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云恍然大悟,立即将手绢拿过来仔细查看,“我只用手绢擦过佛像上的字迹,这回字迹上残留着微末的粉末……”她揉了揉手绢,“手绢有些湿润,应该是沾上了佛像上的露水。”
她一怔,看向南行止。忍不住嗤笑,“世子,没想到祭台和佛像上的字,竟然是这样简单的原理。”她有些气恼地将手绢放在小案上,“从一开始,我们就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是,”南行止轻轻摇头,“主要是,我们高估了那些人。或者,我们被以往复杂的事情弄复杂了。”
成青云舒了一口气,走到美人榻前躺下,“我还以为,这次荐福寺的事情会很麻烦,却不料,这是一个突破口。这样,便真的能够证明,八字谶言,根本就不是什么上天显灵,而是有人造谣诬陷了。”
“嗯,”南行止欣慰地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你了。”
成青云不以为意,“接下来,就可以处理第二个问题了。”她眨了眨眼,“朝堂上的人弹劾你,这些天来,不过就是因为那八字谶言和怀疑你是刺伤皇帝的刺客,若是我能再将围场刺客的案子破解了,你就不用被软禁了。”
“好,”南行止见她脸上露出奔波和疲惫,微微蹙眉,起身吩咐绿黛准备热水。
绿黛将热水端进来,南行止用软巾沾了水,给成青云擦脸。
“用热水擦擦脸,可以去疲惫。”他说道。
成青云安然享受着他伺候,闭上眼睛小憩。
擦完脸,他又擦手,再起身时,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他拿起毛皮毯子给她盖上。窗棂外,一束横斜绚烂的海棠开得正盛,此时悄然簇拥着,热闹绚丽。
花影由光影筛漏,倾泻在她身上,斑斓的光摇曳流泻,她似枕在花影里,与花共眠。
南行止干脆拿了一旁的香炉过来,用羽尘轻轻扫了扫香炉,再用香押将炉中的香灰压平,打开盒子,用香箸夹了一颗零陵香,放在香炉中,点燃。
零陵香助眠,香烟飘渺而起,萦绕缠绵,再听榻上美人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南行止将香炉盖上,合上了门窗。
……
次日休沐,京城天气晴好。
成青云已派人向王启云递了话,请他到挹秀楼一聚。
策马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约是两三盏茶的光景,便到了挹秀楼。
方一入楼,小二便迎了出来,“客官,里面请。”
成青云要了雅间,点了茶点慢慢地吃着。时辰还早,她特意来早一些,理一理待会儿该如何问王启云才不至于唐突。
好一会儿之后,茶水见了底,她又斟了一杯。这茶是挹秀楼的特色,回味清甜。她呆怔地看着茶水里的几颗百合子,忽而就想起这已经是过了两盏茶了,王启云还没来。
难道王启云不来了?
她放下茶盏,正欲起身出门看一看,恰好门就被人推开了。
推门的是小二,他熟络热情地将王启云迎进来,“二位客官,就是这个雅间了。”
二位?成青云稍稍一怔,抬头一看,见门外果然站着两个人。
一人是王启云,另一人竟然是南行章!
她狐疑怔愣,小二却是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客官,可以点菜了吗?小的立刻就去为您安排。”
“好,”成青云点点头,招呼着王启云和南行章一同入座,三人各自点了菜,小二便离去了。
“成先生,我本在这挹秀楼和朋友聚会的,没想到遇见王公子,方才与王公子相谈甚欢,我便厚着脸皮过来了,你不会觉得我是不速之客吧?”南行章玩笑道。
“怎么会?”成青云摇头,“能请到王子,是我的荣幸。”
王启云轻笑,“成兄,这顿饭我请,你不要推辞。以往就受你许多照顾和帮助,何况,是我请王子一同过来的。”
成青云正欲推辞,却听南行章说道:“你们都不要客气了,方才我已经将钱付给小二了。”
成青云与王启云这才作罢,起身向南行章行礼作谢。
片刻之后,小二便将酒菜都端了上来。
南行章轻轻嗅了嗅,对小二说道:“小二,你这雅间的气息有些浑浊了,不如拿香炉过来,我焚香熏一熏。”
小二不敢怠慢,立刻拿了焚香的器皿来。
成青云原本是想问一问关于王启云所送的字画一事的,如今有南行章在,她也不好开口。
南行章与王启云倒是兴趣相投,两人谈过了诗书字画,又开始说起焚香。
两人走到一旁的小案前,一同净手,一起将香炉、香筒、灰押、羽尘、香炭等放在小案上,虔诚无比。
成青云寻思着找个机会与王启云单独相处,便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南行章将香炉边缘的香灰用羽尘轻轻扫到炉中,又用灰押将香炉里的香灰轻轻压平,再打开香筒。
香筒里有两种香,一是盘香,一是线香。
“这挹秀楼的香果然不错,”王启云说着,分别将线香和盘香闻了闻,“这盘香是杜衡香,线香是苏合香,点哪一种比较好?”
