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子里装满了玉米,天色渐渐昏暗,夜空中隐约闪现出点点繁星。
轻轻松松的提起正常女生绝对抬不起的篮子,木娆娆走向玉米地边缘的岑空。
岑教主背手站在田野边,眉头紧蹙:“走快些。”
虽然已经入秋,天气余热未消,菜地边和草丛里都是嗡嗡乱叫的蚊虫。
岑空的教主殿,整个夏季都放着几处冰盆,一日十二时辰,都是凉爽又舒适的温度。屋内角落里摆放着驱蚊草,开窗通风时,也会有教徒在门口守着,别说苍蝇,一只蚊子都进不去。
岑教主何时遇到过苍蝇蚊子围绕的困扰,任凭你武功盖世,蚊子也一样会凑上来。
“为何有这么多蚊虫?”
看看,有点生活常识的人,谁能说出这种话。
木娆娆拎着篮子走过去,在岑空周围用袖子甩了甩,帮他赶走了身边的蚊子。
“地里的蚊虫多,回去给您包个驱蚊包,这个您先拿着用。”说着掏出自己腰间系着的布包,里面填充了菖蒲、八角、茴香,要是有藿香、薄荷和紫苏就更好了。
把布包递给岑空:“您把它系在腰上。”
接过布包,岑空仔细看了看,很普通的黑色布料,可能因为用的久了,稍稍有些褪色。
放在鼻端嗅了嗅,岑空皱眉,不好闻,若有什么毒药掺在其中,也不容易辨别。
木娆娆看他在那端详半天,不能是不会系吧?
“我帮您?”
岑空抬起眼皮,眼前的女子穿着粗糙的麻布衣服,色料偏白,又有点发黄,她的脸蛋偏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离近了才会发现,她的嘴角长了一颗小痣。
笑唇翘起时,那颗小痣都会显得鲜活起来。
谅她也不敢在驱蚊包里动手脚,若发现不对,他就会立刻杀了她。
见岑空没有反对,木娆娆拿过驱蚊包,帮他系在了腰带上,顺手打了个花结。系鞋带系了这么多年,顺手打花结已经成了习惯性动作。
最后拉花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不是给她自己系带子。
顿了一下,木娆娆收回手。
岑空凉凉的视线落在花结上,他向来是打活扣,盯着花结看了半晌,道:“怎么还是有蚊子扑上来?”
这是驱蚊草包,又不是避蚊弹。
与来时一样,木娆娆拎着大篮子走在前面,岑空跟在她身后,时不时传来拍打蚊子的声音。
“啪啪啪”。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似是巨石被天雷劈中般的响声。
走在前面的木娆娆吓了一跳,立马转过身。
只见岑教主右手维持着出掌的姿势,不远处的巨石被掌风击打的粉碎。
岑教主慢慢收回手掌,看向自己的掌心。
“怎么了?”木娆娆也走过去,离近了才看到,岑空的掌心上贴着几只蚊子的尸体。
岑教主打蚊子打得没了耐心,直接一掌挥出去,掌风太霸道,不但击杀了蚊子,还劈碎了岩石。
木娆娆:……这么任性吗?
岑空皱着眉头,一副乌云罩顶的表情。
“我帮您扇蚊子。”
要是人的话,岑空这一掌下去,早就四散了,可蚊子不一样,下一秒就又飞了过来。
木娆娆左臂挑着篮子,右臂来回扇风,帮岑空驱赶身边的蚊子。
她心想,从教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孩子。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木娆娆要干的活还有很多,喂鸡鸭,喂吧唧,把玉米粒搓下来,和面烤玉米饼。
岑空坐在炕上,不知道是在练功还是单纯的闭目冥想。
在木娆娆把小饼放进炉子里之后,岑教主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要沐浴。”
哦,这可有点费劲。
木娆娆的生活用水都是从河里挑回来的,每天都用水简单擦身子,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把水缸放在院子里,等水被晒温了,再加点热水泡个澡。
岑教主就穿了这一套衣服,也没有备用的衣物,木娆娆倒是有大号的旧衣服。
看了眼缸里剩的水,让教主泡澡是不够用了,她问道:“水不够泡澡了,用布巾擦擦身子行吗?”
岑空已经无数次感慨她这里的破旧,不差这一次了。
“可以。”
拍拍手上的面粉,木娆娆说道:“您先穿我的大号褂子?”
