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京城的晨钟跌宕而来,成青云醒过来,起身穿衣。
恰恰开门,就见南行止已经换好朝服,由秦慕铮跟随着,离开王府去上朝了。
她也离开王府去了刑部,这一日安然无波,只是书阁的人,依旧为卷宗丢失的事情而惶恐不安。
纸是包不住火的,卷宗丢失的事情,终究还是让刑部侍郎钟子誉知晓了。
卫则风想好了一堆理由,可到了这时才发觉都不管用。钟子誉阴沉着脸看着每一个人,众人纷纷狠狠地低着头。
扣了大家的俸禄,并责令三日之内找到卷宗,钟子誉隐忍着怒气走了。
成青云回头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午时,同僚几个围在一起吃饭,有人拿出新煮的粽子,与大家一同分食。
成青云吃了一个,卫则风突然推了推她的手臂。
她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昨晚,你为何没有回来?”卫则风担心地看着她,“清婉可问了你一个晚上,生怕你出事。”
成青云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在王府……与王爷商量案情。”
卫则风“咦”了一声,颇是疑惑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青云,你和世子交情不错啊,”他眼珠子一转,倾身过来,在她耳旁低声说道“钟侍郎让我们三天之内找到卷宗,可是我估摸着,这事儿很悬,若是有人诚心想要偷走卷宗,十有八九,早都把卷宗给毁了,难道还会傻傻地等着人去找到吗?”
成青云点头,“你说得对,可怎么办呢?”她抿紧唇,回想着那卷宗之中的内容。
“还能怎么办?”卫则风一摊手,很是无奈,“不如你去向世子求情,让他通融通融,放我们一马。”
成青云顿时失笑,“你觉得可能吗?”
卫则风欲言又止,失落地摇头,“我看也是不可能的。”他捧着碗,低头吃粽子,突然又想到什么,说道“今晚你可一定要回家了啊,清婉那丫头,念叨你好几次了。”
成青云“哦”了一声,“清婉还真是尽职尽责,是个热心的好姑娘。”
卫则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又是百感交集地轻叹一声。
回到卫宅,清婉一见到成青云,轻蹙的眉头欣然舒展,笑靥如春风般客人。她笑意吟吟地跟着成青云进了后院,把煮熟的粽子端出来,殷切地给成青云摆在桌上。
成青云有些疲累,半躺在软榻上,轻轻地闭目养神。又在脑海中默默地整理案情。
明日还得去趟王府,看看那钩吻到底如何腐蚀猪皮。
“先生,吃点粽子吧。”清婉的声音传入耳朵。
成青云睁开眼睛,便看见清婉噙着浅浅的笑容,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她起身,吃了一口粽子,清婉跟着她走过来,从袖口中拿出一条彩色的线绳,慢慢地递了过来。
“长寿缕?”成青云一愣,看着清婉手中的长寿缕。
端午节,每人都会佩戴长寿缕,这种由红、绿、蓝、黄、白五种颜色编织的彩绳,可挂在门上,床上,也可以佩戴在身上。一般由家人亲友互相赠送,以求福祉。
在成都之时,成青云虽然不得庶母喜欢,但是庶母为讨父亲欢心,每年都会编织长命缕,送给家里每一个人。庶母的手很巧,她做丫鬟的时候,便什么都会。所以她编织的长命缕精巧别致,挂在床上很美,佩戴在身上,也十分讨人喜欢。
年年如此,直到父亲去世,无人再送她长命缕。
她把清婉手中的长命缕拿过来,放在手里细细地看,轻声问她“这是你编织的?”
