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也看看四周,低声说道:“实不相瞒,这次将你调任龙虎山,是龙虎山那边的意思。.冥界没打算调动你,打算让你连任的。但是龙虎山给了提议,冥王陛下也不能不给面子。”
“我就知道是龙虎山的意思……”左城隍哭丧着脸,说道:“其实连任也挺好的,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选择在这里连任。”
黑无常笑道:“奇怪了,前一段日子,你就害怕连任,就担心冥界不调动你。现在调你去繁华之地,你却又想连任,真让我想不通啊。”
“此一时彼一时嘛,唉。”左城隍连连叹气摇头。
的确,左城隍的言行,前后矛盾。一开始不想在这里,但是现在香火好了,他又不想离开了。
要是换到别的地方去,对左城隍来说也没什么。但是说到龙虎山,左城隍就胆战心惊了。在龙虎山担任城隍,是没办法装逼的,因为那里的牛鼻子无数,自己谁也得罪不起。
另外还有一点,龙虎山一带,道观无数,更有天师府坐镇,谁还会来小小的城隍庙上香啊?只怕去了那里,一年四季都只能喝西北风了!
黑无常也知道左城隍的心思,幸灾乐祸地说道:“我传旨结束,该回去了。左城隍,希望你到了龙虎山,恪尽职守,别让冥王陛下失望。”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吧。”左城隍哭丧着脸说道。
黑无常一抱拳,转身而去。
“小黑,站住。”鬼道长的声音从卧房里传来。
黑无常不敢不听,急忙回身,恭恭敬敬地问道:“道长您醒了?请问有何吩咐?”
咳咳两声,鬼道长从卧房里缓步而出,打量着黑无常,说道:“你说龙虎山要让左城隍过去,那么,龙虎山是怎么传话的?是念虚天师的通幽法牒?”
“这个我却不知,因为这种事,不是我负责的。只是冥王告诉我,说龙虎山有要求,要左城隍过去。”黑无常说道。
鬼道长点点头,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记住,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在内地活动的事。这事儿,除了冥界和龙虎山天师,无人知晓。如果我的行踪泄漏,就唯你是问。”
“明白,明白。”黑无常恭送告辞,飞一般地逃离了城隍庙。
左城隍又取出调令来看,愁道:“道长,这调令上面,限我三天到任。”
“那就收拾收拾,跟这里的乡民们打个招呼,走哇。”鬼道长无所谓地说道。
左城隍点点头,招呼两个童子,没精打采地准备去了。
第二天,左城隍磨磨唧唧地不想走,但是接任的新城隍已经来了。
实在赖不下去了,左城隍只得告辞。
第二天夜晚的时候,左城隍带着两个童子,和鬼道长一道使用缩地,直奔龙虎山。
毕竟是道家祖庭,万法宗坛,其中的禁制,强大到难以想象。
距离龙虎山还有五十里,左城隍的法术就不能运用,乖乖地步行前往。
龙虎山的城隍庙,就在上清古镇,与天师府在一条长街上!
但是和天师府的辉煌宏伟比起来,左城隍的城隍庙,简直不成体统,宛如乞丐对皇帝。
上清古镇向东不远,就是上清宫,也是天师府的产业。
左城隍来到上清镇赴任,真的是喘气都不敢大声。
鬼道长无所谓,跟着左城隍一起赴任,来到上清古镇的城隍庙里。
其实这个城隍庙的规模,还不算小,前面四间屋子的大殿,后面有偏殿和厢房。
而且这城隍庙里,原本就有主持,香火也还不错。这香火,其实也是沾了天师府的光,因为近年来,龙虎山游客渐多。这些外地游客也不怎么了解,见庙就烧香,遇神就磕头,所以很多游客,误打误撞地来到城隍庙里烧香。
左城隍来这里赴任,基本上是没事可做,就做一个泥菩萨,受点香火就行了。因为庙里有主持,是两个老道士。只是没想到,居然也是龙虎山的道士!
