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也能猜吗?”
“在我进入这里之前,幽香小姐提到过‘八云’这个姓,万幸她是用汉语说的,不会出现太大的歧义。然后,八云小姐衣服上的图案,是卦象里的兑位与坤位,天干地支,阴阳五行,这些带有泛灵色彩的、对自然现象的描述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卜算之学,而我知道的有限,只能想到纳甲术。
‘乾纳甲,坤纳乙,甲乙为木;艮纳丙,兑纳丁,丙丁为火’。在五行学说里,青属木属肝,赤属火属心。八云赤青或者八云青赤都不太像一个名字,所以把两种颜色混合之后,‘八云紫’就成了我贫乏的知识里能得出的有限结论。
最重要的是,这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猜测,即便我说错了,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并非我不能承受的代价。”
“既然你不了解我,为何又觉得我会让这冒犯不了了之?”
“在进来之前,幽香小姐应该让八云小姐承诺过保证我的安全,对吧。既然幽香小姐这么说,就一定有其意义。无论是人还是妖怪,越是出类拔萃,就越爱惜自己的名声,也可以理解为对约束自己也约束着别人的规则的看重。
何况,幽香小姐就站在我背后。”
“这可是莫大的信任,你看上去对她很熟悉,在经历了那么多谎言之后依然选择相信她,看来我选择接下这个任务是正确的,外面的世界果然更有趣,就连老熟人都有了颠覆性的变化。”
八云紫的扇子重新打开,在扇叶之后,荡漾着风情的眼波里映出唐璜的轮廓。
“另外,名字的研究还算及格的虚张声势。幽香,我觉得你可以把伞收起来了,我没想对这孩子怎么样。”
四季鲜花之主眯起眼睛:“我可不记得我们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对吧,巧妙的影响了那个不断转世的、书写着历史的小丫头做出如此判断的幕后黑手。”
“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讲话,正如这孩子所说,我也是相当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唐璜叹了口气,他刚才胡说八道去分析八云紫的名字,用看起来有道理其实都是没营养的废话来缓和两人的敌意。八云紫大概是看穿了这一点,也配合的后退了一步。不幸的是,风见幽香并不会因为对手的退让而结束,她再迈进一步,再一次迫近对手。
看着愁眉苦脸的唐璜,八云紫感叹道:“考虑到你总归把自己当做人类,应付她应该很辛苦吧。至于‘幽香小姐’这个称呼,她虽然自持身份不会对人类出手,去人类聚落里买东西也会好好的打招呼,甚至面对孩子还会和颜悦色。
但归根结底,她没把人类当成对等或者值得尊重的存在,正因为人类是如此弱小,她才能对他们施加一点傲慢的善意。你会刻意针对一只蚂蚁吗?”
“人类与人类之间也有很大的不同,我不觉得外界人有被轻蔑的可能性,看吧,月球也是我们的一部分。”
唐璜转过头看了妖怪小姐,“幽香小姐混入了本属于人类的、夏之少女的力量,不再是纯粹的妖怪;而我虽然自认为是个人类,但我同样很清楚幽香小姐没把我当成人类,而是妖怪一样的存在兴致勃勃的观察着。”
“不然你以为呢?”风见幽香重新打开了伞,“我对人类又没事情,他们还不如花田有趣。”
八云紫没接话,“月球”这个词汇似乎微妙的刺痛了八云紫,不过女人城府极深,虽然同是妖怪,她的心思明显更缜密,在个人的好恶之前是对于局势的判断。即便对唐璜有着莫大的好奇心,她仍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璜刚迈出一步,从侧后方伸过来的伞尖就把他挡住,风见幽香警惕的看着八云紫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向龙神起誓的妖怪贤者,年龄超过一千二百岁,比狐狸妖怪更能代言狐狸的形象,被她牵着鼻子走,就算什么时候被吃掉都不意外。”
