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云将屋内的灯点亮,暖光熠熠,灯火弥漫交错,迤逦溶溶。
南行止快速打量成青云的房间,比起初初搬进来时,要更为雅致些,置办的物件儿也多了。
他走到灯下桌案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桌上的那只匣子,问道:“这就是你从成都一路带过来的匣子?”
“是,”成青云说道,“那是我爹留给我的。”
南行止微微眯眼,“你爹除了给你留了这么一个匣子之外,还有什么?”
成青云稍稍迟疑,说道:“还有我的短剑。”她顿了顿,试探地看着他,慢慢地说道:“我父亲专门找了成都最好的工匠为这短剑打造了剑鞘。”
南行止淡淡地点头,又轻轻拂了拂匣子之上的锁,也没再多问。
成青云暗暗观察了片刻,也不再多说,将卫则风为她准备好的酒端出来。
南行止闻到酒香,不由得轻笑,“怎么,要请我喝酒?”
成青云将酒放在桌上,说道:“世子不是说要查案吗?”
“那是对卫则风说的,不过就是希望他不要打扰你我二人而已。”他轻轻挑眉,深切又灼热地看着她,轻声道:“青云,你我难得单独相处。”
成青云的手微微一颤,撞上他灼热的眼神,脸不由得发热。她连忙低头,拿出一只碗来,将酒斟上。
“在密室时,凶手在我的短剑上染了‘血迹’想要栽赃陷害,我一直没有明白凶手是如何将血迹染在我的剑上的。”
南行止无奈一笑,眼中的笑意难掩失望,他轻叹一声,说道:“是,在你的剑上染血迹,凶手身上却没有任何痕迹,的确可疑。”
成青云拿出那只小瓷瓶,往酒水里滴入几滴透明的液体,很快,酒水变红!
南行止端起酒碗,轻轻晃了晃,透明清冽的酒水越发鲜艳殷红。
他挑眉,“有些意思,方才你往酒里倒的是什么?”
“是一种海草的汁液,”成青云说道,“这种海草的汁液和酒水混合之后,就会变成红色。”
南行止用手指沾了些殷红的“血迹”,放在指尖碾了碾,又轻轻嗅了嗅,“果然,跟你短剑上的气息很相似,有酒味,还有淡淡的海腥味。”
他将酒碗放下,说道:“本来我擦了些‘血迹’在手绢上,打算化入水中让人仔细验查的,既然你已经查出来了,那最好不过。”他蹙眉,看了看指尖上殷红的颜色,从容不迫地拿出手绢擦干净,“这么说来,其实凶手或许是在你将短剑递出去时,趁机得到你的短剑,用酒和海草的汁液浸在了你的剑上?”
“大约是,”成青云抿唇,“若是凶手在事前准备好酒和海草汁液,并装入小瓶子里,藏好不被发现,就完全有可能办得到。”她蹙眉,轻声一叹,“起先我还在怀疑,若是凶手直接将鲜红似血的液体涂在短剑上,怎么自己手上却没有任何血迹。但是用酒和海草汁液就不一样了。这两种液体,都是无色的。”
“而且,凶手只要得手之后,找个机会将小巧的瓶子丢弃,就不会被人发觉。”
“是,”成青云点点头,“世子,现在就只等最后两个线索了。”
南行止缓缓地勾唇,清淡的笑容似山巅一抹皎然月色,“是。”
成青云将桌案上的灯盏轻轻往前推了推,摇曳弥漫的灯光,似倒影灯火阑珊的湖面,旖旎而徜徉。
南行止俊利的双眼清寒而笑,“中秋之夜的谜底,或许可以一一解开了。”
“是,沈太妃如何被杀,凶手在何时制造不在场证明并且光明正大的离开众人视线去杀害沈太妃,以及孔明灯之上的血迹和字迹之谜,密室之内,凶手如何□□杀人,都可以一一解开了。”
“嗯,”南行止欣然深切地看着她,“很快,就能结案了。”
成青云一时百感交集,又心绪难定。在没有正式结案之前,她都不敢彻底放心。何况……她慢慢地握紧拳头,轻轻地垂下眼眸。
南行止敏锐地察觉到她瞬间起伏变化的心绪,借着炽亮的灯火端详着她,“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低沉探寻的声音温和似水,却似落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难以平静。
她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酸涩和愧疚,明知对他不该有隐瞒,可有些话,她始终无法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她抿唇而笑,轻松地摇头,“没什么,就是担心案子会节外生枝。”
南行止定了定,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轻声说道:“莫须有的事情,不要担心。”他声音轻扬,说道:“现在该担心的,是凶手。”
灯光笼罩,温暖柔软的灯光在她起伏玲珑的侧颜轮廓上晕出细细的光,轻描淡写般,淡墨般氤氲渲染,清淡得如浅水里的一汪摇曳的月光。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接下来的线索最迟什么时候能够查清?”
