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扬尘,一辆马车于官道疾驰。
眼见黄昏将至,天色逐渐暗淡。
官道北面的荒野土丘之上,一人一马在最后一缕阳光的映照下留着剪影拉得很长。
人在车中,那远处的人影就如鬼魅一般怎么也甩不掉,总觉在那昏沉之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这辆车。
虽只有一人,却让人不会去怀疑,在山丘的背面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跟着。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则是那时不时出现的狼嚎声。
看着那人影如狼头仰月,不时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啸,便会在更远的山林里传出一阵阵狼嚎的回应。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狼嚎的回应仿佛越来越近,像是有狼群受到了感召正在聚拢。
“是突厥人!一定是城里的突厥人!”
陆萧臣在车内浑身直哆嗦,想自己这一匹老马拖车,带着四个人,如何能跑得过从小骑射的突厥匪徒?一念有此,心中更是焦虑,也忘了先前要让白宋去哪儿,只说是信了白宋的鬼话,这时候怎么能出城?
出城越早,死得越早!
白宋也有几分紧张,是不是掀开帘子看看山影下的人影,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心底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突厥人这能操控狼群?”
“听说突厥人自称天狼人,许多部族都以狼作图腾。这些突厥人必然跟狼有着紧密的联系,能操控狼群并不稀奇。”外面的护卫沉声道。
“他们已跟了一路,只是远远地跟着,估计是要在太阳落山之后才下手。这里不是边境吗?应该会有驻军的地方吧?此地距离驻军的哨点还有多远?”
“不用想了,那些突厥人狡猾得很!他们守着的路线就是我们通往哨点的路线。想要依靠哨点的边防守军,只有冒险强突,只是这马车……”
“别了。”白宋直接打断,看了车厢外的护卫还不是特别紧张,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张书远。”
“这时候你都不紧张?觉得自己能杀了突厥人?”
“不知道,但若真遇到突厥人行刺,自当是拼死一搏。杀一个不亏,杀一双血赚。”
“血赚?”白宋笑了,不想在这年头还能听到如此时髦的词儿。
“哎呀,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想想办法,这么在官道上被人一路盯着,迟早是要被杀死的。”陆萧臣在一边打断。
张书远说道:“大人,属下有一计。”
“有办法还不赶紧说?”
“那些突厥人不过七八人,属下有自信能对付一两个。如果身边再有几位强援,即便突厥人杀来了,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你说得简单,现在这时候哪儿去找强援?”
“大人,不是还有那位小姐吗?那小姐身边两位护卫可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况且那位小姐本身也是一位高手,加上那位小姐正在城外,我们此刻与那小姐汇合……”
张书远话音未落,陆萧臣立马呵斥打断:“不行!”
张书远住嘴了。
白宋在一边听着着急,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话到一半就不行了?事关生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位小姐身份尊贵,我们身处险境去与那位小姐汇合,岂不是将危险带给那位小姐。万一那位小姐出了事……”
“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别人作甚?!”白宋怒道,掀开车帘对骑马的护卫喊了一声,“老哥,你们说的那位小姐在哪儿?现在马上去跟她汇合,再犹豫是真没机会了。”
“大人……”对方有些犹豫,回头来探。
“还大人个屁,这时候除了保命,还能想什么?这事儿听我的,赶紧变道。”
白宋斩钉截铁,里面的陆萧臣却哑巴了。
护卫见状,明白了大人的意思,牵动缰绳,偏离了原先的路线。
……
同一时间,城外田庄门口,一老一少都在打哈欠。
远处夕阳挂在山腰摇摇欲坠,昏黄的阳光洒在脸上,叫人更加好入睡。
小生垂头,迷迷糊糊一磕,撞在了面前的桌上,嘭的一声后,赶紧挺直,抹了一把口水。
“啊……什么时候了?”
“小姐,快入夜了,还是算了吧。”
“郑家……郑家的人呢?”小生迷迷糊糊扫了眼四周。
“郑家的人老早就走了,小姐都一直不觉?”
小声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头:“今日看了多少大夫?”
“怕是不下百人吧,其中不足一成的人有些能耐,多是滥竽充数,浑水摸鱼之辈。即便那些极少数有些本事的人,也与神医不沾边。小姐这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哎!那人也不知死哪儿去了?一百两银子都瞧不上?想当初可是为了赚点儿银两费尽了心思。算了算了,咱们明日起就去城里挨家挨户地找,不信那人会化成灰!”
