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晁在船舱内设了席,祁恒三人分别落座之后,他拍了拍手,一阵弦音颤动,多名舞女摇曳着腰肢自船舱两侧的耳间里鱼贯而出,领头的舞女怀里还抱着琵琶的。
舞女们纷纷踏至,随着走动,她们脚踝上带着的铃铛也叮铃铃地摇着响着,船舱的末尾有人吹奏起竹笛,清越的笛声与哀婉的琴弦搭奏出一段缠绵的音乐。
舞女们簇拥着中间抱着琵琶的红衣舞女翩然起舞,祁韶捏着酒杯,目光无意中落在红衣舞女的脸上,微微有些愣神。
“王兄弟可是喜欢?”魏晁笑眯眯开口,“这是前几日寻来的,若王兄弟喜欢——”
祁韶有些心猿意马,这女子太漂亮了,比他从前见过的美人竟然还要漂亮几分,他不是没见过艳丽型的美人,可当他与那名女子对上眼神的时候,那双凄婉含愁欲语还休的眼睛像一团迷雾似的勾住了他的目光。
对于魏晁的提议,祁韶心动了一下,可他还没开口,却感觉到身上骤然笼罩的冷意,以及满含警告的目光,祁韶怂了。
即便幕篱遮住了祁恒的视线,他依然感觉的到那束警告的目光是祁恒的。
“不、不不!”祁韶身体僵硬一下,他心中的求生欲促使他极快地摇头拒绝,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强行镇定下来。
“魏兄的心意在下领了,如此绝色美人,在下岂能夺人所好。。”祁韶停顿了一下,昧着良心又接着说道:“且在下家中已有一位贤妻,她温柔美丽又十分能干,有爱妻在,在下心无旁骛。”
郑二瞥了祁韶一眼,他的表情十分真诚,仿佛真是一个痴情人,可是京城里谁不知道,大皇子府上美人众多,大皇子妃还未入府,府中便先有了侧妃也是皇室里头一例。
“王兄弟竟然有了妻室?那王公子岂不是…………”魏晁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他的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了一抹可惜之意,既然王兄弟都成了亲,那身为王兄弟的兄长,时人最崇尚长幼有序,自然也就不用再问了。
只是如王公子这样如仙一般清冷孤傲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女子俘获了他呢。
“难道魏公子还未曾娶妻?”祁韶状似诧异地反问道,魏晁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确实还未曾娶妻,家中长辈也常为此事念叨于我,我受不了便带着人出来游玩了。”
魏晁未娶亲的原因,全是因为他爱追求极致的完美,清冷的他嫌弃人家脸型不够完美,美艳的他嫌人家气质庸俗,小家碧玉的他觉得人家畏畏缩缩,总是不管什么样的女子站到他的面前,都能被魏晁挑出毛病。
可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呢,久而久之,魏晁大名远扬,连魏晁他亲爹都对他的婚姻之事死心了。
打又不能打,骂又舍不得,总归是亲儿子,难不成还能扔了不成,只能随他去。
“对了,听说王兄弟你们是来扶风城寻亲的,不知可有进展?”魏晁又道,“在下在这城里也有熟人,可为二位打听一二。”
祁韶心道这就是个借口,嘴上却道:“多谢魏公子美意,只是这几日我与兄长去打听了,在下要找的人,确实在多年前就已经搬离。”
他苦笑了一下,发挥与生俱来的演技,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水,“我和兄长这回估计又是不得所获了,只可惜我母亲她……她估计要再一次失望了。”
魏晁欲言又止,虽然他猜测这位王兄弟可能是他叔叔的儿子,但是他又没有确凿证据,若是去问他那个叔叔,指不定他叔叔都不记得王家女那一号人了。
魏晁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到另一边。
“王公子怎么不动筷子?是菜式不合口味?”魏晁突然想起自己设宴的目的,连忙开口问道。
他心里涌上些期待,既然都要吃饭了,那么吃饭的时候,总归要把头上那个碍事的幕篱取下来吧。
魏晁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好奇对方的模样,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般。
祁恒淡淡暼他一眼,如他所愿一般,抬手作势要取幕篱。
“公子!”一名护卫匆匆跑了进来,他径直跑到魏晁身边,低头在魏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计划有变,请公子速回大营商量具体安排。”
护卫的声音极低,祁恒三人的位置离的有段距离,又有丝竹之声作为掩盖,可祁恒已是修士,五感早已经超出凡人的境界,所以此时两人的低声交谈却仿佛是近在他耳边。