“盘香吧,”南行章从香筒里拿了一支盘香,点燃后,将香座放在压得平平整整的香灰里,再放上盘香。
淡淡的气息飘散而开,成青云并不觉得这杜衡的香气到底有何特别。但王启云和南行章很是喜欢。
本是她约起的饭局,如今她反而像是陌生人。
才喝了几口汤,便有人敲门进来。
来人是王启云的小厮,他走进来,对王启云说了什么,王启云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拱手向成青云和南行章道歉,说道:“抱歉,家母突然身体不适,在下需得立刻回府,恕不能奉陪了。”
成青云也不好强留,便说道:“家母身体要紧,王公子不必在乎我。”
王启云正欲离开,南行章也起了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还有事,便随王公子一同出挹秀楼吧。”
两人离开之后,成青云枯坐在座位上,将碗里的汤喝完。她方才点了好多菜,都还没上完,就这么走了实在可惜了美味佳肴,所以她打算将每一道菜都尝了再走。顺便可以打包带走,一些给清婉和胡柴,一些拿去给城里的乞丐。
她起身去夹菜,离得太远,夹不到,干脆起身绕到桌对面去,还未下筷,突然一阵凌厉的风从身后劈下,她脖子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得头有些疼,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直到有人惊恐的叫喊声将她吵醒,她才混沌地睁开眼。
她躺在地上,快速起身,用手扶着头,下意识想要离开这里,却猛然闻到了血腥味。
骇然回头,见小二躺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柄短剑,死不瞑目。
成青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身后快速传来脚步声和叫喊声。有人破门而入,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快报官,快报官!”
她豁然转身,见门外人潮如水,无数张人脸扭曲着,向她投来如利剑一样的目光。
“啊,这人我认识,是成郎中,是刑部的那个神探!”
“就是那个话本子里说的成捕头,成神探?”有人问。
“是!”
“哎呀,刑部的成神探也会杀人啊,你看,那人身上还插着凶器啊。”
“成神探杀了挹秀楼的店小二……”
挹秀楼生意红火,就这么半晌,成青云杀了人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了。
成青云咬牙,立刻关上门,心乱如麻之后,竟是冷静下来。
小二死不瞑目,她蹲下身查看。用手摸了摸尸体,尸体还有些余温,尸僵也还未形成,也没有看见尸斑,说明被害不久。
致命伤是因为被人用短剑捅了腹部,短剑是她的兰花短剑,成青云咬牙,先将短剑□□,用手绢擦了血,放进剑鞘里。
虽然这样的做法不对,但这短剑她的确是不想示于人,以免生出其他的麻烦。
从受伤的位置上看,应该是伤到内脏了。
成青云闻着血腥味,一阵的眩晕恶心。
门“哐当”一声,有人破门而入,带刀的刑部衙役飞快地将她团团围了起来,同时快速都驱赶了门外看热闹的人。
成青云转身,见刑部尚书和卫则风匆匆走了进来。
“成兄,你怎么……”卫则风一脸焦急,看到地上的尸体,又大叫一声,跳着退开。他指着成青云,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刑部尚书惊愕地看着成青云,转身对卫则风说道:“你闭嘴!”
卫则风几步走向成青云,查看她的情况,“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我还以为你常住王府不回来了,没想到一听到你的消息,就是你杀人了!”
“不是我杀的,”成青云立刻否认。
“到底是怎么回事?”刑部尚书问逼近,低声地问道。
成青云眉头紧蹙,抬手揉了揉头,还未说话,门再一次没人推开。
“阿威!”有人悲惨地喊了一声,冲了进来,跪倒尸体旁,不可置信地看着尸体。
刑部尚书顿时皱紧了眉头,对身旁的衙役说道:“将与案子有关的人都叫过来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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