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惊，但是还是说道：“爸，这看菜都看不清了，还怎么吃饭啊？”
老杨骂道：“电费你交啊？不用钱啊？大手大脚。”
事实上，电费还真是一直都是杨志交的。可是老杨今天把自己的积蓄都输光了，心里难受。
本来这几百块钱，他要是省吃俭用，起码能吃好些年。
今天这么一输，以后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他心里窝火，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
杨志还想分辩几句，李惜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起冲突。
他正想息事宁人，把灯关掉。
没成想，李惜“哇”的一声，猛地捂住嘴，然后连忙跑到门外去，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本来她就没吃几口，这一下子就全吐出来了。
杨志连忙跑过去给她拍背，杨群也在黑暗中摸索着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给李惜漱口。老太太也担忧地杵着拐杖要站起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只有杨南和杨梅好像习以为常一样，一直在吃饭，没放下筷子。
杨梅还说了句：“城里的女人啊，就是娇气一点。”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李惜正在杨志的搀扶下刚好回到桌边，正正听到。
她连忙看看杨志，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看到了。
她连忙小声说：“阿志，吃饭吧，吃饭吧，别多事了。”
杨志知道她不想多生事端，只好忍耐着。他也知道杨梅的性子。
这个杨梅，自从在县城呆了几年之后，回来西乡就什么都看不上，什么都看不顺眼，什么都要挤兑几句。
那句话，杨群也听到了。她可不惯杨梅的臭毛病。她的脾气急，她知道李惜是嫂子，脸皮薄，不好和她吵。
但是杨群不怕，她直接说道：“杨梅，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关心一下人？”
“就你知道关心人？”杨梅马上回嘴。
“总之我不会像你这样。”杨群轻蔑地说。
“我怎么了？我至少不会浪费粮食。”杨梅说。
这话一出，杨志就生气了。这是什么意思？说谁浪费粮食呢？
“你说什么呢？杨梅，她是你嫂子，正怀着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怀孩子怎么了？怀孩子就可以吃了吐，吐了吃，一天吃好几顿？”杨梅一脸不耐烦。
“你太不像话了！这话能说吗？”
杨志吼道。
这时，老杨把碗也掷在桌上，手掌一拍桌子，说道：“她说得没错，这就是浪费粮食。吃了就吐，吃了就吐，家里有多少粮食能让她这么吐？”
杨志没想到老杨居然也说这种话。他是长辈，李惜怀的是杨家第二个孙子啊。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阿惜她怀着孩子的，你以为她这样吐不辛苦吗？她已经够难受了！”
“怎么？西乡那么多女人怀孕，也没有像她这样的。我看杨梅说得对，就是娇气。嫁到我们家，还养这种毛病，你也不看看，我们家养得起吗？”
“爸，”杨志彻底愤怒了，“你今天输了钱，不要把气撒在阿惜身上。我早就提醒了你和杨南，不要去赌钱，你们偏偏不听。”
杨南一听战火又烧到他身上，正要反驳，老杨就已经开骂了。
“几时轮到你来管老子？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有了媳妇，就忘了爹娘了？帮着你的媳妇，来管老子了？”
老杨已经彻底咆哮起来了。
李惜从来没见过这个情景，她本来就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很差，现在看到因为自己吃了吐，引起了这么大的争吵，简直是过意不去。
她扯住杨志，说道：“阿志，算了，算了，我们不吃了，反正我肚子也不是很饿，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杨志一听李惜说她很不舒服要回去休息，连忙停了争吵，轻声说道：“阿惜，没事，我这就带你回去休息。”
“对，对，对，快点带她回去吧，整天在这里吐，看到都没胃口。”杨南也拱火。
他是对杨志一直以来反对他赌钱怀恨在心，现在看到一家人都吵成这样，他简直是幸灾乐祸。
“你！她是你嫂子！你再说一句试试！”杨志抡起拳头一拳打了过去。
杨南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连带着饭桌都被掀翻。
他身子一歪，连带着他那碗饭都摔倒在地，“哐当”一声，碗破碎了，饭也掉在地上，脏了。
老太太看到，急得直跺脚，嘴里只得喊着：“快别吵了，快别吵了，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老杨见到饭碗碎了，米饭掉了，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冲着杨志吼道：“你简直是要反了天了。这个家是你的吗？碗都被摔破了，日子不要过了？有本事你自己出去单过！”
杨志一开始看到碗都摔破了，饭也掉了，心里也一愣。
在农村，这饭碗是不能打破的，因为打破饭碗是很忌讳的一件事。民以食为天，农村人都是靠天吃饭，每一颗粮食都很珍贵，都是用汗水换回来的。
不珍惜饭菜，把饭碗打破，还把饭都打翻在地，杨志小时候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是要挨打的，而且还要把掉在地上的饭都捡起来吃，碗还要拿去修补重新再用。
所以，他看到饭和碗都摔在地上，心里也是很难受。
但是，他没想到父亲会只责备他，冲着他骂！
明明是杨南把饭碗连带着扯翻摔在地上的，为什么不责怪他，反而怪他？
而且，明明是他们自己要去赌钱，赌输了，回来就开始吵架，一晚上都看谁都不顺眼，把气撒在李惜身上，还冤枉她浪费粮食。
谁家的媳妇怀孕，别人家不是都供着她先吃的？
到了自己家，居然就成了她多吃几口，都是浪费粮食？
他一想到李惜从省城嫁到西乡来，头一个月就被赶去了破烂的老屋去住，一点怨言都没有。就连现在，被他们这样子说，也还是以和为贵，劝他不要吵。
可是他的家人是怎么对待她的？
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李惜了。就不应该让她跟着自己受委屈。一直以来，他知道自己在父母眼中都不得宠，父母都不待见他。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他无所谓了。
没想到，他们对李惜也不客气。
而且，父亲居然还说出让他出去单过。
单过，就是分家。分家，在乡下地方，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一般要不是真的到了矛盾大到过不下去，是不会分家的。闹分家，别人是要笑话的。
可是，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单过就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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