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年节也越来越近。
赵文和范正商议好的事情放在了年后,毕竟这个时间段,土地都是被冻住的,也开不了工。再加上民工都要过年,年节的时候也找不到人。
赵文站在院子里,看着雾蒙蒙飘着雪花的天空,伸出右手,接了一片雪。
雪花落在赵文手上,很快便融化了。
李小颖披着一个棉斗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赵大哥,您怎么站在雪地里?不怕着凉了?”李小颖急忙撑起一把伞,快步走到赵文身边。
赵文回过头,看着李小颖,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昨天给你买的冰糖葫芦好吃吗?”
“好吃啊,怎么能不好吃呢。”李小颖脸色通红,点点头,一脸幸福的道。
与此同时,整个顺天府中也挂满了大红灯笼,整个街道上充满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无数小贩聚集在街道两边,卖力的吆喝着。
这些小贩也趁着年节的功夫,打算将自己的货物卖个好价钱,也好过一个充裕的年。
整个京城如同欢乐的海洋一般。国人正是如此,哪怕过去的一年里充满了烦心事,但也不会在年节的时候表现出来。
路上的行人脸上挂着笑容,和小贩讨价还价。
皇宫也不例外,今年是崇祯皇帝登基的第一个年头,再过几天,新年的钟声敲响之时,就要改元崇祯了,所以,整个皇宫里面喜气洋洋。
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宦官的王承恩站在御花园里,冲着几个拿着大红灯笼的宫女和太监喊道:“今年可是皇爷继位的第一个年头,这马上就是新年了,也是皇爷改元的大日子,你们都给我小心点,谁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王承恩板着脸,冲着那些宫女大声喊道。
曹化淳这时正好走了过来,他看着正指挥着挂灯笼的王承恩道:“承恩,你过来。”
王承恩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曹化淳,于是他急忙换上一个极其谄媚的表情,小跑着跑到曹化淳的前面。
“奴婢参见干爹!”
王承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曹化淳看着被王承恩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御花园,再加上对自己也颇为恭顺,于是他说道:“承恩啊,你跟着我也有五六个年头了吧。”
“回干爹,算起来也有六年了。”王承恩低着头,恭敬的道。
曹化淳点点头,说道:“最近皇爷那边缺一个端茶倒水的奴才,我看就让你去吧。”
王承恩一瞬间被这个天大惊喜砸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楞在了原地。
在皇宫里面,能在皇爷身边伺候,这可是无数宦官梦寐以求的,可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竟然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曹化淳看着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王承恩,说道:“我看你这小子平时也颇为机灵,所以才让你去皇爷跟前当值。你要记住,在皇爷面前,做事要有分寸。咱们皇爷可不想其他的皇帝那样,咱们皇爷可是个有雄心壮志的,是个难伺候的。如果你因为一些小事,而让皇爷不舒服的话,那可就别怪杂家了。”
王承恩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干爹,奴婢谨遵干爹教诲。”
暖阁中央,放置了三四个模样精致的铜炉,里面烧着上好的木炭,将整个暖阁烘的暖洋洋的。
木炭中掺杂着上好的熏香,那淡淡的青烟从铜炉上的兽嘴里缓缓冒出。整个暖阁中充满了沁人心脾的香气。
在御案的旁边,放着一个带着灯罩的烛台,将御案前照的通亮。
年轻的崇祯帝穿着红色的常服,头戴乌沙翼善冠坐在御案前,不停地批改着御案上面的奏折。
崇祯皇帝不像他哥和他爷爷那样,将奏折交由司礼监批改。他总是自己亲力亲为,一封封的自己亲自批改。
也正是因为崇祯皇帝事事亲为,所以整个崇祯朝的宦官不像前朝那样势力惊人。
崇祯批改完一封奏折,放下毛笔,端着王承恩为他端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又重新将头低下,拿起毛笔,批改了起来。
崇祯从堆满奏折的御案上取下一封奏折,缓缓打开。
这封奏折和其他的奏折不同,其他的奏折大部分都是贺表,是来恭贺皇帝新春以及改元之事的。
这封奏折却是一封报忧的奏折,乃是陕西三边总督杨鹤所上。
崇祯看着这封奏折,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王承恩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崇祯这幅样子,大气不敢出一口。
这封奏折上写道:“自去岁八月以来,陕西滴雨未下。入冬后,更未有片雪落地。多地天空赤霞千里,河流忽然断流,井中之水忽然浑浊。臣恐将有大旱之兆,还望朝廷早做准备。”
崇祯看着这封奏折,长出一口气,对着王承恩道:“去将内阁首辅施鳯来给我找来。”
王承恩弓着身子,后退着走出了暖阁。
片刻之后,内阁首辅施鳯来走进了暖阁中。
“爱卿可听说陕西大旱之事吗?”崇祯皇帝看到施鳯来走了进来,顾不得放下手中的毛笔,便急忙发问。
施鳯来稍微一愣,心道:“陕西大旱?没听说过啊,陕西的各路官员也没上折子啊。”
“臣不知啊,臣在内阁衙门中,还未收到有关陕西大旱的折子啊,不知陛下是从哪听说的?”
