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城北乘马车走了一顿饭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郑中人带着歉意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知微居士,前面巷子窄,马车进不去,只能委曲您在这里下车走进去了。”
“没事没事。”赵如熙下了马车,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这里的环境跟城南、城西确实不能比。屋舍破败矮小,污水横流;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穿短褐的,偶尔看到穿长衫的,衣衫也破旧,跟其他三个城区的光鲜人群迥然不同。
因知道今天要来这里,所以赵如熙和青枫、点绛穿的都是极低调简朴的衣裙,但仍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有几个在路边玩耍的小孩儿看到她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去去去……”郑中人赶紧把他们赶开,等小孩子要走,他又抓住其中的一个问道,“你们这里有个玉雕工匠姓葛的,叫葛五,住在哪一家?”
那小孩子六七岁的样子,是这群小屁孩儿里年纪最大的。
他听到郑中人的问话,警惕地看了看他,又打量了赵如熙三人两眼,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郑中人抬了抬手:“这位贵人想请他打制一些玉器。”
小孩儿仔细地看了看赵如熙,见赵如熙面带微笑,面容和善,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他小手一挥:“跟我走吧,葛五是我爹。”
于是一行人跟着这小孩儿往巷子里走去。
点绛从小在伯府长大,即便这段时间跟着赵如熙来回跑,也没见过这种地方。她生怕弄脏了裙子,提着裙子站在那里,感觉无处下脚。
可青枫跟着赵如熙去过庄子,庄子的屋舍还要破烂,路上不光有污水,还四处是泥泞。因此她能面不改色地跟着赵如熙走,还时不时地给赵如熙提提裙子。
点绛见状,也赶紧唾弃了自己的娇气,学着青枫的样子照顾赵如熙。
一行人东拐西拐,终于在一个小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进来吧。”小孩儿挥着手,率先蹦跳着进了门,朝里面大喊:“爹,有人找你。”
院子里“滋滋滋”的打磨声停止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了郑中人一行人,尤其是看到赵如熙明显是贵族小姐打扮模样,他的神情有些紧张。
“葛五师傅,我是这一片的中人,姓郑。这位是绥平伯府的小姐赵姑娘。”郑中人连忙自我介绍,并且介绍赵如熙。
他昨天只是在附近旁敲侧击地打听葛五,并没有跟葛五打过照面。
赵如熙在现代可没少跟工人师傅打交道。她微笑地颔首,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想请你打制玉器。”
葛五听了,脸上的神情仍然没有放松:“谁介绍你们来的?”说着,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郑中人。
郑中人有些懵,觉得葛五这反应不大正常,就仿佛怀疑他们是坏人似的。
赵如熙道:“葛五师傅,我是你二师兄王敬松介绍来的。”
萧令衍给她介绍匠人,是先打听到工部那些匠人的师兄弟或兄弟是否手艺高超,是否有机会请到;打听到以后,他给赵如熙的不是这些要请的匠人的地址,而是工部匠人的地址。
赵如熙把工部匠人的住址给了相应城区的中人,由他们去他们家中拜访打听,了解这些人的师兄弟或兄弟的情况,这才从工部匠人本人或家人口中得到要请之人的地址。
这样就抹去了萧令衍在其中的作用。
因此她并不怕提起葛五在工部里的师兄。
郑中人也连忙道:“是啊。我昨儿个才去了王师傅家里。王师傅一直夸你的手艺好。他家的琪哥儿还掂记着钰弟弟,说下回定要跟爹爹一起过来找他玩呢。”
果然,葛五听了这话,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旋即就红了眼眶。
“我师兄他……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很掂记你,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赵如熙道。
葛五是工部玉雕匠人王敬松的一位师弟。能被王敬松推荐给萧令衍,他的手艺自然是高超的。像他这样的手艺人,那肯定是被各大银楼抢着要的,不会呆在家里等着赵如熙来请。
只是这位葛五运气不好,也不知他是言行里得罪了人,还是因为手艺高超被同行嫉妒了,他所在的银楼忽然失窃,丢的玉石还挺值钱。而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葛五。老东家当即也不客气,把他送进了衙门。
王敬松和葛五的师父已经去世,几们师兄弟凑了钱,又东奔西走替他打点,葛五虽然吃了三年牢饭,倒没受多大的苦头,至少一双手还能做玉雕。
只是玉雕这一行,因为原料贵重,对工匠在品行上的要求十分严格。
葛五的口碑坏了,从牢里回来半年了,本来就难找到事做。好不容易找到个看中他手艺的银楼,人家一听他偷玉料的事,立刻把他给辞退了。他没办法,只能靠师兄弟们介绍一些客户过来,接一些零散活儿。
不过昨儿个郑中人打听过,因为玉料贵重,有好玉料的人是不放心找他们这些散匠雕刻的,都会去银楼,宁愿多花些钱。来找葛五做活的,都是些小商人,玉料质量不好,价格低廉,给的工钱自然不高。
有时候,葛五还会自己去采买一些低等玉料,雕刻成玉镯、玉佩后,自己上街售卖。
但生意并不好。
葛五听了赵如熙的话,露出了笑容:“几位屋里请。”
待大家进了屋里坐下,一个妇人提着茶壶进来,给每人各倒了一杯茶。
倒了茶后,她提着茶壶踟蹰着,没有马上出去。
葛五神色本有些心不在焉,感觉到妻子的异样,他抬起头来,对妻子道:“你出去吧。”
葛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抿着嘴转身准备出去。
赵如熙连忙道:“这是嫂子吧?你也坐吧,一起说说话。”说着,她看了青枫一眼。
青枫连忙拉住葛妻:“葛太太,您就留下吧。”
葛妻看了丈夫一眼,见丈夫没再说什么,这才在挨着门的小兀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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