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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箬一愣,直直地看着他,赵清翎收了手,命宫人端来水盆再次净了手,又凉凉地搭上她纤细的手腕。
“谁……走了?”欧阳箬有点艰难地问到,心又一次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每一下都让她愧疚得无比疼痛。
赵清翎抬起冰雪般透彻的眼,盯着她绝美的面容,慢慢道:“他等年过后,便要带着他的夫人一起前往华地。也就这十几天的事吧。”
欧阳箬闻言低了头,半晌才抬起头,淡淡一笑:“如此……甚好。”她说的云淡风轻,他给予她的恩情与那股不能言说的爱情,到头来,她只有四个字可以送他离别。
那就是:如此——甚好。
赵清翎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忽然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烦乱。她不再说话,他只好淡淡地接口:“昨夜微臣与苏将军饮了一夜的酒,他看起来好的很,他的夫人也对他很好。他说,他此离了楚京,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欧阳箬抿了红唇,静静地看着赵清翎的眼睛。两两相望中,他与她各自看到了各自眼中的痛苦。
欧阳箬终于垂下眼,从自己的妆盒中拿了一方素笺,上面零落写着几个人名,旁边还有细细的标注,她笑着推给他:“赵先生觉得这几个人可用否?若是可用,该放到哪里才好?”
赵清翎略略看了一眼,淡笑着道:“不错,都是可用之材,让微臣再拿回去考量下,吏部那边满了,皇后之父赵蔺如今身为右相,权力实在是大,要想个办法瞒过他的眼睛。还有京畿护卫军那边比较难办,前些日子塞进去的人又被踢了出来,总归要寻到一个好时机才是……”
两人淡淡聊着,似随意,又似谈心。方才淡淡的伤感被细致周密的安排挤得烟消云散,再也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他有他的心思,她亦有她的盘算,男人的计谋与女人的心计在此时争锋斗勇。
……
楚宁和三年的春,才离春节不过月余,皇后之父赵蔺就被人翻出多年前任兵部尚书之时,贪污二十万两军响的罪名。人证,物证,还有那隐秘到极点的帐册一一呈到了楚霍天面前。
不到三个月,赵蔺便被三堂会审,定罪,楚霍天怜其老迈,特赦其罪,准其告老还乡。欧阳箬听到这个消息之时,顿了顿,又继续看着手中的茶。她从虞敬太妃处学来一手茶道,每每泡来,都有一种禅意在里面,回味无穷。
“知道了,下去吧。”她手未颤半分,只是看着庭前那一丛冒出新芽的迎春花,不知在想什么。机敏的小内侍悄悄地退了下去。
她不急,也不燥,慢慢的一点一点地剪除她赵家的羽翼,岁月很长,而她愿意等,等到她终有一日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到那一天,她想问她一句,凭什么,她就能对别人的生死视若草芥,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欧阳箬的手渐渐捏紧,捏得骨节发白。
……
杨柳依依,拂动着离人的脸,似最温柔的手,一下一下,挽留着将要远去之人的脚步。
苏颜青勒住高大的马头,身形挺拔,看向身后的长长的,载着家眷,物品的马车。冷峻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原本定于年后就走,没想到钱烟翠得知此去将要很久才回楚京,又找了不少借口推延,拉着他四处访亲探友,一副十足幸福女人的模样。
心中的悲愤被她这么一搅合,倒淡了几分。
只是离意更坚,不再更改。
“夫君,夫君……”钱烟翠红着脸掀了马车的帘子对他喊。她喊得柔情万分,听得苏颜青又是一阵心烦。
“什么事?”他看了看高高挂起的日头,走了半天,才出了楚京而已,这一路上,拖了不相干的人,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夫君,妾身想要下车……小解……”钱烟翠红着脸,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苏颜青的俊逸的面庞露出罕见的红晕,似在一块白玉上染了淡淡的胭脂一般,他轻咳一声,淡淡地恩了一声,便拍马上前,命前面的护卫兵停下原地休息。
钱烟翠得了他的允许,拉着贴身丫鬟,咯咯笑着往旁边的林子笑着走去。她不是个心思重的女子,自从得了苏颜青对那件事的原谅,她一日比一日活泼。天性中的乐观大方展露无余。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的夫君会爱上她的。
“子玄!——”远远的一匹白马飞弛而来,来人清清朗朗的声音荡得很远,似在耳边一般。
苏颜青心头一跳,看向来人。只见赵清翎一身月牙白长袍,外罩同色透明罩衣,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他身下的马跑得极快,不多时已奔到他跟前,勒马长立,他手一按马鞍,身形似云一般飘落下马。
苏颜青看了看他,默默下了马,抱拳道:“子玄谢过赵先生相送。”
赵清翎但笑不语,过了半晌才笑叹道:“当真不再回来?”
苏颜青神色未改,面上的神情若冰封千年的寒雪,他点点头,看向那伸向远方的官道:“皇上若有诏,子玄自当领旨,若无诏,不再回京,这是子玄对皇上的承诺。”
赵清翎微微一笑:“她若有难,你会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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