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莉低下头去,那因为苦难变得昏黄粗糙的肌肤恢复了白皙细腻,她穿着奢华张扬的衣装,面前是神色恭敬的仆人,没有可怕而狠心的父亲兄长,在镜子里,看到一张幸福的脸。
时空再度变换,那象征着她苦难的伏盖公寓已经被漆成了红色,装修的富丽堂皇。维多莉刚要伸手确认些什么,就从美梦里醒来了。
梦里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强烈的对比让懦弱的少女生出不甘心的感情:如果梦里是神的启示,那么我为什么不去努力争取那个未来?
而结果,就是少女接受邀请,平生第一次踏出巴黎,前往她不知道的修道院观摩学习。在她还在回味梦里的感觉的时候,一旁的安洁莉娜只感觉小腹的银纹带来燥热的刺激。
“神啊。”
圣女发出甜美的喘息,但身旁人却误以为是带着救赎意味的叹息。
维多莉·泰伊番算是《人间喜剧》里躺赢的典范,她原本在伏盖公寓受苦,结果因为伏脱冷的谋划一下子继承了泰伊番银行,在后面《红色旅馆》的主人公“我”的叙述里,维多莉已经成为当时最漂亮、最富有且待嫁的小姐之一,而“我”是她最中意的男士,但关于“我”的身份,因为作者去世的关系没有交代,线索就此中断。
第一百一十五章赛查·皮罗托盛衰记:纽沁根银行(10)
1781年9月,第一批在之前战斗里受伤的伤兵与战争英雄们一起护送着团旗与缴获的战利品回到法国土地,在新大陆尚有有一支固守在纽约的英军,不过将军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们迫不及待的宣告他们的胜利。
七年之战始终是法国人心里的伤痕,令人难堪的是,比起竭力全力拖住普鲁士人的奥地利盟友、在东线节节胜利差点绝杀普鲁士的俄国盟友,法国只在前期对英国人取得了一场海战的胜利并夺取了一个岛屿,而在西线战场,只是报复性的掠夺了汉诺威等地,在西线被英王乔治二世率领的一支多国雇佣军击败后再无建树;
而在广大的海外殖民地,英国人夺取了法国诸多殖民地,以至于在签订合约,宣告第二次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在西线结束以后,得意洋洋的宣称这是自古以来英国进行的最为高效和明智的商业投资,它的利润是如此丰厚,以至于以老皮特为首的内阁甚至畅想把海外殖民地把法国人赶尽杀绝,由英国人独霸海洋。
当然,在开战之前,法国人已经计算过他们要为这次战争支付的代价,作为法奥同盟的一部分,法国每年要为奥地利援助1200万弗洛林支援帝国军队(神圣罗马帝国)以及奥地利军,在奥地利收复西里西亚之前,永不与普鲁士媾和,并在西线战场派遣超过十万人的军队进行牵制。
作为回报,一旦战争胜利,法国将得到比利时,而奥属尼德兰剩下的部分将转让给西班牙,同时奥地利从西班牙手中接手意大利的领地。法国人有过计算,如果能得到富饶的比利时,哪怕把他的全部海外殖民地都丢给英国都是极其合算的行为。
然而,他们没有赢,在赌上国运的战争里满盘皆输。
以陆军大臣舒瓦瑟尔公爵为首的一帮人来看,枫丹白露条约的屈辱不亚于中国人看待鸦片战争后的南京条约,丧权辱国四个大字横亘在他们心头,虽说在后来,舒瓦瑟尔公爵因为过于激进的复仇愿望,以至于在1770年福克兰危机,他鼓励西班牙与英国人对抗,并动员法国准备再一次与英国人打一场欧陆大战的时候,被得过且过心思的国王解除了职务。
讽刺意义的是,一个洛林人为法国人的事业殚心竭虑,他整顿陆军与海军,重新分配财政预算,拉拢西班牙与奥地利,预见了北美十三州与英国人的矛盾从而提前在西印度群岛经营,收购科西嘉岛,庇护伏尔泰推动启蒙运动,发展纺织业,而最后的结果,只换来了路易十五这样一句话——