施鳯来拱拱手,恭恭敬敬的道。
崇祯看着施鳯来的脸色,以及他的语气,觉得他的话不似作伪。
崇祯长出一口气,将桌子上的那封奏折交给王承恩。
施鳯来从王承恩手上接过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几个呼吸之后,施鳯来将奏折合上,恭敬的交给了王承恩。
“陛下,这封奏折上的东西说明不了什么。这只是天有异像而已,当不得真。”
施鳯来缓缓说道。
崇祯身子前倾,颇有兴趣的看向施鳯来,问道:“天有异象?此话怎讲?”
施鳯来看着崇祯这么感兴趣的样子,眼珠子一转,说道:“这奏折上写道,陕西多地赤霞千里。陛下想想,大明崇尚火德,以赤色为尊。而这赤霞则又与我朝火德暗暗相和,陛下登基尚未满一年。而再过几天便是改元大事,在这种情况下,陕西等地突然赤霞千里。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陛下乃上天之子,是受老天庇护,祖宗保佑。老天在陛下改元的时候降下赤霞,则是老天对陛下的认可。”
施鳯来看着崇祯脸上逐渐出现喜色,于是趁热打铁,接着道:“这赤霞则象征了我大明朝将在陛下的手中再次中兴,乃是实打实的吉兆啊。”
施鳯来话刚说完,便急忙跪倒在地,三叩九拜,嘴里大喊道:“臣为陛下贺,为我大明贺。”
明末的这些官员,别的本事没有,信口胡诌的本事倒是强大。
这施鳯来硬是将一个大旱的前兆说成吉兆,将“河水断流,井水浑浊”完全隐没,这种指鹿为马、瞎扯胡掰的口才,也是没谁了。
崇祯看着跪在地上的施鳯来,忽然大笑道:“爱卿平身,爱卿平身。朕觉得爱卿所言甚是有理,甚是有理啊。整个大明如今风调雨顺,怎么可能会有大旱呢?我看这个杨鹤,完全是没搞明白这赤霞千里的真正含义啊。”
按理来说,任何一个英明的君主都不可能会相信施鳯来的这番话。
可对于立志要成为尧舜的崇祯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当崇祯听到这异像正是因为自己而来时,便自动的将奏折后面那些话给选择性遗忘了。
现在的崇祯,憋着一股子气,正准备大干一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相信这种所谓“大旱”的无稽之谈呢?
崇祯看着施鳯来,心道:“整个大明朝已经被魏忠贤那个贼子整得不成样子,而朕这才刚刚登基,就有如此异像,看来朕果真适合当皇帝。要是当初太子是我的话,那整个大明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崇祯看着施鳯来,笑道:“爱卿所言深得朕心,但是我希望你能将这个消息烂在心里。朕可不希望被人说成是一个相信吉兆、信神拜教的道君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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