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娘才明白张梅姑先前那一礼的意思。
所谓外室,并非正经浑家,而是男妖养在外的女子,因浑家凶恶,妖族中并不少见,但在自己一亩三分地内也是做当家奶奶的。
这女修士不用来兜风岭伏低做小,先前那一礼,已算是初见主妇的礼数!
张梅姑付出巨大勇气的一番话,让妖怪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兜风岭妖众都在猜奶奶可会当场发飙,此后兜风坪当又能热闹起来。
修士中张一福关心自家大道之敌,顾不得别的,张梅姑退下,他就大声质问:“百宝,你不过是一介妖族,自化妖起便喜吞血啖肉,岂能真泛爱六族生灵?”
难不成要告诉你,老子曾做过人,是被伏羲大能拉入这方世界的?
不好多说,白鹿妖冷声答:“六族生灵,只妖族拜日、月、星,但俺未见三光独厚待妖!俺老鹿的大道,便从三光中感悟来!”
白鹿妖说得严肃,面上看不出破绽,张一福却完全不信。
只有妖族修行与日、月、星三光有关!别的生灵一样受三光普照,谁能借之修行?三光如何不是厚爱妖族?
白鹿妖这话,全是漏洞!
让张一福牙痒痒,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最可恨的妖!
白鹿妖是张一福的大道之敌,但反过来的话,张一福这位元婴修士的大道,对白鹿妖却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
元婴修士比妖将境高出太多,但白鹿妖就是他的大道之敌,在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之前,这位大妖将当面,张一福任何法术手段都不敢再使用,因为一出手就可能被那厮夺走含在灵气中的大道福云,严重的话甚至败坏道心,让他修为大跌!
别说今日,从知晓这位大道之敌存在时开始,张一福无时无刻不想击杀对方,哪有过机会?圣猿山搬山大圣当家不论,便同境界的西望夫人,也足让张一福绝掉硬来的心思。
人族以算计出色,但两方本就死敌,妖族哪会不防备?白鹿妖与落霞观弟子紫霞在迷途林边缘大战时,寒蝉因惧惊醒老猿不敢出手帮忙,此后就彻底没了机会,师尊道玄神识分身走一趟,都被识破打灭掉!
待兜风岭搬迁至白狮谷,离玄天道宫有三万里之遥,众多妖族护卫不说,有北海龙宫岳家提供防范元婴、化神神识分身的宝贝,外围獬豸血脉监察、内里以玉骨识别生灵的魔怪修罗阿修罗两族日夜巡守,白鹿妖本身还有净化神识的神通,严防得铜墙铁壁一般,派出去的妖奴极难混进去,只能与做营生的小妖打探消息,还怎么算计?
十几年前,确实有个天赋异禀不惧查神识的妖奴混进白狮谷,可惜进入之后,少掉监视,那厮不知寻到甚隐秘路子,求见到通晓老祖,自卖根脚,请白鹿山主把念头咒净化掉,获得自由身,从此脱离玄天派在白狮谷里过活。
从那以后,门里已不再要求妖奴进白狮谷,妖族中倒再次大传妖圣令,凡被种念头咒和灵山寺渡化咒的妖奸,圣猿山、西离、北海各处可寻章鱼妖王解除控制,逼得各家修士都加紧对外遣妖奴的控制。
今日随两位化神至此,才算第一次得与白鹿妖面对面说上话,哪会甘心不使坏?
先长吸口气,张一福把憋了好些年,能坏白鹿妖道心的话吼出:“可知上古天妖女娲娘娘,亦曾泛爱众生,如今非但妖族尽归罪于她,便她自身也恨为己族铸下大错,于天庭郁悒万万年,道心蒙尘,修为便难得寸进,已止步于三十一天!”
女娲娘娘确实是妖族万万年之痛,当今世上,也只剩人族还祭奠这位天妖,妖族提起她都无好感,这点上辩无可辩,白鹿妖同样只能胡扯,冷笑着哂道:“足下为元婴,但天界之事,所知不见就比俺多!道祖、佛祖之流,还是女娲娘娘晚辈,她不登三十三天,哪就是因修为难更进?许是自家不愿哩?俺老鹿自走俺的大道,此生无悔!”
稍顿一下,白鹿妖继续道:“若女娲娘娘悔恨当年造人,致使五族如今艰难,真到危难之际,岂就撂手不管?”
吹牛又不难,能宽满山妖族的心不说,且俺老鹿与大能伏羲本就有牵扯,两位天界大能是一家子哩,女娲娘娘听到这番话的概率并不小!
张一福撼动不了白鹿妖大道之心,黑炭头般的贺一雷才上前一步:“白鹿妖,你已与一族兴衰气运相连,今日若败于我手,妖族气势必定大跌!”
