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筱暖看着前面两人闲聊了,心底倒是被这个名字唤醒了记忆
王伦
就是那个成功研制出“万能工具胎”,提高功效6倍,一年内完成四年零一个月的工时,成为第一个“完成”五年计划的青年,被民众日报赞为“走在时间前面的优秀青年”。
他的事迹甚至被编入小学课本,“万能工具胎”的图片被印成邮票。
温筱暖会知道这个名字纯粹是偶尔。
她之前去审查挖矿设备,因为要收集资料所以会和厂子里的人唠嗑。
其中一个厂子的老技工是不舍得这些旧设备,要离开,但又高兴老伙计还有发光发热的余力,所以找机会就主动和温筱暖套近乎,告诉她如何保养与使用设备,这话题扯到后面就歪了。
言语间要么是不满如今领导的浮夸作风,要么怀念曾经的车间主任,怀念曾经被董大长老称赞是“当今青年榜样”的王伦。
在这位老技工的嘴里,王伦就没有一点不好,勤奋、专业、刻苦、心善,能力还极其强悍,
他数次解决旁人无法解决的生产和技术改造问题,为工厂赢得一项又一项的荣誉。
哪怕在人生最灰暗的时期,他被扣上“假劳模”“大公贼”的帽子,遭到“专政”。但他在逆境中依然坚持生产革新改变工具,实现了推渣机等12项重大革新。
诸如种种事迹,完美得就好像是宣传画报里面的人物一样。
“原来是你啊”温筱暖用崭新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大黑个。
“什么”王伦刚和那人聊完,回头就听见温筱暖感慨的话,他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
“没什么。只是听说你在加工工具和大型机轧辊上面造诣颇深,算是久仰大名。”温筱暖随口应道。
“唉都是一些虚名。”王伦重重地叹了口气,看起来似乎很忧愁,“新接下的大型机轧辊的任务,仅仅是如何保养工作辊就已经让我很头疼了。唉对了,温同志您应该是从b市调过来的专家人物吧”
“啊没有呢。”
“嗨。这台电话机的保密级别可不一般,算得上方圆几十里的宝贝,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王伦一脸你不要再瞒着我的表情。
说到这里,他眼睛的光芒越来越亮“听说有许多留洋专家去了b市,温同志,您能不能帮忙问问如何有效地减少辊面的破坏,节约公家的财富”
温筱暖见对方求知若渴,便道“行吧。你是要问冷轧辊,还是热轧辊另外你们主攻的是哪个研究方向”
“什么方向”
“轧辊高强度材料的改进轧辊的堆焊修复与强化轧辊的热处理强化毕竟给的范围太大我不好问,你具体说明一下。”
温筱暖回答完,就见王伦微张着嘴巴,愣愣地看着她。
温筱暖不明白对方怎么了,但她急着去打机密电话,便道“如果你还没想好也没事。等我打完电话后再帮你”
“哎哟真是我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泰山嗯,对,有眼不识泰山啊。温同志,请您务必回答我几个问题,就三个,不一个就好”
“不。我不是专家。”温筱暖迅速摆手扭头,“我只是听别的专家随口提过几句”
“随口几句也够提点我的了”王伦充满求知渴望地盯着温筱暖,嘴里“叭叭叭”地问道,“当轧辊出现大面积剥落时,为了减少损失,我们必须采取补焊的方式。但毛熊国的专家已经撂摊子跑了,我们现在缺了关键性技术即表面技术处理工艺,堆焊。”
温筱暖本来打算反口拒绝,但没想到对方问的都是非常基础又简单的问题。说实话,答案她是记不住的,但耐不住她带了随身iad啊
她之前搜集火车头的资料时,这些相关资料也是下载齐全了。
温筱暖瞅着对方万分期待的视线,实在不好意思说不知道。
她沉吟片刻,便道“也行。但我只是纸上谈兵,具体的得你们自己去印证。”说到这,她打开了了iad道,“轧辊修复的堆焊技术主要是采用实心焊丝配合烧结或熔炼焊剂的埋弧焊接方法。采用的焊丝材料分为低合金高强钢类、热作模具钢类、马氏体不锈钢类和高合金高碳工具钢类,而焊剂有烧结和熔炼两大类”
王伦也就好奇了一秒对方手中的笔记本,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小本本和纸笔认真记载。
夜色渐深,操场玩耍的儿童们早已被各自的父母喊回家。
温筱暖目送王伦疾驰而去的欢快背影,她轻轻地喘了口气,哎,这一位“好奇宝宝”终于是走了。
之后,温筱暖按照王伦给的路线找到电话亭,待她出示证件后保安递给她一串钥匙,温筱暖便用钥匙打开足有半米高的木箱子,拨通转接电话。
“喂。”略显疲惫的老者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温筱暖一愣,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想了想,她的尾椎骨忽然传来一阵阵发麻的感觉。
她有些慌乱地舔舔嘴,结巴道“我。是是我温筱暖”迟疑了下,她轻声说,“是,董大长老吗”
