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莉笑了,自从被赶到伏盖公寓后,这是她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快乐。但是,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她敬仰的安洁莉娜站了起来,面对着十字架,抓起自己的裙踞慢慢提了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负责这里的神甫悠悠转醒,在值班的他突然感觉十分困倦,于是就偷懒睡了一觉。现在睡醒之后神清气爽,又有点心虚会不会有客人或者不速之客已经进入了教堂,若是怠慢了贵人或者有东西被偷,他这辈子估计都只能待在乡下里。
他急急忙忙来到本堂里,无人且整洁的场景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什么也没有丢。
怀着担忧与更多的豪情,欧也纳回到伏盖公寓,他决定借着亲戚的帮助干出一番事业。但是,回到公寓的时候,房客们告诉他高老头已经快不行了,既然欧也纳决定做高老头的保护人,那么也该由他来送高老头最后一程。
“发生了什么?”
很快,从周围七嘴八舌的叙述里欧也纳弄清楚了情况。原来,在他参加舞会的时候,他的大女儿与二女儿的代理人都跑来父亲这里要钱,把老人气的晕倒在房间里。攻读医科的大学生,欧也纳的好朋友毕安训认为老人是脑溢血的症状,需要大法师级别且精通医术的魔法使才能与死神赛跑,试着抢救回病人。
可是,被两个薄情寡义的女儿榨干了财富的老人,根本没有与死神赛跑的条件。
欧也纳顾不得别的,他蹬蹬蹬的跑上来,把刚回来的维多莉吓了一跳。年轻人进到房间的时候,看到毕安训正用手边简陋的工具与为数不多的药物让高老头保持清醒。看到欧也纳来了,毕安训摇了摇头。
“老人家已经不行了,有时候话赶紧说。”
之后,毕安训离开了,医生会尝试拯救每一个生病,也会比旁人更冷漠的看待死亡。欧也纳没有这样的观念,他只感觉鼻子发酸,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高老头悠悠转醒,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欧也纳说:“孩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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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高老头-赛查·皮罗托盛衰记:纽沁根银行(6)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纵容她们踩在我头上的。”
欧也纳握紧了老人的手,听到老人第一句开口就是反省自己的错误,老人并没有延续第一句话表达的主题,转而回忆起他的发家史:年轻时代的高里奥凭着门路与能力弄到区长的职位,他凭借政府公文的书信往来,推断出政府将要大规模的收购粮食以备他用,所以他提前出手,在大丰收的时候以低廉的价格大量买进粮食,制成面粉。
第二年,因为天气的原因,法国出现了饥荒,政府的粮食收购计划被迫提前启动,而产物歉收以及像高里奥这样的人囤积居奇,使得粮食相关产品价格暴涨,当高里奥把他的库存卖给政府以后,不仅还清了贷款,还大大的赚了一笔,然后拿去投资做面条生意,积攒了万贯家财。
“我有了钱之后,愚蠢的虚荣便爬上我的心头,我觉得自己应该追求贵族一样的生活与地位,于是娶了一个落魄贵族家的小姐,和她生了一对儿女,她身体不好,在生下小女儿后很快就去世了。我独立抚养两个孩子,决心把她们教育成人上人,将来嫁给贵族,让我们一家迈入上流社会。”
高老头剧烈的咳嗦起来,欧也纳急忙使用唐璜给他的戒指,振奋精神的魔法注入高老头体内,让老人在与死神注定失败的竞赛里多延长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我处处都模仿贵族们的派头,模仿他们的家庭理念.....不,比他们更狂热的爱着自己的女儿,一个好父亲就该对自己的儿女付出全部,她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哪怕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也要弄到女儿们需要的东西。”
欧也纳定定的看着高老头,他觉得这样的家族爱虽然扭曲而伟大,但是,心底的理智告诉他,这份爱已经.....
“但是,我过时了。”高里奥叹息着说出欧也纳想说的心底话,“如今衡量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是金钱,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发生这种我不能理解的变化,正如我不能理解一帮人开始诋毁神明,诋毁教会,说什么人生而平等、社会契约什么的。
我不知道比我年轻得多、更能接受社会新潮思想的女儿们已经默认金钱的关系取代了亲情成为亲人间交往的主流,父母们可以为了金钱把女儿送进修道院,女儿也可以在榨干父母的钱财后翻脸不认人。
我不理解,我拒绝改变,所以我成了潮流转变的牺牲品,在大家大谈特谈金钱的时候,我却妄想着把女儿嫁给好人家光宗耀祖,一起成为体面人。
孩子,告诉我,你爱但斐娜呢?”