南行止稍稍迟疑一瞬,“明日你来瑞亲王府一趟吧,我将最后的线索告诉你。”
成青云轻轻地点头。窗棂之上疏影轻扫,灯花弥漫摇曳。卫宅之内悄然无言,清风淡淡。中秋之后的月色,似被水浸过般,变得晕然朦胧。
南行止起身,身影随行动,如月下清影。
“如此,我便先回府,明日是休沐的最后一日,若是所有的线索能查清,便尽快结案吧。”
成青云沉毅地看着他,沉沉地点头。
南行止转身出门,成青云随行相送,方一出后院,便见卫则风探头探脑地站在院门口,见两人出来,立即正色站好。
“世子,您这是要回府了吗?”卫则风热情地问。
南行止不冷不淡地回答,“嗯。”
“世子查案可真辛苦,世子您慢走。”卫则风笑意吟吟。
成青云很是诡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等南行止上了马,策马离开之后,才合上院门,准备回房休息。
卫则风站在她身后,“啧啧”两声,“青云,你和世子……”
“我和世子这是查案而已,”成青云说道。
卫则风轻轻地挑眉,“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查案,我只是想问,你刚才和世子在房里,还关着门,院门也紧闭着,胡柴守在门口,也不准任何人进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案子?最近也没有听说什么大案啊。”
成青云不置可否,只说自己困了,便径直回了后院。
越是临近水落石出,成青云心情便越显焦躁,夜中似魂梦不断。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离开京城那一年。她的记忆,也起于那一年,之前的记忆再也记不清楚了。
她曾问过青岚,为何在京中的日子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青岚只是笑着回答:“你那时候太小了,谁会记得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他笑容清浅,似迢迢流水,“就连我,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可我记得离京路上的所有事情,”成青云说道,“雪下得很大,我们走得很艰难,若是被雪困住,可能永远都到不了蜀郡了。”
“是,”成青岚轻声一叹,“青云,蜀郡是你我一起长大的地方,京城之中危险重重虎狼环饲,你们还是一起回蜀郡比较好。”
他慢慢地转身,身后忽而白露横江,雾霭沉沉,江天辽阔。他站于江天白雾之中,身形飘繆绰约。
成青云想要跟上去,却发现全身冻得僵硬,连迈脚都困难。
“那年你南下冻伤了腿,以后若是回蜀郡,我们就找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日子,你说呢。”成青岚笑意深浓,目光切切地看着她。
“好,”成青云不假思索的答应,“青岚,我们说好了!”她试探着、审视地看着他。
成青岚依旧温和地笑,眼底噙着眷恋和无限的包容。
蓦然间,身后清风大作,雾霭漫天,几乎要将成青岚吞没了。他的身影若隐若现,似要随风而散如雾消弭般。
成青云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去抓,很庆幸地,抓到了成青岚的手臂。
“青岚!”她低头,紧紧地盯着成青岚的手,牢牢地用手抓住,忽而间,风吹起成青岚宽大飘逸的衣袖,露出他修长有力的手臂。
手臂之上,几条鲜红清晰的伤痕触目惊心,隐约还渗着血。
“受伤了?”她心底担忧又酸涩,可是又有无形的惶恐和疑惑,在内心深处渐渐地膨胀。
“嗯,”成青岚漫然而笑,笑意温和,“你忘了,这是在坠入密室时,不小心刮伤的。”
“密室里刮伤的?”成青云喃喃自语,声音飘渺犹如呓语般。一字一顿,每一字她都说得极其费劲。
雾色朦胧,周围的空气似水痕般扭曲荡漾,光线如被折叠,让人恍惚又窒息。
成青云抬头看着成青岚的眼睛,突然从脊梁处串起一股冷意,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秋天的衣服不薄,什么东西能刮伤手臂,却没有刮破衣袖?”成青云微不可闻地轻声地问。
成青岚手臂之上的血痕清晰平整,创口边缘没有刮蹭的痕迹,手臂之上的皮肤和没有擦伤。
她心底越发疑惑,就越发冰冷,最后她放开成青岚的手臂,慢慢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如那年,在暴风雪之中,她也是如此蜷缩起来抵御暴风雪的严寒。
她抬头,见青岚依旧笑着,却是从容不迫地放下了袖子,遮住那只受伤的手臂,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转身离开了!
“青岚!”成青云豁然起身,“你别走,我还有话问你,我有好多好多的疑问,想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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