清婉抿唇轻笑,“是。”
“怎么编织的?可以教我吗?”成青云问。
清婉愣了一瞬,片刻之后双眼微微一亮,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成青云当即让她拿了五色的丝线,听她讲解演示了一番之后,慢慢地开始编织。一开始不熟练,可几番重复编织的动作下来,她就编织得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她就编好一条了。
她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又多编织了几条,挂在墙上、门上,还特意选了一条比较好看的,挂在腰间。
“成先生,可以送我一条吗?”清婉轻声问。
“当然可以,”成青云把自己编的摆在桌上,“是你教我编的,你看你喜欢哪一条,随便选吧。”
清婉认认真真地选了一条,绕在手腕上。
肤如凝脂,绕着五色彩线,仿佛皎然的花蕊之中,染上葳蕤的色泽。
成青云收好丝线,说道“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
清婉满心欢喜地离开,为她关上门。
……
次日,成青云在刑部整理好剩余的卷宗,趁着午休的时间去王府。
门房对她已经很熟悉,见她到了,恭敬地请她进去,并告知她南行止并不在王府。
她独自到了南行止居住的庭院,门房将她交给一个侍女便离开了。
侍女走路轻盈无声,款款地为她带路,“世子早已吩咐过奴婢,若是先生来了,就让先生去星驰楼。”侍女让人上了茶点,出了房,为她关上门。
星驰楼正厅书桌上,摆放着她昨日涂了钩吻汁液的猪肉,她立刻走过去看,那块原本新鲜的猪肉,原本白嫩的猪皮已经变成淡淡的青黑色,皮上冒出小疙瘩,有些微的血点。
症状和谢景焕指尖的情况一模一样。看来谢景焕的指尖,的确是染上了钩吻的毒。
她拿出手札,细细的记录钩吻毒发的症状和细节。
正欲离开,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与人声,她起身,门正好被推开。
她看见南行止走了进来,连忙行礼,南行止抬了抬手,看房内的情况,就知道她已经得出了结论。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可已经心照不宣。
南行止走到软榻前坐下,说道“黄连翘有个父亲,尚在人世。可那份丢失的卷宗,却没有关于她父亲的任何记录。”
成青云眨了眨眼,“对啊,为什么没有他父亲的记录?”她微微凝神,抿着唇,说道“自己的女儿无端被人暴力打死,做父亲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这桩案子……是卷宗的记录有遗漏,还是她的父亲,真的根本就没有关心女儿的死活?”
南行止不置可否,没有结论和证据的猜测,他很少说出看法,他看向成青云,说道“户部关于黄家父女的记录,也不太详尽。原本,黄连翘一家,是住在长乐巷的,后来因为长乐巷拆修重建,黄家也搬走了。而且,黄连翘的死亡时间,正是长乐巷拆修重建的时间。”
成青云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想要得知当时的情况,光靠卷宗这点记录是不行的。若是能找到当时和黄连翘一同居住在长乐巷的人,说不定还能问出一些情况。”
南行止点点头,“正好,当年对拆迁户的补偿,也有记录的。黄连翘去世之后,她的父亲拿了官府补偿的房契,如今住在城南的青龙坊之中。”
城南的里坊并不整齐考究,居住的大部分是贫民。里坊围墙低矮,房屋质地较差。但是长乐巷原本的居民就是贫民,房屋被拆了之后,能得到青龙坊的房契作为补偿,也算是公正了。
“找到黄连翘的父亲,或许能够知道当时这个案子的情况。”成青云说道。
“嗯,”南行止起身,把户部的卷宗放到一旁,轻轻蹙眉,“去年拆迁时,谢景焕和萧衍等人办事并不太谨慎,如今还没查到黄连翘父亲到底住在青龙坊哪里,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成青云愣了愣,隐约察觉有些许不对,可一时想不起来。
“正午了,干脆留下来用膳吧。”南行止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
成青云有些不好意思,正欲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却突然听到敲门声。
秦慕铮敲了门,便走了进来,脸色些许凝重,对南行止行了礼之后,说道“世子,我方才让人去青龙坊查看了情况,可是……”
“可是什么?”成青云的心一沉。
“青龙坊,昨夜发生大火,几家房屋被烧,虽然潜火队的人救火及时,但是还是有人被烧死了。”秦慕铮蹙着眉,说道。
南行止一哂,“哦?谁被烧死了?”
秦慕铮不假思索,说道“黄德全,黄连翘的父亲。”
这未免也太巧了。虽然已经有了预感,可听到确切的情况,成青云难免失落又茫然。
她一时觉得自己就像是置身于浓雾之中,失去了方向。这一桩桩,一件件,扑朔迷离,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的联系,她至今都无从下手。
“查清楚失火的原因了吗?”南行止沉声问。
这些年,京城发展快速,商铺、店面、人口等十分的密集,大火也成了京城的一大隐患。京城之北的房屋建材精美考究,防火设施齐全,但是城南的居民房,大多简陋,不利于防火。
前几年,为避免火灾蔓延,京城特意设置了潜火队。每个里坊,每条街道,都有专门的潜火队巡逻查看,而且还设置高台,让人在夜间时,能在高处观察整个京城的情况,以及时发现火情,及时救火。
潜火队的人有些是官府的,有些事民间自发组织的。
引发火灾的原因多种多样,若是黄德全的死并不是意外,那么起火的原因,必须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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