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云缓缓地抽出腰间的短剑,正欲趁着那人弯身查看地上的脚印以及痕迹劈过去。
那人却微微一顿,似发现了地上的散落的泥土,随后他拔出腰间的长剑,看向成青云藏身的地方。
成青云被兰行之按住。成青云扑进他怀中,几乎整个人都在他的胸怀之中。
她听见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呼吸之间,胸膛起伏均匀缓慢。
腰间,是他环过来的手臂,长而硬。
成青云隐忍,抬头看着他,目光询问,亮出自己的短剑——现在冲出去,抓住他,一切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兰行之微微点头,放开她,伺机而动。就在那人快要靠近时,跃身而上,猱身向那人而去。
那人猝不及防,逼身不及,连连退后。成青云也立刻起身,越过坟包,锋利的短剑向那人刺过去。
那人与兰行之打斗,成青云从背后攻击,两面夹击之下,那人避闪不及,成青云一剑刺入那人的肩膀!
成青云还没拔出短剑,肩膀突然一阵剧痛,那人一掌狠狠劈过来,成青云剧痛之下,跌倒在地。
兰行之心里一沉,连声问“没事吧?”
成青云见那人长剑刺过来,捂着肩膀在地上翻滚几圈,躲开攻击。
成青云欲翻身而起,山岗之上突然想起敲锣打鼓之声,似有人打着火把,飞快地朝着山岗上冲了上来。
“挖坟的贼!抓住他!”
“贼上山了,挖我们祖坟啦!”
……
成青云与兰行之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嚷声惊住。
那人趁此机会,越过坟包,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兰行之轻叹一声,俯身下来扶她,成青云死死地咬着牙,额头上冷汗涔涔。
“怎么样?”兰行之问。
成青云无可奈何,说道“我左臂动不了了。”
兰行之轻轻地抬起她的左臂,成青云差点疼晕过去。他顺着她的手臂慢慢向上摸索,修长有力的大手最终停在肩膀处,说道“又脱臼了,你这手臂,面泥儿做的吗?”
成青云咬牙,死死地捂着手臂,“什么做的与你无关!”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忍着点儿。”
成青云来不及阻止,听见肩膀“咔嚓”一声,剧痛让她浑身一颤,险些跌倒下去。
兰行之及时搂住她,等着她缓过来。
成青云死死地咬着牙,把眼泪忍了回去,深吸几口气之后,说“没事了,走吧。”
山下的村民大约是快要到了,远处有火光隐约传来,若是与村民遇上,恐怕横生枝节。
兰行之捡起地上的短剑,打了一个呼哨,须臾之后,山林中奔出一匹骏马,兰行之上马,顺便将成青云也拉了上去,坐在了他前面。
骏马快速驮着两人离开,很快将村民的叫嚷声抛在身后。
成青云僵直着身体,突然听到一道裂帛声。
兰行之撕下常服下裳的布料,打了个结,挂在成青云脖子上,吊着她的手臂。
“先这样吊着吧,别又折了。”他淡然一笑,说道“猪腿都比你的胳膊结实。”
成青云暗骂了一句“你的胳膊比猪腿粗”,狠狠地夹了马腹,拉着马缰猛地向前一冲,兰行之猝不及防,微微后仰,坐稳之后,无声失笑。
片刻后,他才拿出短剑,正欲放回成青云腰间的剑鞘之中,却微微一停。
“怎么了?”
兰行之从短剑剑刃上轻轻地捻起一根细细的木片般的东西,说道“你刚才刺中了他?”
“是啊,”成青云恍然大悟,回想方才的一幕,“短剑刺入那人肩膀时,那人的肩膀仿佛是中空的。而这短剑上也没血。”
“这是竹篾,”兰行之拿出一方手绢,将短剑上带着的竹篾包好,“这应该是短剑从那人身上带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那人身上带着竹篾,或者……那人的身体是竹篾做的?”成青云疑问。
“暂时不得而知。”兰行之双手拉着马缰,同时也可稳住成青云的身形。
“我从太守府出来,并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兰行之策马,轻轻地拉着马缰,说道“若是有人从太守府就开始跟踪,那么凶手,或许就真的在太守府上了。”
成青云点点头,“如果没有那些村民,刚才就抓到他了。”
“那些村民的出现恐怕不是偶然,”兰行之若有所思,“等天亮,我们或许可以入村打探打探。”
下了山岗,两人暂时找了个地方歇脚。山脚有专门设置的茅草屋,大约是村户人家专门修建来暂时堆放木柴的。
成青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兰行之四处看了看,略微蹙眉。
“这个时候了就不用挑拣讲究了吧?”成青云说道。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兰行之倒是没在意,干脆挨着她坐下。
地上堆放着干燥的稻草,还算柔软。
两人渐渐放松下来,成青云将干草堆了堆,倒下枕在上面,看着茅屋外漆黑的夜色,长长地叹口一口气。
“大人也躺下来吧,”她用没有脱臼的手对他招了招,“蝼蚁尚且委屈求全,难道大人还不如虫蚁,学不会适应这样的环境?”