“哈哈小温同志是不是属鼠的”董大长老哈哈一笑。
温筱暖闻言一脸懵逼,顿了顿才小声说“董大长老,我是属猪的。”
“是嘛。既然属猪的,那见我就不必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你看我们好一段时间没见面,只怕你对我都生疏咯。”董大长老笑着开玩笑。
“不不不我是说没有生疏。”温筱暖面对董大长老的亲昵,她这心里是小雀跃。
“没有生疏就好,等你回来我们要好好一起吃顿饭。”
“那当然好。”
董大长老语气温和地拉家常,温筱暖的情绪也渐渐平缓,她说话的方式大胆不少,甚至会以开玩笑的方式说一说21世纪的见闻。
两人交流得越发温馨,守在门外的保安眉头蹙起,他时不时探头看向电话间,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打公用电话打得那么开心。
“不过有一件事我得批评你啊”董大长老忽然话锋一转。
温筱暖咯噔一下“我接受批评。是哪里做得不稳妥吗”
“不稳妥啊。”董大长老的声音很严肃,这话听得温筱暖心中有些慌,“你这次去外地的事情有点冒险咯。小温同志你一定要明白你自身的重要性,你在国家建设中发挥无与伦比的作用,远比我和其他任何人都要重要。这么长距离的路程,一路没有警卫员护卫,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办咯为人民群众奉献没有错,但你总要给我们这些老头子一点奉献的机会吧”
温筱暖原本有些慌,但董大长老的声音以碎碎念的方式传递过来,虽说是批评,但话里话外全是维护之意。又重新令她安心下来。
于是温筱暖也耐着性子给董大长老解释。比如21世纪是限制枪支的,只要不走夜路,不随便上私家车,正常出行的安全性还是很高的。比如,她这一次是蹭军用专机过来的,沿途有人护送安全得很
她说了很多,董大长老很耐心地听着,过后,他忽然神来一笔“那个带路的是哪个林家”
“啊”
董大长老的语气中没有笑意“军用专机让个没有公职的小辈用,也不是很紧要的情况,这都是什么特权意识。我得看看是哪个林家哦,得好好敲打一二才是滴。”
温筱暖脑后落下好大一滴汗,她飞快地卖队友“那个我只知道他叫林庆艾,至于是哪个林家就不清楚了。”
“是咯。算算年纪应该还没出生。”董大长老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温筱暖一脸懵逼,您记住了是想干嘛
“还有一件事,我已经把李文庆同志好好地批评一顿。以后如果还有谁说出让你为难的话,你直接打个电话告诉我。”董大长老声音淡淡的,却无端透着一股霸气。
温筱暖恍惚间明白了。董大长老关心她是路程安全是真的,但他会如此急切地打电话,估计还是因为李文庆的事,他是为了表示对她的支持,以及表明立场。
温筱暖温和道“董大长老您放心,没有人为难我。这次真的是我主动的。”
“哈哈。好的,小温同志暂时不说这个事了。”董大长老慢条斯理地转移话题,同时似是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小温同志,曾经我承诺过,说过的话依旧有效。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正因为此,才不能让老实人吃亏。”
“嗯,我知道的”温筱暖很信任董大长老。a历史中提及的功过不多说,但这是一位很有人格魅力,也很为花兔国着想的老者。
“对咯。今年依旧是“实事求是、调查研究年。莱同志之前在会议上强调,只要讲清楚真实情况,只要情况明了,大家下决心就大,办法就会对了。我认为他说得很对。毕竟我们治理国家,出了政策后是好是坏,得从客观存在出发,不能从主观想象,必须进行调查。这一次莱同志和徐同志要一起前往cq省,明后天应该能抵达你所在的县市,你在那边有空没有,要不要见一见帮一帮忙咯”
温筱暖连连点头“当然没问题。只是帮忙称不上,我尽力。”
董大长老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小温同志不能太谦虚,你可是当今最具有发展眼光的人物,得帮着莱同志和徐同志好好看看当地的农民和企业,看看他们的发展有什么问题,你就查漏补缺,有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拘谨”
温筱暖闻言一脑门的汗。
董大长老口中的莱同志,指的肯定是莱云泽莱理政。
莱理政可是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制定者,最早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他可是花兔国经济建设的杰出组织者和现代化事业的奠基人。
这样一位亲力亲为抓经济和发展的牛逼大佬,哪里轮得到她上前说话指正。