“兄弟,我对你的工作非常不满,迫使我将你解职,24小时之内回到你的封地里去。”
好歹,路易十五没有连赐十二道金牌,老公爵心灰意冷的回到自己领地上,晚年过的倒也算舒坦,不过,他煽动起的复仇焰火,他在美洲所做的经营,他在欧陆外交上的努力使得独立战争爆发以后,当法国决心介入这场战争的时候,在欧陆上他并无敌人,而西班牙与荷兰成为了其盟友。
他做的一切终有回报,尽管法国人等待了这一天太久了。
更精明的人可以看到,法国人的复仇得偿所愿,但他们没有在战争里获得一丝一毫的好处,王室在介入战争之前,一年的债务也不过两百万里弗尔左右,而到了现在,财政大臣已经难堪的发现,即便法国的经济能够回复到战前水平,但每年稳定增长的债务会在十年之后让王室成为千万负翁,甚至更糟糕。
当他告知国王的时候,财政大臣立刻被解除职务了,他被视为宫廷里不受欢迎的对象。路易十六继承了路易十五晚年得过且过以及迷之乐观的风格,并未重视债务的问题。
同样的乐观在法国民众身上蔓延,而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股市不断有热钱注入,看到股市利好,股民们发了疯一样往里面砸钱,甚至不惜典当家产,从银行贷款。
在这股疯狂的热潮里,唐璜的代理人在充分领会了大法师的精神后,迅速与纽沁根男爵达成协议,唐璜方承担了肢解赛查·皮罗托,至少给其造成两成体量的损失,而作为回报,在双方通过这次纯粹为圈钱而生的房地产计划里所得的利润里,唐璜方得到的利润加百分之十。
就在签署协议的第二天,纽沁根男爵宣布他要在巴黎近郊、毗邻赛查·皮罗托所在的红灯区的那块地面兴建一处物流中心与中高档公寓区,根据科学院的计算,法国人的财富与精英有越来越集中于巴黎的趋势,未来巴黎地皮房价都会像法师们的爆裂火球一样热的发烫。
科学院的计算是真的,纽沁根男爵的话是真的,很快人们就看到了他通过了政府的程序,支付那个地区的住户拆迁款,开始拆除旧房屋平整土地。
同时,他又暗地里派了几个得力手下,开了一个个皮包公司,发行含铅银矿、公共道路、运河股票,当今法国政府财政乏力,将公共工程以股份制的形式层层转接的事情寻常可见,而后,纽沁根男爵又公开出面往里面注入资金,认购股票,带动一大批跟风者买进。
最美妙的是,这些工程发行的股票都是银行家手底下的专家经过严密考证后得出的最佳方案——也就意味着,即便最聪明的人,在亲自做过验证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买进这些股票真的前途可期,能赚一大笔,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于是就连这些金融业的老手们也大量跟进,把整个市场炒热。
到了10月初,纽沁根男爵已经募集了大约七百万法郎的资金,几乎让他的身价翻了一番,成为巴黎社交圈里热度仅次于那位写了新小说的大法师助手卢克雷齐娅。
与巴黎的火热相反,唐璜在自家领地里闭门不出,仅仅为了配合生意伙伴做戏,而买了十万法郎的股票装作跟风的样子。在纽沁根男爵充分理解了他吃人血馒头的残忍创意并以极高的效率将之实现的时候,他则在考虑如果肢解赛查的红灯区帝国。
今天当值的秘书是黎塞留,对付赛查的工作被交付给了俾斯麦,法国丽人侍立在一边,好奇的说:“没想当那位银行家开场就玩那么大。”
“只有高投入,才能获得高回报。”唐璜耸耸肩,握住女人放在他脖颈上的手吻了吻,接着说:“纽沁根银行两次扩大自己的财富,都是通过人为制造兑现危机,逼迫储户们把储户票据卖出白菜价,他暗地里收购之后制造扭亏为盈的利好局面,把白菜价的股票再次卖出,百分百兑现,还带红利,于是被骗了一次钱的储户再一次购买他们抛弃的储户票据,让纽沁根银行回笼资金,进行新的投资。
