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仅有蔡大头一人而已。
这是我与他之间第一次单独会面，丽丽不知何故，留在了门外。
说真的，室内气氛很沉闷，因为前几日还生龙活虎的蔡大头，此时躺在病床上，正输着液，脸色乌七八黑的，一看便知情况不是太妙，眼神更是神采全无，让人看了，打心底里难过。
“蔡大哥……”
还想问声安，道声好，却不知何故，我竟不能言语，怔怔的望着他，叹了口气。
操，全他妈的太子那帮人干的‘好事’，争风吃醋，斗气，没由来的便要把人整得死去活来，真是没天理了，若我遇到了这档子事，绝不会罢休的，铁定要把那杂种废掉不可，否则难咽下这口气。
“刘兄弟，谢谢你了。”
“不是，蔡大哥，你这是唱得那出呀，我不太明白。”
“丽丽把事都给我说了，想不到，到头来，肯仗义出钱出力帮我的，却是你这个只见一次面的外人，哼，我算是看透这个世道了，只可惜，白活了几十年。”
“蔡大哥，你也别太悲观了，这不道上正想办法帮你吗？”
“帮？哼，他们在帮自己才是，我已经打听过了，除了眼镜辉跟浪子那混球的酒吧停业外，其他的都他妈的照常营业，哼，这帮表里不一的家伙，风闻我快不行了，竟玩这手，真是丧尽天良。”
“日，真他妈的没义气……”
总算明白为何老蔡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了，原来他已经得到消息了。可我就纳闷了，那帮家伙当时可一个个答应的好好的，到头来，竟然不办人事，难道这就是道上传说的江湖义气？我不懂。
“哼，认人不淑，交友不慎，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大的亏了。”
看着蔡大头徒然的望着屋顶，眼神空洞至极，就连我心里也不禁有些黯然，想起阿辉包含沧桑的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在人前人后享受尽了荣华富贵之后，一切都有可能在眨眼间逝去，什么权势，金钱，女人，友情，生命……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输出去的呢？
“唉，想开点吧，人生就这么回事，急也急不得。”
“呵呵，还是刘兄弟性情豁达，佩服。”
蔡大头言不由衷道着，突然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示意我走近，待我毫无芥蒂的坐在床沿时，却又突然扯住了我的手，泛着血丝的巨目死死的盯着我，那样子，可把我吓了一跳，难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不成，以至于他想最后时刻捎着我一起上路？
“刘兄弟，我求你一件事，还请你务必答应。”
“蔡大哥请说，只要小弟能做到的，我自当鞍前马后。”
“好，有兄弟这句话，我就算是死，也安心了……”
老蔡，还想说什么，却在突然撞开门冲进房内的丽丽扑倒在床前时，无力的闭上了嘴。而我却只能无言的站起来，离开病床，让眼前这一男一女独处片刻。我不能目视，这便若是生离死别，转移目光，看向门口，几个警察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那样子，虽说事出有因，可怎么看怎么的让人有揍人的冲动，只得恨恨的闷哼了声，怒视了眼，再次转移目光。
门，被警察关上，想必他们也知自己的处境尴尬。
老蔡，无言的轻抚了下身上的女人，表情戚然，在女人耳边喃喃说了句什么，那女人顿时泣的越发不可收拾。看着女人哭状，竟似是老蔡在交待后事一般，让我心中感顿不是滋味，恐怕老蔡将我召来，是有托孤之意了。
果然，老蔡神色间变化了下，声音大了起来。
“丽丽乖，我若是能熬过这几天，就当我什么话也没说过，可要撑不下来，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太子那家伙心狠手辣，是不会放过你我的……”老蔡轻咳着，看向我，沉声道：“刘兄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蔡绵荣有一事相求，还请兄弟担待一下，唉，我若挂了，你帮我照顾丽丽，免得她被人欺侮……”
虽然我心中早有预感，可闻老蔡所言仍心下不安，若他真的挂了，而我有凯龙酒吧的股份，又要照顾丽丽这个女人，那铁定要得罪太子那伙人，说不定下场还不如眼前的老蔡，那可就要糟了。
当下，我略微沉吟：“蔡大哥，照顾孤老，是道上的江湖义气，不过您做这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而且凭我的实力，恐怕也做不好这件事，您看是不是找浪子他们？”
“蔡哥，我只跟你一个人，你别扔我一下人好吗？人家跟你一起走就是了……”
“丽丽，别傻了，我这病恐怕治不好了，再加上急火攻心，这气火之毒已深入五脏六腑，能撑到现在，已算是老天开眼了。”老蔡无言轻叹，抚了下女人的发迹，老泪纵横，哽咽道：“兄弟，事已至此，我也不想隐瞒了，所有的事情，与丽丽没有半点关系，这全是虎跃集团那老王八蛋在搞鬼……”
“虎跃集团？不是吧，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大惊失色。
虎跃集团，天龙集团，这两大集团，还有一个至今黑不黑，白不白的势力集团，并称上海三大‘黑手党’。天龙与虎跃这两大集团还好说，多年来修身养性，已经漂白了，正经生意已遍布上海，集团下属的企业，单位数不胜数，几乎不再沾黑道的生意，可凭着元老教父级的身份实力，还没有人能憾动其地位。
至于另外那个势力集团，史上曾称青帮，后更名青龙会，最近几年又换了名字，青龙集团。看来他们也想走集团化公司，黑漂白的勾当，不过据说公司里数股势力实力不均衡，争权头法的极为残酷，数次闹得不可开交，是道上，还有警察最头痛的集团势力了。