不过温筱暖已经学乖了,和大佬搭话千万不要顶着说,因为对方总能用丰富的逻辑和语言打败你。
对于他们的要求,能做到的直接答应,没把握地就先敷衍过去,到时候再看着办。
董大长老又与温筱暖温和地说了几句,叮嘱温筱暖去好好休息,之后便挂了电话。
“咔嚓”电话一落,董大长老原本和煦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从旁边拿起一根烟,慢吞吞地点起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此时房间里并不只有董大长老一个人,他电话中所说的莱理政端坐在斜前方,正表情有些犹豫地看着杵在正中央站着的陈逸云大佬。
气氛显然有些不对劲。
“董大长老”陈逸云沉着声音开口道,“这次的事情,李文庆同志确实做得不妥当。但是与21世纪花兔国交易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虽然高卢鸡国递交了一份诚意,但目前国际局势依旧紧张,对待梅鹰国这样的帝国主义国家,我们决不可亲,决不可学。更何况我们六亿人口这一年的发展速度已经很快,经济文化的发展速度不出三年肯定能远超西方国家,既然资本主义不如社会主义,那么就不必要向他们学习,建设可以自力更生,可以做到万事不求人。您瞧瞧我们曾经的兄弟南鹅国,正是因为接受大量梅鹰国的援助,接纳梅鹰国的生活方式输入,导致哪呢过领导集团意志的变化,形成了一套修正主义的思想体系,反对毛熊国,反对我们”
“老陈啊。你还是没明白我为什么生气。”董大长老定眼看向李文庆,“我明白你说的很对,与其他所有的国家相比,21世纪的花兔国才是我们最大的最天然的盟友,我也清楚你对西方国家的顾虑。但这都不是李同志可以绕过我们去找温筱暖同志的理由。他表现得太急了。”
陈逸云心里一沉,他道“董大长老,在a传送过来的历史中,李文庆同志是一位坚定的革命党,并没有做出任何背弃的事情。”
“嗯。”董大长老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忽然开口道,“你觉得仇玟菓同志现在如何仇家现在如何”
陈逸云思索片刻,虽然他对仇玟菓有偏见,但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说服仇家的,今年仇家不但低调了很多,将发展的整体路线换了一边,最重要的是和过去很多下属派系断了联系,俨然从野心勃勃变成佛系大佬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对方做得不好。
“仇玟菓同志还行。仇家目前也还可以。”陈逸云道。
董大长老默默地抽了一个烟,他起身,背着手慢吞吞地走了几步“老陈。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花姑娘。胜者王,败者寇。我说这个呢,不是想为党内某些同志开脱,也不是想洗脱你对他们偏见。我只是想告诉你,人心是复杂滴咯,当我们知道所谓的历史后,我们每个人的选择会悄然发生改变,整个世界也会改变这也是我让小温同志不要带人物个传过来,我也将之前的部分资料烧毁的原因,我不希望你们被后世太多的评价影响。”
陈逸云心中一个咯噔,顿了顿,才道“董大长老,您的意思是不相信李文庆同志吗您认为他”
“现在说信不信的太早咯。”董大长老明显不太乐意谈及这个话题,“我们做事还是尽量遵循规章制度,各人负责各人的事,不要脑子一热就开始瞎指挥,今天你觉得要提前和21世纪的花兔国联系上,明天他觉得不好,后天又有一个人有不同的意见,那你说我们要怎么搞我们的内部会议是摆设吗”
陈逸云微微颌首“这点我很认可。董大长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董大长老挥挥手,又抽了一口烟,陈逸云便离开了。
莱理政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果盘,仿佛是对着天在说“小温同志存在的意义太特殊了。有一部分同志很关爱后代,总想着给后人留一份产业,他们或许是坚定的革命者,但他们也是大家庭的大家长。当初我们选择让某些同志参与时,还是草率了点。”
“也不能怨你嘛。当初小温同志简直就是异怪小说里所说的天边炸雷,横空出世。能做到小范围流传且守秘,已经很了不起咯。”原本心情很不好的董大长老反过来安慰莱理政,“我是信任同志们的,我这次反应大也是想给他们刹一刹车,要是放纵了才更不好,你不用担心我会像历史中记载的那样,老了就刚愎自负咯。”说到后面,董大长老还无所谓地调侃起自己。
莱理政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老莱啊,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刚刚和老陈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21世纪的花兔国要接洽,但怎么接洽还是得想想。做事总不能太莽咯。”董大长老溜达了一圈重新坐下来,“回去吧。明天一大早飞cq,免得赶不上咯。”
