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出院手续之后，杨志推着李师娘艰难地走在人行道上。
李惜拎着水桶衣架衣服等日用品，跟在后面。
人行道上的砖头坑坑洼洼的，有些缺有些凸，轮椅很难推。杨志推得满头大汗。他越推就越觉得心疼。
这么难走的一条路，李惜不知道推过多少回了。
他真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帮她。
到了公车站，上公车的时候，那些司机还连连摆手，不让他们上车。杨志和他们据理力争，问道：“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们上车？”
那司机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直接把车开走。
等了好一会，第二辆车到的时候，杨志又推着轮椅到车子的前门，却被其他乘客斜眼埋怨：“哎呀，你们就不要挡道了，走开一点啦。”
杨志气结，说道：“你们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但是没有人停下来，而是挤开他们的轮椅，直接上了车。
还没等杨志把轮椅和轮椅上的李师娘搬上公车，车门就关上了，而且还伴随着司机不耐烦的话：“下一辆啦，下一辆啦。”
然后车子就扬长而去了。
杨志说道：“怎么这些人这样子的？”
李师娘脸上一脸的歉意，激动地咳嗽起来，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志连忙说：“没有没有，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等我们上车，车子就开了。明明还有很多空位啊。”
李惜拿出一个水壶，装了一杯水给李师娘喝。李师娘勉强喝了几口，才平静下来，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歉疚的表情。
李惜安慰道：“妈，没事，我们等下一辆就好了。”
然后，她对杨志说：“我们都已经习惯了。那些司机有些比较好心，甚至会帮我们抬轮椅。但是有些司机则生怕占用了他们的地方，连忙关门然后开走。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慢慢等了。”
杨志听得心里难受，双拳紧握，恨不得打几拳旁边那棵树。他没想到李惜竟然吃了这么多苦。
另一辆公车又来了。
这一辆车的司机好像还挺有耐心的，把车门打开，还跟杨志他们说：“慢慢来，不急，慢慢来。”
李惜仿佛认识他一样，感激地说：“师傅，谢谢了。”
“没事，你看，其他乘客也没催促。”
其他乘客听了，也纷纷说：“慢慢来，不要急，不然会摔着你妈妈了。”
李惜感激地一一道谢，然后随着杨志上了车。杨志把李师娘的轮椅安顿在车上后，就用手稳稳扶着，接着还用脚悄悄扣住轮子。
这样一来，不管公车如何颠簸，路途怎样坑洼，李师娘坐在轮椅上，都是稳稳的，不受影响。
这时有个人下车，空出一个座位，杨志连忙让李惜坐下来。李惜不肯坐，说自己不累。
杨志心疼地说：“你这样还不累，你赶紧给我坐下吧。”
旁边的乘客看到了这一幕，开玩笑说：“小姑娘，你快点坐下来吧，不然你哥哥心疼死了。”
李惜见别人误会了杨志是她哥哥，有点羞涩地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甜蜜地坐了下来。
杨志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他一直在想，李惜这半年来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她那身子本来就单薄，现在就更瘦了。
他自己把轮椅和一个成年人搬上搬下，都那么困难，他简直不敢想象，李惜是怎么做到的。
到了站，杨志又再次把轮椅搬下来。推着轮椅经过校门口的小屋的时候，晓燕妈看到了，连忙跑过来打招呼。
她隐去脸上担忧的神情，尽量用放松的表情去面对李师娘。
李师娘也挤出一个笑容，勉强维持着体面，去和晓燕妈打招呼。
晓燕妈看了看杨志，说道：“这回好了，有个人搭把手帮忙，阿惜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没办法了，她爸爸和她哥哥每天不是要上课就是要做手术，根本没时间，这个胆子只能落在女儿身上了。”
“妈，你又说了。”
“哎，都怪我不好，拖累了全家人。”李师娘说完，又开始掉眼泪。
晓燕妈说道：“不是找到人做手术了吗？做完手术就没事了，你不要想太多。你这病，本来就不应该多思多虑的。”
“哎。手术就不做了，不做了。”李师娘垂头丧气地说。
李惜一听这话就急了，说道：“妈，你又来了！不是说好了，手术肯定会做的？”
“哎，家里什么环境，大家都知道。做了手术，也活不了几年。我现在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李师娘越说越丧气，最后嚎哭起来。
“手术还是要做的，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情，再凑凑，肯定凑得出来的。”晓燕妈劝道。
杨志这才知道，原来为了手术费的事情，李师娘不愿意做手术。
风吹过来，旁边的林荫道的树叶都被吹得漫天飞舞。
李惜说道：“妈，起风了，我们先回去吧，不管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商量。”
李师娘这才止住了哭声。
李惜和晓燕妈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和杨志朝着家属生活楼的方向走去。
到了楼下，杨志看看那狭小黑暗的楼道，问道：“阿惜，你之前都是怎么把阿姨搬上去的？”
“我妈已经虚弱得走不动道了，更别说走楼梯了。我只能是背她上去。”
“背上去？怎么可能？”杨志惊呼起来。
李惜那么瘦小，李师娘虽然虚弱，但是身架子还是比李惜大块头，他真的难以想象李惜是怎么做到的。
李惜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不相信？你可不要小瞧我，一开始我是背不动，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一口气把我妈背上去了。”
杨志难过得想掉眼泪，说不出话。
李惜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是不相信，就说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示范一下给你看看。”
她说完，就作势要弯下腰，要背起李师娘。
杨志连忙阻止，说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过以后你都不用背了，我来，让我来。”
他说完之后，连人带轮椅一把抱起来，咻咻咻地就跑上了楼梯，生怕李惜会追上抢过李师娘去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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