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字!再写一张,写工整些!”四爷拿着霍崇写的字,不快的喝道。
“还是让他快点写吧。”老十四在旁边说道。
霍崇只想赶紧结束这次会面,就在保持自己的字写的不会更糟的情况下,尽快在面前的小桌上又写了一张。四爷稍加对比,就把其中一张让人送给霍崇后面坐的那人。
那人接过纸后,忍不住轻笑一声。
老四老十四已经挨着坐下,一起看着一张纸。霍崇则讲述起来,“十四爷。我不知道京城造琉璃火的工匠们怎么造的,更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材料。我只能说说我在村子里造琉璃火的时候把钱用到哪里。除去这个酒精和醋精,我烧石灰不用钱……”
有了文字,霍崇思路更清晰许多。把诸多环节中哪里用钱,哪里不用钱说的分明。讲完之后,霍崇总结道:“十四爷,小人不是说京城工匠的坏话。小人绝无此意。把小人的作坊与小人瞎想的京城的作坊比。只是想来京城的作坊每一步都得花钱,哪怕是再少的一部分料,只怕都得专门去做。譬如石灰,小人只用在别人烧的时候要点过来就能用。可小人觉得京城的作坊只怕得专门烧制石灰,这就得花钱花时间。小人的作坊,是干完了再给发钱。京城的干的多少,每个月的月钱总不能少。把这些都算进去,价钱必然比小人造的要贵很多。”
老十四原本还带着怒气,貌似像是要找出霍崇说的不对的地方大加反对。此时他神色阴沉,却明显听进去了。
至于四爷,更是早早就在认真听,看来对霍崇所说的非常了解。
霍崇刚松口气,就听背后那人问道:“霍崇,这就没法子让这琉璃火便宜些?”
霍崇也不敢回头,低头说道:“回禀这位爷,小人以为这是两件事。京城的作坊做出来的贵,却是人手多,东西全。要什么时候开始造,就能造的出来。小人的作坊非得花时间备料,得料齐了才能造。京城的作坊就算贵,要干活的时候,人家能指望得上。小人的作坊就算是想尽力,可让小人的作坊立刻造琉璃火出来。小人的作坊是干着急,使不上力。”
“呵呵呵。”背后那人被逗乐了。
四爷正想说话,目光却在霍崇身后那人的方向停了停。四爷随即命道:“把他带出去。”
立刻上来两名侍卫。霍崇想站起身,却觉得腿还是非常无力,一阵阵发软。两名侍卫架起霍崇,把他从侧门架了出去,根本没让霍崇有机会面对坐在后面那人。
等霍崇被架出去,四爷马上站起身,把康熙请到主位上坐下。老十四也已经起身,和老四一起站在康熙面前。康熙让两个儿子坐下,看来这次会面让他感觉很有趣,“老四,你说这厮能把真话说的和瞎话一样。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这种人。亲眼见了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老四答道:“父皇,这霍崇还是被儿臣和十四弟敲打过。儿臣刚见到他的时候,这人说起话几乎要蹦起来。一看就不是好人。”
康熙没对霍崇再做什么评价,只是答道:“老四,额伦特用了这琉璃火,觉得很好。既然这人给你送来些,都给我吧。”
四爷连忙答道:“儿臣马上就送去宫里。”
“十四,既然你觉得京城造的琉璃火贵,你就让霍崇尽快造几万斤。这钱你出了。”
老十四一愣,随即答道:“遵旨。”钱不钱的此时根本不在老十四考虑之内,而且父皇对他想来赏赐很多,能为父皇分忧在老十四看来完全不是事儿。
“那我就先回去了。”康熙说道。
“我送父皇。”老十四立刻说道。
“好。”康熙爽快的答应下来。
把父亲和弟弟送出门,见到十四弟与父皇并辔而行,四爷心里面很不是味。这次的事情前面都很好,偏偏弄到最后这么一个结果,真的有些窝心。
感到窝心的并非只有四爷,老十四也有同样感觉。给霍崇官这件事的确有些官员私下说些不中听的话,所以老十四才对京城造的琉璃火这么贵如此在意。听说霍崇这狗贼竟然跑来给老四送琉璃火,老十四更气。这才跑来收拾霍崇。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好像陷入到另外一个局面里面。看得出,父皇好像对老四更满意些。
正在走,老十四就听父皇说道:“十四,听明白霍崇的话了么?”
“父皇,霍崇说的太多,儿臣还在想。”
“十四。霍崇前面说的那话听听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他最后说的是真话。京城的作坊靠得住。他的作坊靠不住。”
老十四一愣。这话在他听来是一种推脱,父皇怎么会听进去了?
“老四说那个人有个本事,能把真话说的和假话一样。你是把这话当假话了吧?”
“父皇,儿臣以为霍崇在敷衍父皇。”
“霍崇前面那话真假难辨,后面的话却是实话。他这样的人能用,却靠不住。京城里头的作坊常常不中用,却靠得住。十四,你要收人心,就得从这里入手。不能因为他不中用,就不靠他们。也不能因为有人能用,就去靠他们。不懂这些,就不会有人真心跟你。”
老十四听父亲说的认真,觉得这话里面含着极大道理,与之前自己的想法有许多不同。只觉得越想越有味道,越想越觉得在理。
又走了一阵,已经到了宫门附近。就听康熙突然笑道:“这人懂得分寸,也不亏你抬举他个官。不过这人的字……哈哈。”
听父亲嘲笑,老十四也觉得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那不是间架结构的问题。那是霍崇从来没练过字,运笔就和刚学会写字的孩子一般幼稚可笑。
不过此时老十四心中想的都是父皇的话,只能勉强跟着赔笑两声。然后就听父亲问道:“十四,我为何让你买琉璃火?”
老十四想了想,试探着答道:“若是让山东办这事,他们大概会把霍崇逼死吧?”
“若是如此,我为何不下旨点名明这点?”
老十四想了想,只觉得政务上这等理由可就太多了。官场的陋习,各种派系纠葛。若是一一理出来,只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正为难间,老十四猛然有所感悟,试探着答道:“回禀父皇,疏不间亲。”
“那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你也当明白。可用的人用好就可,根本不用靠他们。可该靠的人,你别让他们离心离德。好了,你回去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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