“真护食呃。”八云紫笑呵呵的说道。
“我答应护住他的性命,就一定做到。如果这孩子死掉的话,我就失去了很多乐趣和欺负他的机会。”
喂,后半段看来才是真心话吧。唐璜想。
他倒也也有自知之明,哪怕和幽香小姐授过不止一回粉,也没指望对方会爱上他什么的。妖怪就是妖怪,不论外表和柱头再怎么像人,内在也完全不一样。
“容我问一句,八云小姐,这里是哪里,你又准备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这里是隙间,空间与空间的泡沫之间的缝隙。借助这个,我能自由的往返于不同的地方。前段时间,幻想乡出现了异变,我原本觉得灵梦就能解决的,谁知道异变的源头却在我这边。我检查了一下,一块来自异世界的空间莫名其妙和我的领域连接到了一起。”
八云紫意外的健谈,也不介意拿自己的年龄开玩笑,这一点她和风见幽香很像,活得太久了,对于岁月之类的概念也就模糊了。唐璜不明白的是,两个十七岁零一万多个月的少女是怎么保持年轻人的心态的,这已经不是乐观可以形容的了。
简直和祖传的宝贝一样,代代相传永不褪色。唐璜想。
他明明注意控制自己的表情,折扇与洋伞还是敲在了他脑袋上。
“议论一位女士的年龄还在容许的范围内,做不妙的联想还是算了。”
八云紫的扇子装进宽大的袖口里,风见幽香难得和她保持了相同的意见。妖怪贤者边走边介绍说:“我侵入了那个空间,发现了一个名为日本的国家,当然,只是重名而已,和这颗星球的人文概念不一样。那里的公主拜托了我把一位梦中相见的男人带过来,她提出的报酬我无法拒接,就帮了她一把。”
“所以你才会在我抵达樱花树下的时候联系我,还在那里打开了空间把我们拉进来。”
唐璜吐槽道:“幽香小姐,明明是你用头把我顶进来的吧,我又不是足球,空间的开口也不是球门,你可以顶的更温柔一点。”
“再晚一秒,你忠心的下属就会缠住我,她们不信任我,更不会信任八云紫,肯定不会放行。但我信任八云不会在这件事玩无聊的把戏,而我也知道你信任我,所以就代替你做出决断。”
“这粗暴的逻辑与行动方式是幽香小姐的风格。”
“谢谢夸奖。”
和风见幽香说话很累,妖怪小姐不止任性,还是个谎话大王,她可以在任何场合任何气氛用任何表情说出谎言.....仅限于不会损毁她名声的程度。
当带路的工作结束之后,八云紫退到了一边,由唐璜自行决定去留。唐璜当然要去那个日本国看一看,妖怪贤者的叙述让他升起些许不安。梦,樱花树,日本国,公主......种种要素让他想起了还在亚空间时,他与飞王里多未完成的那个交易——
解决“梦见”能力的持有者,日本国的知世公主,
这一次,他主动信仰之跃,风见幽香也跟在后面撑开了伞。五点着陆法完成空降的唐璜站起来,踩了踩厚实的木地板。撑开伞的妖怪小姐轻飘飘的落在他身边,两人的目光一时间被巨大的樱花所吸引,顺着树干向上看去,樱色的花开的灿烂,四周朱红色的建筑在天穹合拢,唯独庭院中间留出缺口,让这颗成长到不可思议程度的樱花树接受阳光雨水的恩泽。
风见幽香在植物学的领域当然比唐璜更可靠,妖怪小姐看到这茁壮生长的植物,本能露出喜悦。她一步步接近,越过浮于地板上的些许根须,手贴在树干上好一会儿,转过头来对唐璜下了结论。
“这棵树的年纪很大,它已经不是单纯的植物,而是有了灵气,并且产生了混沌的灵魂。现在,它正用自己的灵力保护着一个人类女孩......奇怪,那女孩的灵魂与肉体分离了。”
风见幽香的探究没有深入下去,她面向唐璜,缓慢的转动着手中的伞柄,把不断坠落的樱花花瓣驱散。
“这里的主人来了。”
“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