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阳已经准备好了,可秦朗还拿着安全帽在那折腾,高正阳疑惑道“你这折腾什么呢?”
“帽子大了,我一低头就往下掉。”秦朗有些无奈的说道,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自己还真不是下井的那块料,戴个安全帽都这么困难。
高正阳哭笑不得,帮秦朗调整了一下安全帽,确定都没有问题了,两人这才跟着矿上的陪同人员一起上了罐笼。
所谓的罐笼,就是一个长三四米,宽有一米多的金属制小房子,两边入口的地方都没有遮挡,等到秦朗和高正阳进去后,才有人用铁制的栅栏将两边拦住。
“抓住点扶手。”高正阳对秦朗说道。
秦朗感觉有点不适应,罐笼里潮湿阴沉,昏暗的光线让秦朗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基辅的监狱之中一样。
不等秦朗反应,罐笼开始猛然下坠,惊的秦朗下意识抓住一根横在罐笼里的铁棍,也就是高正阳说的扶手,可即使如此,那种坠落感依旧让人感觉难受,就好像忽然从高处坠落一样。
高正阳扶了秦朗一把,安慰道“一开始都这样,不要紧张,没事的,还有眼睛不要看罐笼外面,越看这种失重感就越清晰。”
秦朗有苦难言,上辈子自己下井乘坐的罐笼,可比这好多了,至少不会让人有这种失重感。
高正阳此时却自说自话的道“你这算不错的了,我来了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换了罐笼,你知道以前的罐笼是什么样的么!?”
秦朗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家里就没人下过井,哪知道以前的罐笼是什么样的!?”
“我们管以前的罐笼叫吊盆,所谓的吊,就是上面一根钢丝绳挂住了,然后往下放,所谓的盆,就是一个类似大盆一样的东西,兜着人,人就坐在盆里一点一点往下放。”高正阳解释道。
秦朗想象了一下,只觉得毛骨悚然,那要是一个不小心盆翻了,不就彻底完蛋了?
高正阳笑道“现在这个井,是我们淮煤集团的一个中等矿井,深度大概在五百米左右,有些已经勘探过的煤层,深度在九百米左右,不过那是以后浅层煤开采之后,我们再考虑的事情了。”
“我一开始刚下井的时候,做的就是吊盆,当时我就想,这特么几百米的高度,盆要是一翻,吼吼,估计连块整的都找不回来,后来问了下,果然,还真发生过类似的事故,你猜怎么着?”高正阳笑着问道。
“怎么着?”秦朗下意识的问道。
“下去的人愣是没把尸体给拼出来。”高正阳笑呵呵的道“所以我来矿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改换罐笼,这特么总不能天天担心还没下去,就先摔成肉饼吧?”
两人一共下降了三分钟才到底,高正阳道“你是第一次做,所以我们用的慢速,平时一分多钟就下来了。”
秦朗苦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巷,看起来还算整洁,一眼看过去,黑洞洞的看不到边,巷道的顶上挂着一盏盏矿灯,灯光发黄,和秦朗上辈子看过的矿井不太一样,当时自己看的矿井大巷,其实和地面的隧道差不多,只有进入施工巷道或者皮带巷道的时候,情况才会差起来。
两人一起往前走,路上能看到不少忙忙碌碌的矿工,矿工在淮市被叫做煤黑子,这倒不是什么歧视性的称呼,而是煤矿工人在下面干活后,是真的黑,比非洲黑人还黑的那种,要是躲在暗处不说话,别人根本看不见,一龇牙就暴露了。
高正阳的目光从工人们身上扫过,对秦朗道“我们井下单位不同,挣的也不一样,掘进和采煤是生产头,挣的最多,但也最辛苦,最危险。”
“其余的,运输,皮带,巷修,通风,供电等等,这些都属于辅助单位,工资相比于生产单位就差不少了,可相对起来活更轻松,危险性也要小很多。”
“再者就是地面单位了,后勤,地面供电,机修中心等等,这些挣的最少,但基本上危险性就很小,当然这个挣的最少,是相较于咱们矿上,和外面的一些工作比,那还是咱们挣的多。”
两人说着话聊着天,一直顺着巷道往前走,越往前走,巷道的情况也就越差,走了半个多小时,穿过两道风门之后,环境就已经差的不能看了。
脚下稀泥滑烂,巷道两边的巷壁凸起不平,最宽的地方和最窄的地方,能相差一米左右,就好像一道峡谷一样,从两侧凸起,又像是择人而噬的怪兽,正张着嘴准备吞噬血肉。
但让秦朗没想到的是,这还不是最差的情况,当两人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渐渐的才发现,后续还要更糟糕,到有些地方,几人只能用几乎跪伏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姿势钻过去。
等钻过一道狭窄的地方后,高正阳皱着眉头对随行的人员道“都这种情况了,怎么还不让巷修的改邦?”
随行人员神色尴尬的道“高总,咱们矿井地压大,巷道多处都这样,巷修队已经连天加夜的干了,可是……还是干不过来。”
高正阳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无奈的道“实在不行,就先关一个工作面,安全问题不能大意,上次的塌方事故,都忘了么?!”
随行人员连连称是,高正阳这才不再说什么,而是对秦朗道“地压太大,就会导致地质环境快速改变,上次咱们遇到的事故,就是你来帮我们的那次,就是因为这种事情才发生的。”
秦朗微微点头,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就看见有人匆匆忙忙的往外赶,一个人坐在一个用两根锚杆和一块帆布做成的简易担架上,发出咝咝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高正阳立即道“这怎么回事?”
伤员已经被抬着往外跑了,后面跟着的人随口道“机子倒了,不小心把手指头给切掉两根。”
秦朗在旁一脸错愕,手指头给切掉两根?但看这些人的样子,并不是很惊讶,反倒习以为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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