莱理政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徒留董大长老重新伏案工作。
与董大长老结束电话,温筱暖走出房间,转角就看见一个俏生生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靠在墙边东张西望。
她刚准备绕过去,就见小姑娘一个箭步溜过来,热情地说“请问是温同志吗您可以叫我大花。”
“大花”温筱暖不解地看着对方,“有什么事吗”
大花回想起自家叔强烈要求自己努力留对方住下的样子,忍不住又打量了温筱暖几眼,真是个超级大美人啊
怨不得自家那个只会和机械打交道的叔如此急切,说不定真的是叔叔这颗铁树开花了
她要不要旁敲侧击地帮忙做个媒
思及此,大花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摸了摸脸颊“没啥子事。就是我叔吩咐我好好招待您。您吃过晚饭了吗要么我带您去食堂吃点”
“啊,不用。干脆我回去休息了。”
“哎呀温同志,我们这厂子处在荒郊野外,鬼影子都没一个,你这大晚上的出门多不安全啊。正好我们厂领导给您收拾好一间空房,您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大花激动地极力劝道。
“这”温筱暖瞧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的”大花笑开了一朵花,露出洁白的大牙齿,“需要我帮您取行礼过来吗这片镇子我都熟,可以马上帮您去拿。”
温筱暖“”你刚不还说大晚上的出门不安全么。
温筱暖摇摇头,示意不用麻烦了。
大花也没有坚持,她宛如变魔术一般从旁边的阴影拿出一摞高高的打包好的棉被、枕头、热水瓶和杯子牙刷,将其整个轻松地扛在肩膀上。
“呃我来帮忙拿吧。”
“不用。这些东西轻着呢。温同志你仔细看脚下的路。”大花开口道。
两人很快抵达厂里给温筱暖安排的屋子。
一室一厅的房间,面积不大,屋内除了大床等基本家具,书桌上还摆了一台收音机,这规格可以说是很高了。
温筱暖都来不及拦,对方便利落地铺好棉被。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真的太麻烦你了。”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没有标识的糖果,“送给你吃。”
大花有些好奇地瞅了两眼,舔了舔嘴唇,脑袋摇得飞快“我不能要您的东西。”
“给你你就拿着吧。一点小零嘴不值钱的。”温筱暖不由分说地硬塞给对方,“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花又怎么拗得过温筱暖,两人拉扯推拒了一会后,大花便还是怯怯地拿着零嘴回屋。
她坐在餐桌前,忍不住嗅了嗅零食,好香啊,哪怕隔着包装袋诱人的香味也没被遮盖掉。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暗忖,吃点零食应该不会被骂吧,说不定那位女同志和叔叔互有好感呢,我吃点对方送的零食指不定还安了对方的心。
一边想着,大花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银白色的包装,哇,这微弯曲的撒着红色作料的薄脆是什么尝起来有点像是炸土豆,只是这里面的土豆片实在是太焦香了吧,吃得完全控制不住手。
还有这个奶白色的酥酥的千层是什么一口下去,甜蜜的滋味顺着白色的奶油融在嘴里,甜到心里,天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别说镇上,哪怕是县里都从来没见有人卖过。
吃了几口,大花完全舍不得继续吃,一块雪花酥被她含在嘴里舍不得嚼。直到它彻底融化,大花才不舍地咂咂嘴。
大花一直是对自家叔叔在婚恋市场很有信心,除了黑了点,不管是人品、长相还是挣钱能力都是镇上一等一的好,明里暗里打探的媒婆多着呢。
可吃了这些闻所未闻的点心后,大花的心就悬了起来,这位女同志不仅长得好看,出手还这般阔绰,放在旧社会那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啊,自家叔一个泥腿子估计是没戏的。
大花原本想要努力牵线做媒的心思歇了下来。
不,应该说大花现在不但不想做媒,还想着能隔开两人,让自家叔歇了那份心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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