“小姐,那人当真在蓟县?”
“当然,是他妹妹亲口说的,那人虽然别的不好,但终归对妹妹上心,不至于会骗妹妹。”
正说着,身后一人忽然上前两步,低喝一声:“小姐小心!”
小生精神一震,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腰间剑柄上,抬头再一看,正见了一辆马车撵过田地,朝着庄子门口飞驰而来。
几人刚作戒备,前方一人有突然收起了架势,对小生说:“是御史大人的护卫。”
“怎来得这么急?”小生轻皱绣眉。
疑惑时,马车已经行至门口,护卫一拽缰绳,大喊一声:“吁……”
马儿一扬蹄,嘶鸣一声急停下。
两个护卫急忙下车,一人给小生请安,一人掀开车帘。
陆萧臣慌不择路地出来,见面就下跪,喊着:“小姐赎罪……小姐赎罪……”
“赎罪,何罪之有?”
“下官……”
陆萧臣正待开口,白宋跟着从车上跳下来,人还没站稳,就听面前一人嘶喊一句:“是他!”
“啥?怎么了?”白宋有些懵。
“把人给我抓了!”
主子一声令,身后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瞬间一闪,到了白宋面前,左擒拿,右擒拿,一下就把白宋给提了在半空中,除了蹬腿啥也干不了。
“干嘛?你们要干嘛啊?”
白宋莫名其妙,就看见一个长得跟花儿一样的小生兴奋得挥手,口中还念念有词。
“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英雄小哪咤?”白宋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一句,赶紧甩掉,大喊,“干什么?我们都不认识!”
那兴奋的小生却根本不搭理,对身边一位老者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刘老,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小姐,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神医?”
“小姐?”白宋听了一皱眉,“你是……你是……”
白宋盯着那小生一阵细看,越看越觉得眼熟:“你是李……李……喵!喵小姐!”
“李舒望!”小生一把扯掉自己的发带,甩出一头如水般丝滑的长发,轻轻将的发丝一卷,露出半个马尾的模样,那份独有的英气立刻写在了脸上。
“原来他们说的身份尊贵的小姐是你!”
陆萧臣也顾不上请罪了,错愕地看着:“小姐,你们……你们认识?”
“我……”李舒望兴奋异常,一肚子话想要给众人解释。
忽然,远方再次传来那鬼魅一样的声音。
“狼叫!”
李舒望忽然惊醒,眉头皱到了一起。
“此地怎会有狼?”一护卫疑惑。
“不仅是狼!还有突厥人!”白宋低声说,“赶紧把我给放下来!”
李舒望使了个眼色,两个护卫这才松手,然后盯着白宋:“这到底怎么回事?如何会有突厥人?”
“郑家勾结突厥人,控制幽州盐商,将盐高价卖给突厥军队。”
“什么?!”李舒望和两个护卫惊呼一声,简直不敢相信。
白宋沉声道:“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现在要杀人灭口。现在御史大人也知道了,郑家不敢对御史大人动手,所以想借突厥人的刀,这样朝廷就怪不到他们头上。”
“这怎么可能?”李舒望瞪着亮汪汪的眸子,转头看着陆萧臣。
陆萧臣连说:“本来下官也不相信的,一路过来经历重重险阻,也轮不到下官不信了。小姐,幽州乃是凶险之地,郑家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一家下人都不把本官放在眼中,此事一定要奏明皇上。”
现在连巡察御史都亲口承认了,李舒望终于试着去相信。
这可不是一位标准的大家小姐,由内自外都在发着男子的的英气,出身将门,更少不了忠君爱国之心,听了这番话,气得压根痒痒。
白宋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赶紧打断:“小姐,现在可不是你胡来的时候,现在我们被一队突厥人盯上了,咱们也是自保无力,才来找到你们,咱们现在要聚在一起保命才行。”
李舒望缓缓松开剑柄,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地里:“我来此正是为了找你,爷爷身重剧毒,日渐衰弱,是我举荐的你去给爷爷治病。我们没时间在这里耽误,那边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千里良驹,正好用在此时,你随我快马赶往前线,只要治好了爷爷,找突厥人算账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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