这两个老道,就住在城隍庙里,接待一些香客,卖一些符咒。
好在城隍庙下,还有阴宅,规模和上面的城隍庙一样。
左城隍就躲在地下的阴宅里,一步不出,安心享受香火。反正外面的事,有老道士打理,不用自己过问。
鬼道长却不住在左城隍的阴宅,而是住在镇上的旅馆里。
这样划清界限,左城隍也求之不得,省的鬼道长闯出祸事来连累自己。
鬼道长收好自己的坛子,每天就在镇上闲逛,上清宫,天师府,无处不到。
但是鬼道长都是以游客的身份去闲逛的,并没有告诉别人,说自己是道门中人。
而龙虎山的道士们,也忙忙碌碌的,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外乡老头。
直至半个月后,正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龙虎山开始热闹了!
鬼道长似乎担心别人不知道,他特意做了一个招牌,三尺黄布挑在手中,在上清古镇上晃荡,黄布上面有字:张道陵下凡,算命看相!
这招牌一出,龙虎山震动!
按理说,古往今来,江湖上骗子多了,冒充张道陵下凡的人,鬼道长未必是第一个。但是来到龙虎山冒充张道陵下凡的,鬼道长绝对是第一人!
冒充就冒充吧,鬼道长还打起了招牌,广而告之。
而且这招牌也不对,你说张道陵下凡,天师转世为人,干点什么不好啊,居然看相算命!
对于鬼道长的招牌,大街上的行人,无不目瞪口呆。
随后,鬼道长的身边,就围聚了上百号人。
当地的居民,都对鬼道长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嘲笑这个老骗子来错了地方,在这里冒充张道陵下凡,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但是人群中的道门弟子,却个个变色,交头接耳一番议论之后,派出几个腿脚快的,飞报天师府和上清宫正一观。
没有经过请示,这些道门弟子不敢乱来。万一这个瘦老头,真的是祖师爷张道陵下凡,怎么办?
所以,龙虎山的道士也算稳重,先向上面汇报,一边派人盯住鬼道长。
鬼道长则面不改色,一手打着招牌,一手摇铃,口中唱道:
“看相看相,走遍大街小巷!看你长命富贵,看你儿孙满堂。吾乃天师张道陵下凡,舌吼风雷,腹藏星斗。判富贵、判贱格,祸福无差;算先天、算后天,穷通有准……”
鬼道长唱的好听,吹得厉害,却没有一个敢找他算命的。
在龙虎山的地盘上,谁这么傻,来找一个冒充张道陵的骗子算命?
鬼道长继续走,向着天师府的方向,缓步而行。
在鬼道长的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竟然堵塞了长街!
前方忽然走来十几个道士,脚步匆匆,脸色阴沉。领头的,是两个五十多岁的老道,花白胡子垂胸,身穿道服,手持拂尘。
来到鬼道长的身前,一个老道甩动手里的拂尘,沉着脸说道:“算命的,请留步。”
“李智华,你是说我吗?”鬼道长站住脚步,瞪着那老道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老道大吃一惊,皱眉问道。
来人正是上清宫的李智华,后来和罗茜一起主持天师大会的那个家伙。不过这时候,李智华还不是上清宫的负责人,只是知客道人,负责接待工作的。他被鬼道长叫出名字,自然吃了一惊。
鬼道长嘿嘿冷笑,手指领头的两个老道:“你是上清宫的李智华,你是太一观的步逍遥。我是张道陵下凡,自然认识你们这些徒子徒孙。”
李智华一呆,转脸查看步逍遥的反应。
步逍遥相对镇定一些,笑道:“我和李智华师兄,都是龙虎山的执事人员,名字经常出现。你老汉认识我们,也不足为奇。如果叫出我们的名字,就算是天师下凡,那么我是不相信的。”
鬼道长拈须微笑:“我不但认识你们,还认识龙虎山的每一个道士。”
步逍遥不信,随手抓过来一个小道士,问道:“他叫什么?”
