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舒兰的无心之语传到了萧修远的耳里,赏赐发下来的第二天,萧修远又下了一道圣旨,祁恒直接从舒兰的福阳宫偏殿搬到了更大的懿祥宫。
轰轰烈烈地迁宫足足用上了上百人手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将萧修远赐下来的东西搬到懿祥宫。
祁恒被放在柔软至极的床榻上,舒兰坐在床榻边,默默地掉着眼泪。
“十八皇子一岁半了还未搬离俞昭仪的宫中,陛下也太狠心了,恒儿才出生不到半个月,就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娘娘——”从雯本来默默地站在舒兰身边,见她哭的伤心,不忍心递上干净的手帕。
舒兰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又怨声道:“恒儿还这么小,陛下这不是诚心想要让我与恒儿母子情分生疏吗!”
“陛下又没说不许娘娘来看小王爷。”从雯温声开解她道,“其实依奴婢来看,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一来昭示了小王爷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二来,咱们小王爷独自住在懿祥宫里,陛下肯定会来看小王爷,娘娘到时候来懿祥宫看小王爷又是名正言顺,这岂不是多了很多与陛下见面的机会?”
“他后宫美人如云,若不是恒儿来的时机好,他哪里会记得我。”
从雯闭上了嘴,心底也是认同这一句的,虽然自家娘娘模样是长的不错,但是在后宫中,也不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舒兰正伤心着,外面却忽然传来内侍的阻拦声。
“看看外面怎么了?”舒兰停止了伤心,用手帕抿出脸上的泪珠,立马恢复了没事人的模样。
从雯福了福身退下,约莫三息的时间,从雯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先是冲着舒兰认认真真地作了作揖,而后轻言细语地开口。
“舒妃娘娘,十四奉母妃之命,来贺皇弟迁宫之喜。”
宫中皇子未封王时,都是按顺序称呼的,而眼前的十四皇子,正是温贵妃所出。
皇后仙逝多年,温贵妃掌管六宫,也就差一个正式的册封了。
因着温贵妃多年所求才得了这么一位皇子,平日里宝贝的不行,故而看到温贵妃竟舍得让自己儿子前来送礼,舒兰还是不免地诧异了。
但是她总不能直接询问,故而舒兰忍下了好奇心,微微抬了抬手,“十四殿下不必多礼。”
“长幼有序,舒妃娘娘亦是十四的长辈,行礼是应当的。”十四皇子说完后,又拍了拍手,门口捧着礼品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整齐地站在了十四皇子身后,静听安排。
“这都是母妃特意挑选的,让十四来送给皇弟。”
“贵妃有心了。”舒兰微微一笑,一边看向自己的宫女,轻唤了一声,“从雯。”
从雯会意,走到十四皇子身前对着他福了福身,而后从十四皇子带来的宫人们手里将东西一一接下,放置在一旁空着的桌子上。
“舒妃娘娘。”十四皇子有些好奇地张望了床榻的方向,“十四能否看一眼皇弟?”
“自然是可以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也就是两步路的事,舒兰便点了点头,起身微微让开了点位置。
十四皇子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随后走上前,定睛往床上看去。
“也难怪父皇会那么喜爱皇弟,原来皇弟长的这般可爱。”
他说完后,直接后退了两步,仿佛真是为了一解好奇心,但正是这一举动,反而让舒兰微微松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担心温贵妃这对母子会另有图谋。
“舒妃娘娘还要照顾皇弟,十四就不多打扰了。”
“想来贵妃娘娘也在等十四殿下回去,本宫就不多留了。”舒兰微微一笑,而后看向从雯,“你代本宫送十四皇子出去。”
十四皇子又抬起手行了一个告退礼,方才转身出去,不紧不慢进退有度。
眼见从雯送十四皇子离开了,舒兰这才随手指了一个站在旁边的宫女。
“去看看,温贵妃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那宫女福身,走到桌子让,将东西一一打开检查。
“回娘娘,都是一些人参之类的补品,以及一对刻有平安二字的玉锁。”
“拿下去吧,放库房收起来。”舒兰挥了挥手,宫女微微低头行礼,转身将东西捧了下去。
从雯踏进殿中,“娘娘,十四殿下离开了。”
舒兰微微点头,一边令左右宫人退下,只留从雯一人。
因着婴儿的缘故,两人也不担心会传出去,故而舒兰直接开口了。
“从雯,你觉得温贵妃今天这是何意?”
“奴婢倒是听说一件事。”从雯走到舒兰身边,凑近她的耳旁,低声细语说了几句。
“你的意思……”舒兰有些不太相信,“温贵妃可是相府嫡次女,她有相府作为依靠,还用得着拉拢咱们?”
