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纂的询问倒让李忘忧略微迟疑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向杨纂预警一下蝗灾的事情。
如果官府能够出面灭蝗,其实蝗灾并不可怕。能早一天消灭蝗灾,就能少饿死几个大唐的百姓。
“明府,今日你从县衙来定周村,路上可有见到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不寻常之处?子忧你指什么?”杨纂不明白李忘忧的问话是何意。
“田地里,明府没觉得今年地里的蝗虫幼虫非常的多吗?”
李忘忧的话让杨纂与刘潇的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子忧,难道你担心今年会有蝗灾?那些粮食是你储备的?”
李忘忧默默摇摇头:“明府,小子不是担心,而是肯定今年关必有蝗灾,并且规模不小。这些粮食是小子为定周村村民准备的,哎,未必足够。”
“子忧,慎言,蝗灾的话不可胡说。”刘潇一听,连忙在旁阻止李忘忧。
“刘主簿,小子并非胡说。只要看看地里那些漫天飞舞的蝗虫幼虫,便可知了。现在不少农夫已经在田间地头焚香叩拜那什么狗屁蝗神了!难道明府与刘主簿不知吗?”
李忘忧越说声音越大:“明府,再不采取措施,恐怕今年将颗粒无收,届时……”
他说不下去了,已经不敢想象三月关蝗灾那可怕的景象,田地里那些刚刚种植下去的作物恐怕会被吃个精光。
关又是一年只种植一季的产粮区域,春耕下去的粮食全部被蝗虫吃掉,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啊。
虽然《资治通鉴》里有记载:“元年,关饥,米斗直绢一匹;二年,天下蝗;三年,大水。上勤而抚之,民虽东西就食,未尝嗟怨。是岁,天下大稔,流散者咸归乡里,米斗不过三四钱。”,但李忘忧并不太相信史书的记载。
现在是贞观二年,粮价是三百十一斗,而经过蝗灾、大水这些自然灾害后,贞观三年秋天居然粮价就跌到一斗米三四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道那大米是李二从天上借来的吗?
但不管如何,三月蝗灾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李忘忧他能救定周村,却救不了天下人。
他救不了,但官府可以救!
所以他才会冒着“妖言惑众”的风险,直接向杨纂说出了蝗灾的事情。
杨纂认真盯着李忘忧看了数秒,才长叹口气:“子忧所言,我又如何不明白。这蝗虫幼虫刚起,本县就已经向朝堂上书了,可是……”
他摇摇头:“可是灭蝗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李忘忧不明白了,他追问道:“既然明府知道,却又有何难?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如果是没有灭蝗之法,小子倒是有数计可用。”
杨纂再次摇头:“灭蝗不难,《诗经》有云‘秉彼蟊贼,付畀炎火。’,可见在夜间用火便可吸引蝗虫主动扑火,如那飞蛾一般。但是这不是方法的问题,而是不能去做。”
“为何不能?”李忘忧被搞迷糊了,既然古人都知道如何灭蝗,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蝗虫泛滥?
杨纂与刘潇都莫不做声了,这让李忘忧更加着急,再三追问下,杨纂才开口解释了两句。
“一则百姓愚昧,认为蝗灾是蝗神释放出来的,用来惩罚世人,故而不愿扑杀蝗虫,怕冒犯上天;二则朝堂诸公与大儒们对此也多有争执,所以这灭蝗还得从长计议,哎……”
刘潇也在一旁解释道:“子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大唐多信佛教,所谓‘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何况这蝗虫。灭蝗,争议颇多啊。”
李忘忧被两位县衙大佬的话给弄懵了,他第一次听说因为蝗虫也是生命就不应该去伤害这种说法。难道蝗虫吃掉粮食后,大唐百姓易子而食的时候,人命就不是生命了?
圣母婊!
特么的居然大唐也有圣母婊!
“那朝堂上那些相国们就看着蝗虫泛滥?难道就靠农夫在田间祈祷度过蝗灾?就没有什么措施出来吗?”
刘潇长叹口气:“灭蝗有违天道,唯有修德。”
李忘忧立刻明白了,此刻他只有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能表达他的想法了。
修德,意思便是大家加强品德建设、苦练道德内功,等所有人都功德圆满了,蝗灾自然消退……
这特么的是哪个二逼脑残想出来的?
灭蝗,靠想的吗?
还灭蝗违天道,说出这话的那些官员和大儒怎么自己不上天呢?
他们要上天李忘忧可以捐献柴火若干!保证将他们烧的干干净净化,为一缕青烟送上天!
李忘忧很想让李二赶紧去吃蝗虫,然后大唐上下开始灭蝗行动。
不过这显然不现实,自己一介白身,哪里去见什么皇帝,这李二是他李忘忧想见就能见的?
再说见到又如何?难道送一串油炸蝗虫告诉李二这东西很好吃,陛下尝一尝?
自己会不会被李二拖出砍脑袋啊?
李忘忧胡乱想着,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见过李二,还不止一次,不过这货犹然不知,反而怼了李二几次。
等李二吞蝗,那时候蝗灾已经蔓延开来了,灭蝗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并没有能从蝗虫口夺下多少粮食。
想明白这些,李忘忧也无话可说了,拱拱手将杨纂与刘潇二人送出了门。
这蝗灾,还是自救吧,指望官-->>府是没可能了。
仇昆在旁一直没有说话,等杨纂他们走后,胖子一脸紧张拉住了李忘忧:“小郎,真的会有蝗灾?”
李忘忧诧异看向胖子,这才反应过来仇昆家里是经营粮食的,如果蝗灾真的出现,那对他们家的生意影响是最大的。
“蝗灾是一定的,回去通知你爹吧,尽量多储备一些粮食。不过仇兄,我就有一个要求,蝗灾一起粮食价格肯定疯涨。我不求你家免费开仓放粮,但至少别囤积粮食谋取暴利,可否?”李忘忧点点头回答道。
仇昆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小郎这是什么话,我仇家虽然经商,但从来没做过黑心生意。”
见胖子反应如此强烈,李忘忧知道自己错怪他了,连忙表示道歉。
得知蝗灾将起,胖子哪里还在李忘忧家待得下去,连忙匆匆告辞,准备立刻返回长安去与自己父亲商量此事。
李忘忧也不留他,拱拱手将胖子仇昆送出了门。
第二日,县衙来人了。
李忘忧与老村正领着几名胥吏去河滩荒地丈量了尺寸,县里建立册,这块三百亩的荒地就正式归李忘忧所有。
“小郎,你真会治理这盐碱地?”老村正一脸不信,他还从未听说盐碱地还能播种庄稼的。
“确实能改良土地,还请老村正帮忙,我需要从村里请一些人来做事。”
李忘忧的话倒让老村正有些为难:“小郎,不是老夫不帮忙,只是此时是春耕时节,农忙耽误不得啊。这村劳力原本就不足,你要找人帮忙实在有些为难。”
老村正的话并没有让李忘忧担心,他早就想好了。
“嘿嘿,老村正,县里给了我十头耕牛,我用这十头耕牛与村里交换劳力可否?”
“什么?小郎莫开玩笑,县里给你十头耕牛?”
“不错!”
李忘忧的话让老村正一屁-股坐到了田埂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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