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贵妃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楚霁道,“公士,如果说东宫变故是你所说的好戏,那它确实非常精彩,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这和你有关吗?”
楚霁十分懂得分寸,没有追问景曦的消息到底从哪里来,这让景曦深感满意。她摇头道:“没有。”
只有坐在台下看戏的人才能评判戏的好坏,如果自己亲身登台,那这对于景曦来说,无论如何不能以好戏相称了。她轻描淡写:“本宫只是从中推了一把,没有做多余的事。”
“那就好。”楚霁道。
他侧首看向窗外,问:“我们今日出府,就是为了换个地方下棋?”
窗外是晋阳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两侧的店铺前停满了牛车,有年轻秀丽的少女在胭脂铺前驻足,朝铺子里向往地张望。
景曦抬手一指,心满意足:“这条街现在是本宫的了。”
楚霁:???
他大惊:“你缺钱也不能这样敛财,小心有人告上去,参你侵害民财!”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景曦哽住,“本宫还不至于去盘剥商户!这里原本是刘氏的产业!”
建州刘氏家财被尽数抄没,能抄走的浮财全部充进了国库,然而有很多隐财是抄不走的。没有了刘氏的庇护,就只剩下被吞没这一条路可走。
“卫氏和楚氏想必从中拿到的好处更多。”景曦的笑容一闪而逝,其中没有多少愉快的味道,“不过无所谓,这些细枝末节而已。”
楚霁扬眉,笑了起来。
他眉目风流写意,一笑生春:“恭喜公士!”
景曦微笑道:“如此,我们就又少了一桩忧虑,至少不必像景衡之那样,连驿站都要雁过拔毛,捞点好处——不过,现在他恐怕也没那个命去动手脚了!”
“公士可想过下一步该如何走?”楚霁起身,走到景曦身侧,往窗下望去。
从身后的方向看去,就仿佛他和晋阳公士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太子倒了,还有吴王,吴王倒了,还有睿王,再不济,皇上春秋鼎盛,还有几位未成人的皇子,公士要当心为他人做了嫁衣。”
“父皇不会把皇位传给宗室子,甚至不会将皇位交到皇孙的手中,只要他还有一个活着的幼子,哪怕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皇位就不会落到宗室旁系的手里。”景曦没有在意楚霁的动作,她语气浅淡,笑意温和,淡淡道。
这是很自然的事,人皆有私心,就连建州刘氏在面临家族延续问题时,也下意识地想将积淀交给嫡系幼子,而非庶支——结果全便宜了景曦。面对至高无上的皇位,哪个皇帝愿意将自己抓握了一辈子的泼天权势转手交给宗室子弟,而非自己的亲生子呢?
楚霁似乎猜到了景曦的所思所想:“那就……”
景曦轻轻点头。
她的话没有出口,但楚霁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
——那就让熙宁帝只剩幼子好了!
窗外的日光洒落进来,在景曦侧颊上落下了一道浅淡的光影。她垂眸,看上去异常沉静。
“皇上春秋鼎盛。”楚霁提醒道。
景曦的声音很轻:“那又如何?”
楚霁不再说话了,沉默片刻,他道:“公士准备何时回京?”
“急什么?”景曦微微地笑,“总要等京城里的风波休止,本宫可不是回去当靶子的!”
她一手支颐:“父皇想来也没打算让我及早回京——年前他送来的信上,还嘱咐我在晋阳好好休息,不要多思多虑,最好早点给他添个外孙,将来带着孩子回京见他——他恐怕根本就没想过让我一两年内回去。”
太子如果身死,熙宁帝的想法未必不会有所改变。但景曦却不打算早早回去,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
楚霁突然道:“听说公士和驸马感情甚笃?”
纵然是景曦,也不大习惯和人谈论夫妻之间的私事,她含糊地嗯了一声:“还行,怎么了?”
楚霁慢慢道:“臣只是想提醒公士,谢云殊姓谢,公士真的要选他做小郡士的生父吗?”
这句话出口,楚霁突然有点后悔——其中挑拨的意思实在太浓重了,晋阳公士不会听不出来。
以他的谨慎,如果换做别的事,本来是绝对不会犯这样的小错的。
“你想的太远了。”景曦失笑,“怎么都想到本宫的女儿身上来了。”
她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楚霁:“何况,本宫的孩子,是一定要姓景的,他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
“公士。”云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驸马求见。”
今日景曦出府,带了楚霁和谢云殊一起前来视察她新拿到手的产业。当谈论到京城中风波时,谢云殊自觉地起身,自言想出去转转,实际上是留出空间,让景曦和楚霁密谈。
“他回来了?”景曦道,“让他进来吧。”
云秋应声,紧接着房门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行来,霜白衣摆曳地而来,美人踏进门槛,在看到窗下景曦与楚霁交错的身影时脚步不易察觉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笑道:“公士。”
楚霁跟着转过身来,颔首道:“驸马。”
谢云殊也朝他微微颔首。
“既然驸马回来了,臣就先告退。”楚霁对景曦道。
“去吧。”景曦挥一挥手。
待楚霁离去,景曦才望向谢云殊:“去了哪里?”
谢云殊不答。
他走到景曦身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景曦玉白的掌心。
那是一枚以金银为底,金丝掐出花托,红宝石雕琢成的芍药花。它娇艳欲滴,色泽浓艳的令人心惊,用于雕琢的红宝石没有半点杂质,一望而知价格不菲。
只这一朵铜钱大的芍药,就抵得上十盆货真价实的芍药名品了。
景曦将它托高,认真地看了半晌,笑道:“本宫很喜欢,这是给本宫的吗?”
“还能给谁?”谢云殊春水一般动人的含情美目望向她,“这条街上的铺子都属于公士,我从街头走到街尾,恰挑出了这一朵最适合公士的,也算是借花献佛。”
景曦笑起来,偏头在谢云殊颊边一吻。那一点柔润的触感,让谢云殊心尖一颤。
“怎么能叫借花献佛呢?”她笑意盈盈,容色娇艳更胜被她捧在手心的那朵芍药,“这分明是你对本宫的心意!”
晋阳公士说起甜言蜜语简直信手拈来,每每逗弄得谢云殊面颊泛红。谢云殊一顿,又想起方才进来时晋阳公士和楚霁过分亲近的身形。
他斟酌了言辞,轻声道:“公士和楚公子说了很要紧的事吗?”
景曦纤长的眼睫抬起来,目光落在谢云殊身上,眼一弯,不经意道:“是啊,我们未来的孩子姓景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比较少,我先恰个饭,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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