欧也纳犹豫了一下,他想要这个可怜的老头在最后走的安详一些,于是回答:“我爱她。”
“不,你不爱,你已经快被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同化了,”高老头艰难的挤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不爱但斐娜,但斐娜也不爱你。当我试着站在不是父亲,而是一个男人角度的时候,发现我眼里的两个天使竟然如此丑陋。
别让你的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用金钱做成项圈套上她们的脖颈,这样她们成为你的天使,你的宝贝,当你伸出手抚摸她们脑袋的时候,换回来的是恭顺而不是嫌恶。
这时代就是这样,你必须用伤害的方式去掠夺你爱的人,不然就会被掠夺,被伤害,那些母狗并不会冷清,以爱之名,她们转眼就会把从你这里榨取的东西奉献给她们的主人....
舔狗......到最后......真的一无所有。”
留下这句话后,高老头的手从欧也纳手里滑落,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几分钟后,他就停止了呼吸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高老头刚昏迷的时候,毕安训就让房客们帮忙去通知高老头的女儿们,欧也纳翻身坐在床边,木然的等待着,从黄昏等待黑夜,他的表情被深色的阴影覆盖,当月光照耀进来的时候,他眼里已经有了跳跃的火焰。
在父亲去世几个小时之后,他的大女儿阿娜塔琪亚姗姗来迟,看了眼父亲的遗体,询问了欧也纳一些细节后就匆匆离开,她自称要去参加一场宴会,所以时间紧迫也不能哭,不然妆会化掉。
欧也纳冷漠的送走了她,他想如果没有宴会,这个女人大概都不会顺道拐到这里,而纽沁根男爵夫人更是不曾出现。
第二天,他把属于自己的、祖传的魔法道具金表卖掉,在郊外买了一块墓地竖起简易的墓碑,上面寥寥草草的刻上马里奥的生平,还有蹩脚但收费便宜的教士做法事。下葬老人的棺材是从医院里买来的便宜货,抬棺人是欧也纳花钱雇佣的公寓里的大学生们,面粉商人的两个好女婿只派了两辆空荡荡的马车跟着,权当吊唁。
为了两个女儿,高老头忍痛卖掉了奋斗了一辈子的家产;为了女儿,他搬进又穷又破的公寓里;为了女儿,他典当了自己携带的家具,亡妻的遗物,甚至是连自己的年金都卖给了其他人,可他还剩下什么?在他将要离开人世的时候,又体悟了些什么?
唯有遗憾,唯有后悔!
欧也纳自觉已经不用再去读大学,社会这所大学大学已经教会了他如何获得一切。他的第一个老师鲍赛昂子爵夫人以优雅婉转的方式来教育他,他的第二个老师伏脱冷以粗暴直接的方式教育他,他的第三个老师高老头以自身的悲惨教育他。
在高老头过世的夜晚,他在死人床边度过的那些空寂的时光并非没有意义,单纯的、天真的、想以自己的才学征服巴黎的拉斯蒂涅一同死去了,取而代之,一个和巴黎其他的野心家并无区别的利己主义者新生,在黑夜里发出怪物之初啼。
上午天还晴的好好的,但下葬高里奥之后,天空却阴沉的要下了雨。对着老人的墓碑,欧也纳怅然思索,他埋葬了高老头,如同埋葬了自己微不足道的良心,接下来,就是踏上不会回头的路。
大法师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墓园附近,他靠着一辆装潢精美的马车说:“拉斯蒂涅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好吧,”年轻人叹了口气,他望向繁华的圣日耳曼区低声说:“现在,该我们来斗一斗了。”
唐璜看出了年轻人心态上的表现,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世界毫不留情,激情的火花转瞬熄灭,一个人不管多么天真,怀着多少雄心壮志都会被现实击败,然后迅速分清理想与梦想的区别。
有些人就会就此沉沦,有些人则会原地爬起,努力的适应冰冷的法则,变成他曾经憎恨与不屑地人。
欧也纳属于后者,他心底已经有火焰在燃烧,而唐璜现在做的就是让他的心火烧的越来越旺。
马车里有两排四个座位,唐璜与魔物娘埃莉诺拉在一起,欧也纳也只能捏捏鼻子和基佬杀手维克托坐一起,埃莉诺拉与维克托都是大法师暂时借给欧也纳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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