化神们不许打杀这白鹿妖,但无碍赌斗之前,两位元婴修士对他诛心!
指不定就能削弱掉些战力呢!
“呵呵!”
同为道玄的弟子,张梅姑称他为二师兄,那这黑厮之前也是元婴修为!
为今日一战,下了这般大本钱?
真真是不要脸的老杂毛!
对上这黑炭头,今日不能有丝毫大意!
白泽老祖说,老杂毛是在九幽炼大杀器,今日这种时刻都不返回,想来确实是日辣的杀器,最好的防御或许是那之前就把玄天道宫再打破,再抢道玄肉身!
心中暗警,白鹿妖面上倒不为所动,只指着红枫山头黑压压的妖众,高声大叫:“俺老鹿平日并不藏私,也无修士那般门户之见,今生所学所得,全愿传于同族妖类,他等未能有之本事,只凝幽阳采日华、描符制器两样,但也留有炼成之法,想天下亿万妖众,天赋各有不同,岂就再无一二特例?便俺老鹿战死于此,这两般本事也非就此断绝!”
随即,他又厉声喝:“夭夭!”
已在桃木棍下惨叫几十年,夭夭条件反射般跳起身,大声回问:“师兄,啥事儿?”
“与这修士说,若师兄今日战死、又或战败遭擒,你欲如何?”
被那么多妖族盯着,回想起被玄天派修士捉去的千年,夭夭这位小圣爷一时也热血上涌,凶厉之心大起,怒声回道:“那便回猿山去,好生习本事,待长成,再来杀他个干干净净!”
“大角!”
兜风岭分家妖将一激灵,高声回:“在咧!”
“俺老鹿今日若战死于此,你欲如何?”
牛妖揉揉鼻子:“等开完全鹿宴,自回山场,待得了机,他家修士统捉来摆宴席,还你一顿请!”
自身还只是妖将修为,白鹿妖就没有问在场的妖王,夭夭和大角答过,他再转向贺一雷:“俺老鹿只是一名妖将,略有些成就,又值当得甚?便今日战败身死或遭擒,哪至于弱妖族气势?”
话锋一转:“道玄那杂毛,使你这元婴来战妖将!俺老鹿便也问一句,这般不要脸面的算计在前,若仍旧是你败,传将出去,人族修士又如何瞧?”
“哼哼!”
贺一雷冷笑两声,昂然道:“若我败,自……”
“若他败,觅机再算计回来就是,可知上古以降,我人族崛起,历经过多少坎坷?天道大势终在人族,早晚有拿捏住你这瑞兽之时,哪用在意一时胜败?”
却是憎恶不想贺一雷把话说死,出声来打断。
那边,圣猿回顾着老鱼鹰和老黄鱼,声音很大:“一窝子软脚怂货,除了阴谋算计,哪有丁点本事?”
老鱼鹰、老黄鱼都笑。
修士瞧不起妖族夯傻,妖族看不上修士无勇气,万万年来一直如此,憎恶、仲春都不以为意,没有再还嘴。
之前的话被前辈打断,贺一雷也不再提,他上前一步:“那便开斗?”
多年前发源出“脱泡换位”的两支鹿角,只是小妖脱体之物而已,不能用来打斗,现一支握在十七娘手上,一支握在狗宝手里,分在妖群两端,准备救急。
白鹿妖自提得龙角滋补后长成,又叠描、淬炼多年的鹿角所化雷戟,抬一支往妖众们那边一划:“孩儿们再退后些,看俺老鹿今日战元婴!”
白鹿山主大范围群攻日辣,死战起来,妖圣、妖祖们只怕也护佑不到,兜风岭妖众带头,妖群果然又后退出半里地去。
张一福也把张梅姑带退同样距离。
场中央的白鹿妖雷戟遥指贺一雷,厉声喝:“来啊!瞧你法力高强,还是俺老鹿神通广大!”
贺一雷颔首,然后,黑炭头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道长长雷光从他先前站立之地直劈白鹿妖!
开场第一击,就不是普通筑基修士能有的本事!
“雷遁!”
雷光可劈敌伤敌不说,贺一雷自身也隐在雷中,随雷光进击。
快到足让筑基、妖将级别的生灵寻觅不到这黑炭头身体所在!
妖祖群中,雷怪虺虺大叫:“是个日辣家伙!”
白鹿妖不避不让,双眼微闭,直到雷光劈到面前,右手雷戟用力劈下!
同样雷电环绕的戟牙上寒光大冒,这些年下来,早被白鹿妖淬炼得足够锋利不说,叠描的头一项妙用还是“破甲”,真要被白鹿妖巨力劈中,定够贺一雷受用!
贺一雷如同隐身,百宝没发觉他的身影,但有学自龙二十郎的神通“辟邪”,能感应到藏在雷光某处的满满恶意,那就是黑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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