目光投向“夏倍上校”,后者在一阵亮光里变成了孙立,之所以没让萝克珊来演,是因为萝克珊演绎不出病弱的、将死之人的感觉。
而真正的夏倍上校,已经坐上仇人的马车离开了。
可以想象,让一个耿直的复仇者学会嘤嘤嘤和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需要下多少心血,变成艾露西的夏倍上校越是刻苦,就证明积聚在她心里的怒火有多深。
夏蓓小姐的复仇拉开了序幕,而另一场好戏也即将上演,异端审问官德拉诺尔的身影在唐璜身边具现,身为天界社畜,她来到现实世界着实不容易。
“上次‘妇女研究’的课题在我的同僚中间饱受好评,大家都想看看后续,或者说姐妹篇,你这里有什么适合作为题材的妇女吗?”
“很巧的是,马上就有了。”唐璜摊开手说道:“这次的猎物是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妇女再研究’的绝佳素材。”
第一百三十七章妇女再研究(1)
在禁治产的事情结束之后,巴黎进入了盛夏,1782年的夏天显得格外燥热,于是达官显贵们比以往更早的前往各地的乡下别墅避暑,只余下苦逼的基层公务员在办公室里工作,陪伴他们的是盛着凉水的铜盆与挂在脖颈间的毛巾,每隔一会儿,他们就要把毛巾浸入铜盆里,拧干之后再挂回脖颈上,为脖颈带来丝丝凉意。
即便是巴黎法师协会的总部,前台小姐姐们也不时要拿毛巾擦拭汗水,倒不是因为大厅里制冷魔法没有发挥效果,而是进入夏天之后,无论是巴黎还是几乎睡在自己实验室里的法师们,出现意外的概率比其他季节大了许多,普通人最常引起的火灾,调派一位中级法师单人就能压制火势,而一位中级法师引起的灾难,可能就连大法师都会头疼,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趁着魔力最活跃的时节疯狂搞事,让整个协会的雇员都感觉亚历山大。
每当有人进入大厅的时候,前台都会哆嗦一下,这往往意味着又有某个灾情在巴黎爆发,她们又要使用魔法联系到某个部门,又要听到某个大人物的狰狞咆哮,又要对自己的脑子使用魔法,以确保跟得上运用高速咏唱的速度说话的大人物们,把答复确切的传递给报案人。
不过这次,来到这里的客人却并非通报险情,而是表明自己受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所托,请求雇佣维里埃大法师,所以走流程先向协会通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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