老蔡闷哼了声，道：“道上的事情，原本就是这么复杂，那太子，是虎跃集团总裁虎耀生的孙女婿，本身实力惊人，再加上他的关系，早就打通了上下关节，就算你我有通天之力，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唉，认裁吧。”
我疑道：“不是，蔡大哥，你话没说清楚，难不成你与虎跃集团有矛盾？”
“以前蔡哥是跟虎耀生的，后来为他顶罪进了号子，可谁知那个家伙，根本不是人，非但没有兑现承诺，还找人吞并了蔡哥的地盘和小弟，现在只剩下凯龙了，由于那事闹得不可交，现在虎耀生不好出面，便让太子出手了。”丽丽泪眼朦胧道。
闻言，我不胜唏嘘，人生就是他妈的这么黑暗，那些当大佬的，为了求得最大的利益，总是出尔反尔，将跟着自己打拼流血流泪的兄弟，一个个剔除掉，好结束黑暗时代的阴影，孰不知那样做却只能是天怒人怨而已。
“蔡大哥，我就不明白了，虎跃为何不肯放过你，这么苦苦相逼，要是真出事了，与你们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呀。”我惆怅道。
老蔡仰天苦笑，长叹道：“兄弟，我也不瞒你，上海这地界，黑白两道势力最大有三家，天龙集团是其中之一，可是有龙老头坐镇，谁敢有异心，再就是虎跃集团跟青龙帮了，唉，错就错在，我出道以前，是在青龙混过，后来因为因事得罪了帮中长老，便反出青龙自立门户，为怕青龙借故上门肆事，我傍上了与青龙势不两立的虎跃，以为这样就可以相安无事了，谁知没过几年，青龙老大换届，那个跟我有仇怨的大佬上了台……咳……”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低声应着，我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不到蔡大头身上，还有如此复杂的事情，涉及上海多方面的势力纠葛，一个不好，便有可能牵一发动全身，惹出天大的麻烦来。
老蔡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低叹了声，续道：“兄弟，我知道这件事难为你了，可这我‘血色病’已是回天乏力，恐怕命不久矣，还望兄弟看在江湖道义上，帮哥哥一把，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他妈的，人活一辈子，总得交几个知心朋友。”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就一个字，‘惨’，很自然的就想起曾经自己也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也不知怎的，便点头道：“好吧，蔡大哥，我答应你，只要我刘少杰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凯龙易手，就不会让嫂夫人为旁人欺侮，你放心吧。”
老蔡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丽丽，帮我把海子叫进来。”
也许是因为我点头许诺，让老蔡格外心安，眼里竟闪动起泪光，在看着丽丽那女人不愿的起身出门后，他的情绪稳定了些，举手示意我近一点。
“蔡大哥，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我量力而行。”我也不想吹牛，那样只会让人不放心，走近过去，在老蔡的拉扯下，将耳朵贴了过去，却在听到老蔡说出一句话后，我大惊失色，连忙摆手。
老蔡见我变色，那还不知我怕坏了道上的规矩，有气无力道：“兄弟，我知这件事，太过荒唐，可丽丽是我今生唯一所爱，就算是死，我也要为她找一个好的归宿，嘿嘿，说来你也不许不信，我们已经很久没有……”
就在老蔡说着，我战战兢兢的听着，门被推开了，丽丽在前，一个劲装大汉，紧随其后走了进来。虽有些意外，可还好让已明显精神错乱的老蔡住嘴，望着那表情肃穆的大汉，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哥，你找我？”大汉走至床前道。
“这是刘少杰，大哥这辈子交得唯一的朋友，海子，你们以后就跟着他吧。”老蔡沉声交待着，散乱的双目中，折射出少许生气。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大汉不无怒气道。
老蔡苦笑道：“海子，我这是为你好，你是我亲兄弟，我若走了，你铁定好过不到那去，找棵大树好乘凉，有刘兄弟这样的能人护着你，还怕虎跃跟青龙帮吗？”
“蔡大哥，小弟无德无能，怎能让海子……”我插言道。
大汉不悦道：“大哥，你可要想清楚呀。”
不知为何，老蔡有些怒气了，拍着床板吼道：“闭嘴，你本事大，能大过我吗？你能想出罢工这种狠招吗？你就他妈的会动刀子，玩狠的，要不是因为你，我他妈的能走到今天这地步吗？你要是再罗嗦，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滚……”
“大哥，我……唉，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大汉苦叹一声，无奈的应着，死死的盯了我一眼，转身而去，摔得门‘啪啪’作响，也摔得我的心‘砰砰’直跳。操，这叫什么事，平白无故的就多出一个女人要照顾，平白无故的就得罪了的一群势力惊人的敌人，平白无故的就收了一个麻烦大汉做小弟……
唉，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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