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拨开步撵上的砌玉锦帘,向下望去,只见吕美人一身清爽素淡的宫装,长跪不起,仰面望着他,那楚楚凄切,正暗合了自己连日来的愁绪,“平身吧!”
他根本不去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根本不在意她走了什么样的门路、运用了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出现在这里,他要的是享用美人的青春、美丽和激情,好比一道糕点,只需要品味它的色香味,根本不必理会它的制作过程一样。
“贱人!竟敢私离冷宫”一声厉喝传来,万贵妃乘着逾制的凤撵出现在元嘉帝旁边。
元嘉帝刚刚略好的心情一下沉落下去,不免生出几分厌恶,压下心中的不满,说道:“把这罪妇带下去吧,爱妃不必动怒。”
万贵妃说道:“皇上何必麻烦,不如带着去怡安宫交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处置就是。”
元嘉帝不悦,自己在后宫连这点处置权都没有了?不置可否,手一松,砌玉锦帘垂落下来,隔开了龙撵与外面的世界。
万贵妃有些尴尬,他这是给她没脸面呢,可是又不好当场发作,恨恨的看了吕美人一眼。
高顺适时的命人将吕美人带下去,随后命人起驾奔向怡安宫。
。。。
裴珙早早下值去接媳妇回家,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过略为冷清的京都街头。苏金珞冷着一张脸跟在后面,无论裴珙说什么她都不吭声。
裴珙也委屈,这都哪里来的无妄之灾啊,你表哥上你家串个门,怎么就有我的事了呢,都跟你说不关我的事了,还这么小心眼。
“我一会儿去找娘说,不答应了还不成了吗,你别生气了。”
“我哪里知道你们关系这么乱,我哪里知道你们交际圈这么窄!”苏金珞郁闷着,好嘛,原来这个苏金珞不是白叫的,是因为原身的母亲姓金,所以苏朝议郎就用妻子的姓氏做了女儿的第二个字。这个“金”原来和金殊颜的“金”同出一门,正因为如此,金家寻上门来,以走亲戚的名义,劝说苏金珞促成裴金两家的婚事,把苏金珞惊的一脸狗血,裴珙真有那么招人稀罕吗?日后她才知道裴珙招人稀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实在是裴家的势力招人稀罕。
“媳妇,这京城本来也没多大,算了,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我一会儿去给你摆平这事……”
“裴珙!”苏金珞停住脚步。
“什么?”
“你是不是真要跟我一辈子?”
“嗯?怎么呢,难道你还有什么想法?”裴珙可不愿意态度老实的回答这样的问题,要是回答太乖巧的话丢男人的面子,如果回答不好呢,媳妇是要生气的,他选择了以攻代守,这是战略战术。
“好好说话!”
“嗯!”
对他回避问题的态度,苏金珞十分不满意,不过她现在也不很在意他的态度,她要的是自己的态度,“如果想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妻子。”她十分强硬的说道。
“……”看看,妒妇的本质露出来了吧,裴珙心中暗笑,纯心逗她,因此迟疑的问道:“纳妾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苏金珞说完才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有这打算啊!呆了一呆,看着他,“你有想法?还是有相中的人了?”
“想法和人都没有,只想知道我娶了个什么样的妒妇!”
“你!”苏金珞挥舞拳头,作势要打,裴珙一溜烟的跑开了,回头笑到:“追上我,就给你打。”
苏金珞一路小跑的追上去,被他抱在怀里,她佯怒的在他怀里捶了几下解气。
回到裴府,两个人去见裴夫人,虽然不满意这个儿媳妇,裴夫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回了住处,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过来伺候,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奇怪,细看之下,竟然是那位当街跳车求裴珙收了她的狄戎女子。一问才知道原是皇上前两天赏赐的两位美人之一,苏金珞一向不愿意理会这等杂事,收进院子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如今,正值过年当口,春桃不知去向,两位主子又没一个理会这些杂事的,所以院子里的奴婢请假的请假,旷工的旷工,几乎走尽了,这才轮到新进的人过来伺候。
裴珙被苏金珞斜斜的瞥了一眼,不禁有些后背发凉,心里盘算着明天把这狄戎女子发到庄子上去吧,别再放院子里了,媳妇这眼刀刮的胆寒。
正在这当口,裴珍过院来找裴珙,见了这婢女,略略凝视一眼,原来是上次抱他大腿的那个宫人,婢女见是裴珍,紧张的低下了头。
二人的神态落入裴珙眼中,他瞬间明了,裴珍与这女子有过不一样的过往,仔细端详一下婢女的长相,嗯,估计是三哥喜欢的那种。三嫂是著名妒妇,如果把这婢女送给三哥,想必他要在三嫂那里好好禁受一番,想想就觉得解气,不过以三哥谨慎的个性,直接送很可能不会要的,不过这世上从来只有无坚不摧的矛,没有坚固不破的盾。
“三哥,帮我一个忙呗……”
“既然你这声三哥叫的这么好听,我高低得帮你,什么事你说吧?”