“今时不同往日。”从雯缓缓开口分析,“虽然贵妃掌管六宫,可是她膝下的十四皇子,既非嫡又非长,温贵妃自然是要为他多做打算。”
“娘娘虽然没什么母族背景,但是娘娘有小王爷,小王爷得陛下宠爱,年纪又小构不成竞争,温贵妃自然是想要拉拢您和小王爷。”
从雯顿了顿,又道:“且不说温贵妃,娘娘您且等着看几天,就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人盯上了咱们小王爷。”
舒兰似信非信,还真就每天守着懿祥宫打转,一连几天,懿祥宫的访客络绎不绝,除了与她不对付的俞昭仪外,各宫都送来了礼品。
“这下娘娘总该知道,咱们小王爷在宫里如何招人眼了?”从雯开口道。
舒兰却皱起了眉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对恒儿过分的宠爱,又何尝不是将恒儿架在火上?”
“这点娘娘大可放心。”从雯缓缓开口,“贵主们都盯着太子之位,虽然是得陛下喜欢了些,但是若论妒忌这份得宠,也就是那几名同样有小皇子的后妃,例如俞昭仪。”
舒兰叹了一口气,目光无意中落到床上,随后神情微微一扬,快步走到床边,“恒儿醒了?可是母妃说话吵着你了?”
说罢,舒兰又熟练地伸手摸了摸祁恒的额头。
只一秒,便是脸色一变。
“从雯!快去请太医!”
从雯一愣,也来不及问缘由,便匆匆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请太医。
懿祥宫一瞬间顿时人仰马翻,周边伺候的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太医匆匆地赶到了懿祥宫,舒兰还未松口气,内侍又高声通报了一声。
萧修远听说懿祥宫请了太医,立马便扔下了折子赶了过来。
萧修远憋着气等到太医诊断完毕,这才气势汹汹地开口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么伺候长生的?”
他前脚才赐了长生二字,转眼人就病倒,这岂不是在光明正大地打他脸。
“殿下是受了寒。”太医恭敬回答道。“听说这几日懿祥宫人来人往,气息混杂,也容易有损殿下的身体健康。”
“人来人往?”萧修远皱了皱眉,看向宫人们,“这些天都有谁来过?”
“差不多都来过。”舒兰的表情万分后悔,“只怪我没考虑到恒儿的身体,她们说想看看皇子,我也不好拒绝。”
“不好拒绝?”萧修远的眉头皱的更深,“来啊,传旨,从今天起,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懿祥宫。”
舒兰脸色一白,萧修远却没想那么多,再太医来了药之后,直接下令将包括舒兰在内的人全部撵出去了。
然而萧修远这一道命令,却在懿祥宫外引起了不小的误会。
因着赐字一事,后宫诸人多多少少猜出来一点萧修远的意思,如今懿祥宫传出生病的消息,又有这么一道近乎打入冷宫的消息,众人飞快地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定然是舒妃没有照顾好皇子,导致皇子生病,陛下又恢复理智,国运与人是不相干的,便干脆厌弃了这对母子。
热闹了一段时间的懿祥宫与舒兰的福阳宫顿时冷清了不少。
而萧修远忙于国事,更是连着好几天没从太和殿迈出一步,落在后宫众人眼里,更是坐实了舒妃母子失宠的名头。
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虽不敢往死里得罪福阳宫,但是明里暗里总是会刁难一番。
祁恒睁开眼,便又看到舒兰坐在不远处掉眼泪,虽然抽泣声极小,但是随着时间,他的五感也在慢慢恢复,故而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从雯端上一杯茶,轻轻放在舒兰的手边。
“你说陛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舒兰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又重重地将茶杯放下。
“都说帝皇无情,我是真见识了。”
“娘娘。”从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祸从口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您还是谨慎为好。”
“谨慎什么?”舒兰冷笑一声,“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们早被别的妃子找借口借走了,这里哪还有其他人能听见。”
萧修远领着一串人刚踏进懿祥宫,正奇怪懿祥宫是不是冷清了一点,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听见什么?”
舒兰与从雯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朝着萧修远的方向行礼。
“臣妾恭迎陛下。”
萧修远皱了皱眉,没叫她起身,“朕知道,舒妃你不爱别人伺候,可是长生还小,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看着,你怎么把这里的人也撤了下去?”
倒打一耙也不过如此,若不是顾忌着萧修远的身份,舒兰都要气笑了。
“陛下误会娘娘了。”从雯一个激灵,连忙开口,“不是娘娘把人撤下去,是别的宫里的娘娘缺人,把懿祥宫的人手都借了过去。”
萧修远不悦,“什么?谁给她们的胆子,借人借到懿祥宫来了?”
萧修远看向自己身边的内侍总管,“你去查查,都是谁来借人。”
内侍总管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萧修远咳嗽一声,提步走到床边,一边满意地点头,“朕有些日子没来了,长生又长的好看了些。”
祁恒并不想搭理他,阖上双眸。
萧修远却从怀里掏出一串小铃铛,提着在祁恒的上方轻轻摇晃,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祁恒被吵的烦,便睁开眼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修远见引起了注意力,顿时露出满意的微笑,孩子多了,他总能从自己的妃子手里学到点逗孩子的小手段。
萧修远又摇了一下铃铛,而后冲着祁恒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的微笑,“长生,想玩铃铛吗?来,叫声父皇让朕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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