岑空的眉毛皱的都要打结了:“拿出来让我看看。”
无论是买布料自己做,还是定做成衣都不便宜。
混轮教在山下有几处产业的,但顶多也就是让教徒们不愁吃穿,远远没到奔小康的地步。
尤其木娆娆这样,不但自己吃,还给孩子们吃,每个月教里发的根本不够用,缺什么不能缺嘴,她就节省穿着方面的银子。
教徒们不穿的衣服,她托大厨帮忙留意,能要的就要来,不能要的,拿点东西换,再改改,自己就够穿了。还能用剩余布料做做手工,抱枕、窗帘什么的。
拿出几件洗干净的宽大袍子,岑空静静的凝视了半晌。
从表情上来看,应该是一件都没看上。
过了两刻钟,岑空最后从里面挑了一件黄色长袍。
忙活了一晚上,终于让岑教主洗好了澡,里面的白色内衣没有换洗的,岑空只能忍受了,虽然他的表情仿佛在爆发的边缘。
木娆娆悄悄的,也不去怵他眉头,把玉米饼拿出来放凉,简单的洗脸刷牙,想着今晚要怎么睡。
岑教主却披着长袍从屋里走了出来。
打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托的他面色如玉,眉目如星辰。
无论是精致的白色锦袍,还是粗布长衫,穿在他身上都不会遮掩他的气质。
木娆娆把椅子摆在桌子两边,她今晚在桌子上对付一晚,防止自己掉下桌子,两边用椅子拦住。
不都要睡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您有什么需要的?”
岑空抓着什么东西的手向前伸,慢慢张开五指,里面躺着一个草药包。
清冷冷的声音道:“替我系上。”
擦完身体,岑空看了会袍子上的草包,伸手解下了它,系在了新换的长袍上。他只会打死结和活结,系好后端详半天,觉得差点什么。
鬼使神差的拿着草包走了出来。
岑空淡淡的对她道:“系刚才的结。”
木娆娆的手指不算修长,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手,指甲磨得短短的,仔细闻,还会有食物的味道,有时是葱姜,有时是掺了鸡蛋的面团味。
灵活的打上花结,木娆娆的几缕碎发垂下,划过岑空的手背。
木娆娆捋平花结:“好了。”
岑空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像是竹子,又或是新鲜树叶上带着的味道。
等了一会,岑空也没动。
木娆娆疑惑的抬起头,刚好对上岑空墨黑色的瞳仁,非常专注的看着她。
嗯?这是要做什么?
岑空的眼神很有压迫力,盯得木娆娆心跳都加快了。
“教主?”做什么这么认真的眼神?
岑空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头发有味道。”
木娆娆:……
干了一天活,出了一身汗。
她晚上通常都不洗头,如果没干就睡觉的话,第二天很容易头痛。
“明天记得洗头发。”岑空说完,似是无意的拨弄了一下他的长发,转身走回屋,并关上了门。
主动找她系花结,亏得她还觉得岑空也有可爱的地方。
结果呢,这孩子性子真是太顽劣了!
第二天一早,木娆娆就起来烧水洗头发,洗完头发做早饭,煮了一锅粥,煎了鸡蛋饼,菜园里摘了两根黄瓜,拌了个凉菜。
盛好粥,身后的房门缓缓被打开。
岑空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苍白,白到皮肤下的血管都可见的程度。
这是做噩梦了?
岑空的灭圣心法还停留在第九重未满的阶段。
凌晨刚过,灭圣心法霸道的疼痛就从筋脉连接处迸发而出,岑空向来浅眠,一下子就被痛醒了。
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也太熟悉这种疼痛了。
扒皮抽筋,仿佛有一柄小刀在凌迟他,一下、又一下,深深的切入皮肤,接着毫不留情的剜出一块肉。
从他的脸上、侧腰、大腿上,一块块的肉被慢慢的削掉。
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的疼痛折磨的他目眦欲裂,咬紧牙齿,牙龈也传来细密的疼痛,仿佛有一排排的刀片,在他的牙龈上搅动。
太阳穴凸凸的鼓胀,想要杀人的嗜血欲望被无限放大。
他想……他想掰碎人的头骨,撕扯他们身上的皮肉,让所有人感受到与他同样的疼痛。
在极致的痛楚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传进了鼻端。
岑空伸出手,用力一拽。
不堪他一扯的布包被撕碎,菖蒲、茴香、八角,撒了他一脸。
浓郁的调料香气扑面而来,充血的眼球缓缓恢复了转动,岑空眨眨眼,飘零的意识缓缓回归。
运功压下四处乱窜的真气,岑空用力吐出一口浊气。
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眼满床的香料。
冷汗顺着肌肤流淌,岑空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都能想象出,那女子明天看到一床的香料,一定会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望向他,然后露出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她会说什么?
他想,她应该会用压抑的音调说:“教主,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