“三哥,我这下人有点多,这个你领回去用吧。”裴珙特意把“用”字加深了语气。
裴珍倒吸一口冷气,“啧,小四郎你变坏了呢,你三嫂素来是个超级妒妇,看不得这世间还有比她美的女子,你把她往我这送,等于是要她的命啊!”
丫鬟一听瑟瑟发抖,哆嗦着跪下,“求裴将军留奴婢一条性命,求主子开恩。”
裴珙并不理会,只看着裴珍说道:“因为金家那事,我媳妇不开心好久了,再把这丫鬟放在院子里,我怕我媳妇更不开心了。你要就领走,不然明天我打发到庄子上去。”
裴珍摇头,“这样的美人去庄子上做农活,真是可惜了,算了,我为难一下,笑纳了吧。”呷了一口茶又道,“咱裴家怎么就出了个你这样的媳妇奴。”
裴珙不以为耻,坦然自若的东张西望着,“三哥,明天几点开始表演?”
“你早点,跟我一起过去。一应杂务需要个做主的人……”
“不行,我得陪媳妇睡觉呢。”
裴珍被噎了一下,嗤笑道:“小四郎,你要脸不?”
“我要媳妇。”
“痴儿!”裴珍笑骂着,向外面长声喊道:“弟媳妇——”
书房里的苏金珞放下手中的画笔跑过来,“三哥,叫我有事?”
“明天裴珙要早起去帮我,你同意吗?”
“我没意见。”苏金珞爽利的答到,同时一头雾水,这种事情问她干嘛,莫名其妙。
裴珍要走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对了,你这院子里有个桃花脸的俏丫头,要不也一起送我了吧。”
裴珙、苏金珞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春桃?”然后二人默契的摇头,一齐看向裴珍,“不行!”
“不白要你们的,我拿东西换,我那有一副韩熙载的《夜宴图》,或者你们随便去我的东西里选……”
二人一致的摇头,苏金珞说道:“不是,三哥,这丫头自由惯了,主要是好几天抓不到她人影了,她的卖身契从来就不在我们手里,再一个有没有卖身契我都不清楚。”
“啧!”裴珍摇头,还有这样的糊涂的主子和放肆自由的奴仆,算了,也不再多问什么,领着新得的丫鬟回去了。
苏金珞疑惑的看着皇上赏赐的美人跟着裴珍走了,很是不解,“你送给三哥了?”
“嗯!”裴珙点头。
“你舍得?”
“又说胡话!”裴珙责备的看着苏金珞,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苏金珞尖叫一声,马上被裴珙捂住了嘴,“别乱叫,别人还以为我欺负媳妇呢。”
苏金珞脑海里浮现出清虚观推门而入时的惊悚一幕,低语道,“你这样会得罪三嫂吧?”
“这叫嫁祸于人。”裴珙不无得意的说着,“你等着看好戏吧,用不了几天,三哥准能挨揍。”
“你们是亲兄弟吗?”
“可能不是吧!”裴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同父同母的非亲兄弟?”
“……”裴珙干咳一声,打岔道:“媳妇,你别多心,我就随口问下,你那陪嫁丫鬟好几天不见踪影了,你是不是也得经管下,可别闹出什么事情、惹出麻烦,再牵连咱们。”
“哎呀!”苏金珞也有些苦恼,“这丫头也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要不有合适的人家配个吧。”
裴珙没接茬,春桃现在是什么身份都很难说,蓝家女子被没为官奴,她从宫里出来也不知道是发派出来的还是逃出来的,苏金珞手里连卖身契都没有,况且她哥哥蓝琮还活着,这丫头的终身大事恐怕还轮不到他们来做主,苏金珞这是瞎热心了。
见裴珙不出声,苏金珞不由想多了,悄悄打量他的脸色,似乎是不愿意,他不会是对这丫头有什么想法吧,想起以前春桃告状说裴珙调戏过她,忽然觉得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美色撩人,心头有些不适,试探的问道:“舍不得?那你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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