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随着夏临慢慢变得更加长,夜来的愈来愈晚。
风吹得很轻,抚过青翠的院落枝叶,触及时才有了些许温凉。
“天变长了,”曼珠倚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黄昏中的景色“已经过去了这些时日,北原那边可有了消息?”
歧王手中端着一碗加了红枣、桂圆和枸杞煮的燕窝羹,又将手边的牛乳倒了进去,这才缓缓开口。
“说是卿家二子刚到不久,不多时便会启程回来。”
曼珠叹了口气“终于快结束了。”
“是啊,皇上或许能想到北原同我们联手,但他万万不会想到,屿国也已是我们的同盟。”
歧王说着,将一勺燕窝羹送到了曼珠的唇边。
“甚至,或许还有无常司。”曼珠笑笑,眸中多了几分光彩。
“你身子也终于是好了许多,到时候,便带你去看那屠宫的景致。”
“歧王殿下总是将话说得这般有趣,”曼珠将燕窝羹咽下,又问道“倾梦楼的事,怎么样了?”
“由不得她不同意,”歧王轻笑一声“但有件事你定想不到。”
“何事?”曼珠来了兴致。
“玄芝,的的确确是黑无常。”
曼珠闻言顿时愣住了。
“不可能……他……”
“我知道你不相信,只是……”
“也就是说,皇上自我成为无常司主的那一天起,就在防备着我了吗?而且……用来监视甚至要随时除掉我的,竟是我的亲弟弟?”
曼珠说着,呼吸已经不由自主的渐渐急促,她眉头越皱越紧,一脸的不可置信,片刻之后,那表情又变作愤恨。
歧王不发一言的沉着,此时,他并不是不在意曼珠的情绪,而是存有了些许私心。
他已经拿到了玉竹的同盟,以后,若是曼珠心软而再次将心意转向玉竹,那这么多年,他在曼珠身上花费的心血便都白费了。
他已经输了一次,决不允许自己输第二次。
于是,歧王只得旧事重提,让曼珠对皇上乃至玉竹的恨意加深,如此,即便是最后待玉竹无用了,处置了,曼珠也不会说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歧王又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过去?歧王殿下,我何时成为一个胆小鼠辈了?”曼珠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比起让事情过去,一报还一报,血债血偿,才更符合我的心意。”
“我只是不想让你如此动气。”歧王声音柔和,手里的燕窝羹细腻温甜。
曼珠又吃下一口,转动眼珠却定定的望向了歧王。
“歧王殿下,人,有了盼望,才有了活下去的指望,而我盼望的,就是皇上、玉竹、玄芝三人能死在我的手上。”
说着,曼珠叹了口气“可惜,玄芝的那份已经没了,希望歧王殿下不要让我对其余二人再有什么失望之事。”
“放心,”歧王温柔一笑,为曼珠擦了擦唇角的余汁“我应允你的事,何时食言过?”
这时,忽然隐门缓缓开了,川柏自其中走了进来。
“你自己来的?”歧王见到川柏身后并无他人便问道。
川柏行了礼,而后回话“歧王殿下虽告知玉竹已经投靠,却未说可带玉竹走隐门进王府。”
歧王闻言笑了几声“还是你机灵,我本就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个隐门,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便是连最后一条路都断了。”
“歧王殿下何必寻这么多借口?不想让玉竹看到我这件事,有这么难以启齿吗?”曼珠说着,懒懒的拨了拨发边垂着的步摇。
“有。“歧王附身上前,伸手刮了刮曼珠的鼻尖。
说话间,川柏自身上拿出一本册子递到歧王面前。
“这是佐丞这段时间赈灾拨款的明细,请歧王殿下过目。”
曼珠乖巧的将歧王手中端着的燕窝羹拿到自己手里,也并不去看那册子里的内容,只是静静吃着那羹汤,眼睛似有似无的向歧王看上几眼。
然而,却见歧王的眼神从平淡,渐渐转变为焦躁,最后竟是用力将册子掷在了地上。
“混账!”他怒道“这么短的时间,许龄安挪用了如此多的官银,究竟是在做什么?!他已经大胆至此,如此之事与我竟是只字未提?!”
曼珠抬抬手让川柏将册子拾回,待她看了几眼后,亦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曼珠看着越往后越越触目惊心的字,汗珠自背后密密麻麻铺了一片。
“从前,他如此信誓旦旦,如今倒也会背着我做这等事了。”歧王的手因愤怒而紧握成拳。
然此时,事已至此,曼珠只得握住歧王的手以示安慰“我们发现得早,以后对佐丞有所防备便好,且让人去打探打探佐丞用如此多的银钱都是去做了什么。”
歧王揉着眉心缓缓应声“也怪我,以前竟信了他的话,替他瞒了那么多事。”
“所以,我们以后不能只听他们说了什么,而要看他们做了什么。”曼珠柔声道“不仅要派人暗中打探,也要直接去问问佐丞,若是他所言与我们所查有出入,那他……”
歧王明白曼珠没有说完的那半句究竟是何意。
若是佐丞一边瞒着自己做了动作,一边还要寻事来骗,那这枚棋子,便是再有天大的用处,也都不能再用了。
“放心,有我。”歧王说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许龄安将这些银钱去做了那件事……”曼珠缓缓抬起眼睛“招兵买马。”
曼珠将歧王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在眼里,自己也是叹了口气“他是一介文臣,自己的女儿在后宫中身居高位可还是没了,如今他身边仅有一个独子,届时歧王殿下上位,当初应在他女儿身上的事便会再次应到他的儿子身上,他原本的后路没了,如今,便需要再踏一条出来。”
歧王冷笑一声“若是真查清是如此,到也是省了我的力气。”
“歧王殿下是准备借兵?”曼珠的笑忽然覆上一层冰霜。
“不,”歧王笑道“是用他的兵马,借个叛国的由头,灭了他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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