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快入冬,皇帝终于决定回京,为年末大典和过年做准备。
同来时一样,李余半夜就被桂兰叫醒,收拾齐整后又被塞进马车,开始补眠。
但又有许多地方,变得和来时不太一样。
比如李余的马车和李文谦一块,被安排到了距离御驾很近的位置,又比如李文谦没办法像来时那样,总在她的马车上待着,因为李文谦经常会被皇帝叫去,一走就是一个白天。
再比如——
“安庆!”
安惊羽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李余抱着软被掀开车窗帘子,被外头的明媚阳光照得眯起眼睛,声音虚得像只无法适应白天的吸血鬼:“咋的……”
“还在睡呢。”身强体壮从来不会因为早起而感到不适的安惊羽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寻常弱女子的惊讶,然后把一袋点心扔进车窗,“阿景受不了马车颠簸没胃口吃早饭,我就去附近城镇买了些他爱吃的,顺带给你也买了一些,拿去吃。”
李余接住用油纸包裹的点心,入手温热,应当是刚新鲜出炉的,还能隐约闻见甜甜的香气。
李余道过谢,目送安惊羽骑马离开后放下车窗帘子,窝回到被子里,继续睡。
没过一会儿,外面又来一声:“六姐!!”
李余顿了几息,慢慢吞吞地爬起来,掀起车窗帘子:“又咋的?”
“又?”骑在马上的小十一歪了歪头:“我刚来啊,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李余深呼吸,睡眠不足让她浑身发冷,胸口闷闷的,胃也在造反,不仅没胃口,甚至还被马车颠得想吐,可考虑到不能迁怒无辜的人,李余还是冷静下来,用尽了十二万分的耐心,问:“找我有事?”
“哦对!”小十一说:“我待会和七哥一块到前面的山林里摘柿子,你要去吗?”
李余摇头:“我不太会骑马,就不去了”
小十一压低了声音,怕被人听见:“怎么会,我觉得六姐你骑术很好啊,上回撞老十那一下可厉害了!”
李余:“……没感觉你在夸我。”
小十一:“真不去?”
李余:“不去,柿子树的树枝容易断,你们小心点别从树上摔下来。”
“记住啦。”小十一确定李余不去,双腿夹了夹马腹,加快马儿的速度跑远了。
李余放下车窗帘子,还没躺好,她的眼皮就猛地抽了两下。
果不其然,外头又传来一声:“六殿下?”
李余听是陌生的声音,就不太想动,同车的桂兰嬷嬷探身掀开车窗帘子,对外头骑着马的太监道:“四喜公公怎么来了?”
那四喜公公笑吟吟道:“安王殿下给我家娘娘打了几只鸽子炖汤喝,我家娘娘看鸽汤鲜美,就想请六殿下过去尝尝。”
自从李余和皇帝的关系越来越好,那些来找她套近乎的后宫妃嫔也越来越多。
桂兰看向李余,轻声道:“四喜公公是皇贵妃身边的人。”
安王就是皇贵妃的儿子老七——安郡王。
李余用被子捂住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两个字。
桂兰见状,替她委婉地回绝了四喜公公。
——和来时的清寂不同,才刚启程回京,李余这边就总有人来找,非常热闹,导致李余根本没法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轩王妃最近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东平侯府的马车里,萧若雪的嬷嬷一边给萧若雪捶肩,一边说道:“夫人您好心提醒她,总算是让她有了些王妃该有的模样,她倒好,不过是和安庆公主去打了次猎,就跟喝了**汤似的,又开始成天穿着男装到处跑了,真是白费了夫人您的一番心意。”
萧若雪听着,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上辈子她虽为三皇子的正妃,不曾过问太多朝堂之事,但她也曾听说过,摄政王林之宴遇到的最大阻碍就是轩王和轩王妃安惊羽。
轩王身有残疾,但不妨碍他诡计多端,轩王妃虽为女子,但却会带兵打仗,还硬生生把闻帅死后的风火军给抢了过来,给林之宴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她从未想过与他们为敌,只一心想要将他们拉入林之宴麾下,可她怎么都没料到,半路会杀出来个安庆公主。
这段时日轩王妃很少再来找她,她有心挽回,便主动找到了轩王妃,向她表示可以想办法让皇帝改变主意,换十公主来代替尚鸣去和亲。
知道轩王妃是什么性子,萧若雪怕她拒绝,还提前给在京城的尚鸣公主去了信,告诉尚鸣:十公主在山庄闯了祸,皇帝虽将事情压了下去,但却没有放过意图杀害手足的十公主,不仅斥责了十公主的母妃,还准备回京就将十公主过继给宗室。
公主过继可没皇子过继那么好听,可见十公主是真的招了皇帝的厌烦,若尚鸣愿意,她可以找林之宴想办法,让十公主替她和亲。
萧若雪把去信京城的事情同轩王妃说了,这么一来轩王妃就无法拒绝萧若雪的好意,因为一旦她拒绝了,轩王和尚鸣必定会恨她。
萧若雪算盘打得好,自认为必将让轩王欠下他们人情,却不想轩王妃态度坚定,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陌生。
同时尚鸣公主也给她回了信,竟是和轩王妃一样,拒绝了她。
萧若雪简直不敢相信,她想去找轩王,想着轩王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被送去和亲,但是林之宴拦住了她。
萧若雪一想起这事儿就心里不舒服,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罢了,人各有命,随他们去吧。”
反正她相信,以林之宴的本事,输的一定不会是他们。
……
“安庆!我给你带了甜汤,你拿去趁热喝。”
安惊羽又来了,闭眼时间就没超过半小时的李余趴在窗户上,问安惊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拜托我?”