成青云说话倒是有几分恶毒,兰行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干脆也堆了一堆草,挨着她躺下来。
“如今可怎么办?”成青云喃喃自语一般,“凶手还会再杀人吗?”
兰行之双眼凌冽的眯了眯,“他若是还会杀人,就会再露出破绽。若是能在他杀人之时当场将他抓获,一切就可水落石出了。”
成青云不再多言,闭上眼睛休息。兰行之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呼吸均匀绵长,不再多言。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成青云是被兰行之摇醒的。
“喂,起来了,天亮了。”兰行之说。
成青云立刻睁开了眼睛,愣了片刻之后起身。
本朝酒业发达,村落之中常设有酒肆。两人出了山,进入村中的酒肆吃点东西果腹。
村落之中,家家户户毗邻而建,鸡犬相闻。山间流岚雾气迷蒙而来,暧暧依稀。
酒肆里迎出来的是一位年轻的村妇,为两人上了馒头包子,另外温了一壶酒。成青云吃了包子,赞赏这村妇手艺好。
村妇腼腆地笑了笑,很是欣喜。成青云趁此和她套近乎。
成青云自称,自己是和兄长从南方来,去成都城寻亲的。昨晚借宿在这村落一农家之中,只是不知昨晚半夜时,全村人都上了山,到底所谓何事?
村妇微微蹙眉,说道“是村长告知大家的,村长说,有人半夜敲他家的门,告诉他,有歹徒上了山,要挖我们村的祖坟。原本还不信,于是就村里的几个男人去看,果然看见上山的路上有马,那一定是来挖坟的。所以村长就召集大家伙儿,上山捉挖坟的贼!”
原来如此,成青云与兰行之无声对视一眼,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看来昨晚跟随兰行之到山岗坟地的人,还是有备而来。
吃饭期间,酒肆里走出个男人,手里拿着刀和竹篾,还有一个没有编制好的竹篓。
男人坐在一旁,安静地用竹篾继续编制。成青云看了会儿,拿出腰间的短剑。
片刻后,她起身,走到男人身前,男人老实忠厚,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公子,这竹篾,平时都可以用来编制什么东西?”
男人一听别人叫他公子,又欣喜又局促,爽朗地说道“那可多啦,想编什么就编什么,椅子、凳子、背篓、簸箕、竹编……只要会编,都可以啊。”
“可以编一个人偶吗?”成青云问。
“可以啊,有些手艺人,专门编人偶来卖的啊,里面是竹篾编制的人形框架,外面粘上彩纸,绘上衣服和脸面……跟真人一模一样啊。”男人笑呵呵地,“我还给我家土豆也编了一个呢!”
“可以给我看看吗?”
男人不解其意,可也大方,进屋拿了出来,“这是很久前编制的,被土豆玩儿坏了,公子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啦。”
成青云拿着那个竹篾编的人偶看,将外面的彩纸拆了,露出里面的框架,看着看着,把头也拆了。
“原来如此。”成青云将人偶放到桌子上,把短剑放回腰间。
兰行之看着那个被摘了头的人偶,突然一笑,“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我预料之中的迟钝。”
成青云愠怒,很不甘心地瞪着他。
兰行之给了那村妇几文钱,带着成青云离开。
“明晚,我会让大理寺卿设宴,宴请太守府中所有的官员。”兰行之对成青云说道。
成青云蹙眉,刚想问他为什么,又怕他借机嘲讽,欲言又止。
“届时,你可趁机……”兰行之意有所指。
成青云明了,这的确是很好的安排,比起昨晚她贸贸然来挖坟更好。
兰行之说道“我会和大理寺卿一同拖延时间,看住所有的人,你尽管查看就好。”
如今,线索一条条明了清晰,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让凶手绳之以法。
趁着天色尚早,成青云匆匆回了住宅,换了衣裳,神色自若地进了太守府,一如往常一样。
只不过为了不多生事端,她将胳膊上的吊带拆了。
太守府庭院深深,成青云装作巡查,小唐突然走了过来,对她说“头儿,那个胡柴在门口,想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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