祁恒放下取幕篱的手,站起身淡淡开口:“魏公子似乎突然有事,正好时候也不早了,我等也要回客栈了。”
魏晁大为可惜,直白的丝毫不加掩饰,但是大事要紧,他也不多做挽留,只歉意道:“本想与王公子你们共赏夕阳西下,只可惜家中有急事,派人来寻,在下不便再为三位作陪了。”
“等下次在下再备下美酒美食向三位赔罪。”魏晁拘了一礼,“在下先行告辞。”
他心中却知没有下次了,战事一旦开动,他定然是抽不开身,等此战结束之后,那会儿他都要回都城了,再相见也不知何年何月了,只可惜他还是未能如愿看到王公子的真实容貌。
魏晁领着两名护卫走下画舫,走了差不多五十米的距离,却突然发现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那些喜欢在河边涤衣的妇人们也不见了踪影。
“公子小心。”事有反常必有要,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地把魏晁夹在中间观察着四周。
破空声而至,一名护卫下意识抬手拿剑,一把将来势汹汹的箭矢挡下。
然而这只是开始,安静的河道旁,突然钻出来几十个以布蒙面的黑衣人。
“有刺客,保护公子。”
站在树上手持弓箭的黑衣人将弓箭收回,原先那一箭便是他放的,他盯着魏晁三人,目光流露出狠意。
“上,不惜一切也要杀了三皇子。”
魏晁心中大惊,“你们知道我的身份,谁派你们来的?”
“三皇子现在如瓮中鳖插翅难飞,你都死到临头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握着弓箭的男人粗哑的嗓子如同破锣,刮的人耳朵生疼。
“属下定竭尽全力保护殿下。”护卫低声道,“殿下等下就躲在我二人身后。”
“不。”魏晁抬头看向树上的黑衣人,语气讥讽,“就算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反正你不是认为一定能杀了本皇子,即便告诉我又如何,毕竟一个死人又怎么会说话呢。”
黑衣人点点头,“你说的对。”
他从旁边抽出一根箭,魏晁的护卫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黑衣人手中的箭直直地射到魏晁原先站着的地上,“可我就是不想让你做个明白鬼。”
有了他这一箭作为号令,其余的黑衣人也不再犹豫,当即一窝蜂涌了上来。
饶是魏晁的两名护卫本事再强大,可双拳难敌四手,两名护卫的身上也中了好几刀,更何况还要分出精力来注意他们身后魏晁的安全,一时之间束手束脚极了。
“你们专心点,不用分散精力给我。”魏晁咬了咬牙,看着护卫手臂上被砍下一道极深的伤口,他气红了眼从腰带里掏出软剑,只可惜他的武功是个花架子,平时只注重招式好看与否,并不在乎实用不实用。
魏晁勉强用软剑抵挡了一道攻势,但是巨大的力道撞的他手臂发麻,连软剑都握不稳了。
“噗——”
时间仿佛被人放缓了流逝的速度,魏晁看见了黑衣人眼中的得意,看到了两名护卫眼中的痛意与愤怒。
滴答、滴答、
魏晁迟缓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膛上,一只黑色的箭矢深深地没入,只留着末尾的白羽还在外面。
原来有时候好看的东西,只是徒有虚表而已。
那些用起来帅气好看的招式,并不能替他抵挡敌人。
魏晁拉了拉嘴角,一阵痛意从胸口传来,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树上的黑衣人放下弓箭,冷笑了一下,“还不快点,别让主子等久了。”
“殿下。”
魏晁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的胸口浸染了一大片黑色的血液,“你们不用管我了,这箭上沾了毒,即便是拔了箭,我也活不了…了。”
看来幕后之人,是铁了心的要让他死在这扶风城。
魏晁因为失血过多浑身发冷,失去意识倒地之前,他仿佛感觉到有人接住了他。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们竟敢持刀杀人!”
树上的黑衣人眼中的得意散去,他不善地看着这三个突然蹦出来的程咬金,“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早早离去才好。”
“王公子!”两名护卫挡下攻势,看见来人一喜,随后又急急忙忙道:“这里危险,能否麻烦两位公子将我家公子带到城主府,我们两个挡住这些人。”
说话间,其中一名护卫又被划出一道伤口。
“你看着他们。”祁恒将魏晁平放在地上,祁韶躲在郑二身后,乖巧点头,他举着两根手指,“放心,我绝对不离开郑二半步。”
祁恒伸出手,掉在地上的软剑直直飞入他的手心,他注入内力,剑身瞬间抖直发出嗡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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