确实有事相求的安惊羽脸上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接着从马上跃起,跳到了李余的马车车辕上。
安惊羽把自己那匹马的缰绳扔给赶马车的小太监,又把桂兰请到了马车外头坐着,然后才开口问李余:“你那轮椅还能做得再结实点吗?”
李余:“……就这?”
安惊羽:“就这。”
李余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后悔自己没早点看穿安惊羽的意图,不然早睡上好觉了。
她跟安惊羽提议:“你可以换成铁打的试试,不过那样会比较重,遇到台阶什么的不太好抬起来。”
安惊羽无所谓道:“没事,我早就往府里去信,给每个有台阶的地方都添建了坡道,至于在外,还是用木的就行。
李余愣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安惊羽是要在家里用铁的轮椅,在外用木的。
李余迟疑道:“不是,在家有必要用这么结实的轮椅吗?”
安惊羽觉得李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肯定不懂,便随口道:“就是在家才需要更结实的。”
李余怀疑自己困疯了,不然怎么会从安惊羽的话中隐约听出汽车引擎的声音。
送走安惊羽,李余身体困得要死,脑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精神。
可能是困过头了,也可能是被扰了太多次清梦,不敢再睡了。
李余生无可恋地趴在车窗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对着窗外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又把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那日她将十公主扑到在地,蹭伤了手背,如今手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但还是留下了点痕迹。
她当时之所以这么干,除了生气,还有另一个原因,她突然想知道,当她内心满是怒火,系统是否能忽视掉她想要寻死的念头,让她钻个空子。
结果只成功了一点,之所以说是一点,那是因为在她抱着十公主在地上滚的时候,她以为她失败了,寻死的念头褪去,立刻她就擦伤了手背。
也就是说,系统的探测仅仅是针对她内心的想法,就像先前她替李文谦挡刀,那会儿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是本能地保护小孩,这才让刀子扎了进来,所以只要她能让自己寻死的时候心里不想着“寻死”这件事,就能给自己造成伤害,从而死亡。
可具体要怎么做,她还没有头绪。
李余垂下手,继续呆呆地看着车窗外。
碰巧这时闻鹫骑马路过,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李余一般。
但是李余看到他了,开口喊了声:“闻鹫——”
闻鹫原本打定主意,无论李余说什么他都会当做听不见。
可偏偏李余喊他的声音很奇怪,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就跟准备和爹妈告状的小孩似的,于是他在走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就看到李余从车窗里探出头,眼巴巴地盯着他。
闻鹫没有退回去,但他停下了马。
车队不断前行,很快李余的马车就走到了闻鹫面前,闻鹫驱马慢行,语气平淡地问李余:“殿下找我什么事?”
“我想睡觉,可总有人来吵我。”李余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委屈死了。
闻鹫:“……去睡吧,不会有人来吵你了。”
困到理智濒临崩溃的李余莫名地信任闻鹫,听了闻鹫的话放下车窗帘子,并得偿所愿睡到了中午。
期间闻鹫骑着马跟在李余的马车旁,从早上跟到了中午,有人看见传出去,就说安庆公主越发嚣张跋扈,竟以闻家姑娘做要挟,把堂堂风火军大元帅当做侍卫来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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