“姓张,名昙宗。”鬼道长没有迟疑,一口报出了名字。
那小道士吃惊不已,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很显然,被鬼道长说对了。
步逍遥也吃惊,又从身后抓出两个年轻道人,问道:“他们叫什么?”
“何云苦,曾自在。”鬼道长冷笑着说道。
来到这里半个月,鬼道长就是做前期准备工作的,所以此时才能从容应对。
步逍遥和李智华都惊骇不已,再一次打量着鬼道长,道:“老人家果然有手段,难怪敢冒充我们龙虎山的道祖天师。”
龙虎山是道教祖庭,张道陵是第一代天师,所以有一个道祖天师的称号。不过这个称号,只在龙虎山使用,别处的人,大都不知道。
因为步逍遥和李智华身后的年轻道士,都是路上随机遇到的。有的人,连李智华二人也只是面熟,叫不出名字来,但是却被眼前的瘦老头一口叫出,李智华和步逍遥,如何不吃惊?
“我没有冒充,我就是张道陵下凡。”鬼道长说道。
李智华想了想,说道:“老人家,这里是道家祖庭,龙虎山的根基所在。如果查出来你是别有用心的冒充,恐怕天师府要追究你的责任。”
“多说无益,你让念虚出来见我,就知真假。”鬼道长说道。
步逍遥摇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天师正在闭关,谁也不见。”
“他不见我,我就继续在大街上算命。”鬼道长嘿嘿一笑,继续摇铃,边唱边走。
步逍遥和李智华急忙跟上,好言相劝,说道:“老人家,你要是有什么目的,可以直说。龙虎山可以帮忙的,一定为你解决。这样公然冒充道祖天师,龙虎山恐怕不能任你作为。”
“我没有冒充,我就是张道陵下凡。”鬼道长固执地说道。
步逍遥和李智华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有心把这老家伙揍一顿,但是又觉得少了一份气度,传扬出去,被天下人耻笑,说龙虎山欺负一个疯老头子。
忽然前面有人大叫,道:“好了好了,天师府主管道长来了!”
鬼道长抬眼一看,却见一个银老道,正步履稳健,面带微笑走来。
李智华和步逍遥急忙迎上,稽道:“见过瀚文道长。”
来人是天师府的主管,也是张氏一脉,叫做张瀚文。平时协助天师大真人,打理天师府的事务,大家都叫瀚文道长。
瀚文道长点点头,看着鬼道长,脸上笑容不改:“兄台就是我龙虎山道祖天师下凡的?”
“正是,我要见念虚。”鬼道长昂然说道。
瀚文道长摇摇头,说道:“天师大真人在闭关,任何人不见。不过,大真人传出来一张便笺,还请兄台过目。”
“拿来。”鬼道长伸手。
瀚文道长递上一张纸条,却又捏住不放,笑道:“你是道祖天师下凡,可以猜出来便笺里写的是什么吗?”
将我一军?
鬼道长缩回手来,掐指算了算,随后冥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上面有四句话……对君谈命姓名香,舌吼风雷说短长。算尽多少卿与相,不知自己倏忽亡。好一个念虚,竟然咒我去死!”
瀚文道长大吃一惊,说道:“兄台果然神算,快请随我去见天师大真人!”
鬼道长这才嘿嘿一笑,跟着瀚文道长而去。
李智华和步逍遥等人,也一起跟上,却有命令年前道士们,将跟来的看客们劝离。
天师府早已经闭门谢客,大门关上了,只留下了一扇角门。
鬼道长走到角门前,站住了脚步,说道:“我是张道陵下凡,不应该从大门进去吗,怎么叫我走小门?”
瀚文道长不急不慢,说道:“天师府的规矩向来如此,如果来客是道门中人,报出身份,自然是从大门而入。但是有些高人,生性淡泊闲云野鹤,神龙见不见尾,隐瞒行踪和本来面目。龙虎山也有成人之美,免去大肆张扬的迎接,另开方便之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