这样的把戏纽沁根父子玩了两次,韭菜们被他们收割了两遍仍然浑然不觉,生出下一代韭菜同时还招呼更多人加入韭菜大军,他们以为散户的投机行为能让他们的人生看到希望.....只需要一点点运气,但是,那只是贪婪的银行家们在等待韭菜们壮大。
而后,在距离上一次收割已经过去十年之后,韭菜们差不多已经忘了上次被收割的事,只不过,这一代纽沁根男爵决定玩点大的,而我的计划巧妙的满足了他的胃口。”
黎塞留的手轻轻捏着唐璜的肩膀,男人的后脑勺贴在她丰满的胸脯上,挤压的乳肉向着两边扩散,她长长的、包养良好的金色秀发垂到唐璜的鬓角附近,与他的黑发交融在一起。
法国丽人经历过金融业的冲击,那时候的黎塞留家同样是金融业里的老手,想明白其中的诀窍并不困难,当她开口的时候,淡淡的香味钻入唐璜的鼻腔里。
“前两次纽沁根银行的收割很成功,但他们又过分小心担心自己害死了韭菜张不出新一茬,所以收割的力度还挺‘温柔’的,但经历了两次实践后,他们明白韭菜的生命很顽强,再用力一点也可以,所以这次开场之后做戏做的十足。
如果以为纽沁根男爵是骗傻子,然后聪明人充当帮凶的话,那么这一次,纽沁根银行先骗聪明人,而后不用他们动手,自以为尽在掌握的聪明人会主动承担起诈骗犯的工作,引诱更多韭菜入坑。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第一个是这次聪明人默认了自己的财富与纽沁根银行绑定,就算中途发现了事情不对,他们的财产已经被套牢了,只能按照纽沁根男爵的规则玩下去;第二个好处是当纽沁根银行收割完毕后,目光短浅的韭菜们只会把怨恨发泄到这些不请自来的背锅侠身上。
巴黎会有更多人口,王室滥发货币导致通货膨胀,让地皮价格上涨是真的,在巴黎近郊建设物流中心与公寓能赚钱是真的,以小号发行的那些工程项目能赚钱也是真的,每一个环节,都有政府、学者、经济学家与资金的强力保障,所以许多人就觉得红红火火趁势发财也是真的。”
黎塞留垂下眼眸,摇了摇头,蓄着阳光的发丝调皮的拂过唐璜的面颊,她缓了缓,接着说道:“然而,他们忘了纽沁根银行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那些盈利项目什么时候完工,什么时候盈利完全由银行家自己说的算,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纽沁根男爵已经和法国政府勾结在一起了吧。”
唐璜点点头,回答:“根据封丹纳伯爵的消息,政府已经猜到了纽沁根男爵的意图,但在真金白银的承诺面前,那些韭菜的财富与性命已经不太重要了,今年王室的财政很难看,如果以纽沁根男爵作为代理狠狠的从韭菜那里赚一笔,那么明年的财政就好看了一些,只有没有重大的自然灾难,多多少少就能对付过去。
同样的,与纽沁根男爵为生意伙伴的高利贷商人们推波助澜,成为帮凶一起分割这块巨大的蛋糕。所以,我的代理人拉斯蒂涅一下子就成为当前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人都知道他与纽沁根男爵的亲密关系。”
黎塞留的手搭在唐璜的椅背上,若有若无的触碰着唐璜的肩膀,她绕到唐璜身前,靠在桌子上,让男人抬眼就能从斜45°的角度打量她的容颜与身材,唐璜却坏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入手处是一片绵软。
“如果你喊我‘肥黎’的话,我可是会‘咬’你的哦。”
女人的语气轻飘飘的,她湛蓝的眼瞳里带着盈盈的水光,拿捏分寸进退自如,恐怕这份本事耿直的俾斯麦一辈子都学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