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那两人同时“啊”的一声，就已经不知道是被水还是泥淹没了。
杨志只来得及看见他们没入溅起的一点水花。
来不及了。
他要赶在他们完全埋进土里之前，把他们救出来。
他奋力往前游去，然后潜入水中。他睁开眼睛，周围的水特别浑浊，根本看不清。他只能把手向周围摸索，试图摸到这两个人的踪迹。
潜了好一会，他才从水里出来，大口透气。
猛吸了几口气，他又潜到水里。
这一次，他终于摸到了一个人的手臂，连忙使劲拽，但是水下不好出力，根本没拽动多少。
幸亏这拉的这个人还没晕过去，自己也争气，用力地蹬，才终于从泥里脱身。
杨志抓紧机会，揪着他的后背衣领，把他往水面上一托。
原来是眼睛男，他的眼睛斜挂在脸上，差一点就要被冲走了。
杨志问他：“你会不会游泳？”
他大口大口地吸气，杨志又摇摇他，着急地问：“你会不会游泳？”
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会......然后又猛地摇头说：“不会.......”
杨志气死了，心想这人是不是淹糊涂了，会就会，不会就不会。水下还有一个人，他心一急，拳头就打到眼镜男的胸口，大声责问：“到底会不会？”
眼镜男这才小声说：“会一点。”
杨志说：“会就行了。”然后就又拽着他游了几米，才来到那棵大树干旁，让眼镜男紧紧地趴着树干，还提醒道：“千万不要松手！”
然后，他就又潜到水里去了。
游到那堆泥旁边，他再次睁开眼睛，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人的痕迹。难道短短几秒钟，高个男就已经完全被埋进去了？
他努力下沉，用脚掌抓紧那些泥石，然后弯身用双手去扒土。水里被他扬起的土弄得越加浑浊，他更看不清了。
难道高个男没有被埋在里面？他突然醒悟。
对了，极有可能已经被冲走了。
不然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没有？
他浮出水面透透气，然后往水流方向游去。
那眼镜男看他游走了，急得大喊：“哎，你去哪里？你别扔下我不管啊！”
杨志没理他，游了几米之后，看看水面也没有高个男的影子,又潜到水里。他要是没被冲走，就极有可能沉入了水底。
他不能放过这种可能性。
果然，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一件衣服，再往前摸，就是一个人的身体。
他连忙揪着他的两个手臂往上拽，他看见高个男嘴里一直冒泡泡，看来已经呛水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拽动了一点，就又拉不动了。杨志睁眼勉强看清原来他的脚被长草缠住了。
眼看着这个高个男已经快失去意识了，杨志又放开他的双臂，下沉潜到他的脚那里，用力地拔那些水草，但是水草太韧了，根本拔不动。
高个男已经完全没有动静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了，对不住了兄弟，杨志心想。
然后他把高个男的裤子解开，再往下一脱，到了草缠住那部分，脱不下去，他就直接把他的鞋子也脱掉。
转身游的那一瞬间，他又回头把鞋子用鞋带往自己手臂上一绕，把鞋子也带上了。
高个男要是没裤子穿，顶多丢人，但是可以借得到裤子穿。
如果没有了鞋子，谁能借鞋子给他啊？就算省城来的同学，也没多余的鞋啊。
难道他愿意穿乡下的胶鞋或者草鞋？就算愿意，也没哪个乡下人有多余的鞋。
难为杨志在这么短的一瞬间就想到这么多。
其实他是深有感触，深有体会，对没鞋穿打赤脚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绕好鞋子之后，他就游到高个男身后，抬起他的半个身子，奋力地往上游。
浮出水面后，高个男并没有清醒，头都歪到一边去了。
杨志心想，坏了，得马上上岸。至于那个眼镜男，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他抱着毫无意识的高个男，腾出一只手划水，勉强能前行。来不及回去李惜那里了，他只能哪里近就往哪里靠岸。只要不是裸露的泥石就行。
他四处张望，观察了一下岸边的情况，然后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草比较茂盛，估摸着那地方应该不会滑坡松动，就手脚并用地驮着高个男游了过去。
经过大树干的时候，眼镜男以为他要过来带上他游上岸，结果却眼睁睁地看到杨志驮着高个男游走了。
他急得要命，恨不得跟上去，又不敢。他的泳技他自己都没信心。
在水池子里游，又怎么能等同于在这种水域里游呢？
俗话说，欺山莫欺水。
现在，山也欺我，水也欺我！
他大叫起来：“我呢？我呢？还有我呢！”
他以为杨志不要他了。
没办法，哪个紧急先救哪个。杨志心想。
这回没有李惜伸树枝来帮忙，杨志好几次想抓住草上岸，脚下踩着淤泥却一直打滑。
他一只手要护着背上的高个男，只能一只手抓草。劲使大了，又生怕把高个男再颠到水里。
他可经不起再泡啊。
再泡，就泡汤了。
怕什么来什么......
杨志本来想着最后搏一把，死命抓住一把草，往上一跃，试图跳上岸。结果那把草果然不负所托——连根被拔起，杨志和背上的高个男狠狠地甩在水里。
他顾不上感叹，连忙捞起高个男。这回他换了个法子，决定先把高个男送上岸。他把高个男奋力一托，果然，半个身子上了岸。
他就这样托着高个男靠在岸边，深吸了好几口气。
太累了，比小时候躲老杨的追逐累多了。
下一次，让老杨来试试干这个吧。
啊。
简直要累瘫了。
他透了几口气后，又试着想把高个男的腿也退上岸。但是他已经体力不支了，现在是又累又饿，脚下淤泥又打滑，根本使不上劲。
要是高个男不是呛水了，他真想就这样靠在岸边一直歇着。
至于眼镜男，反正他现在只要好好趴在树干，他又懂一点点游泳，只要他不乱来，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还有李惜和瘦弱男，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吧，就这样歇一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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