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尔斯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像个发光体,看到的人都会被他照亮。
直到他们离开克兰维尔,开车回到洛克希尔街179号,埃德温还莫名惦记着那个笑容。
平心而论,扎尔斯的长相在他见过的人里不算最出色的那一批,从恶魔到人类到各种邪神,比扎尔斯好看的不在少数。不过扎尔斯有他们没有的优点——好像从来没有坏心,埃德温从他的笑容里看不到阴霾,全是纯粹的光。
而光这种东西,恰恰是最稀缺的。
他在没有光的黑晶殿长大,到赫尔莱特消失之前几乎都没有见过光,第一次是同样年幼的埃尔文斯推开了黑晶殿的大门,那之后他才逐渐适应了有光的世界。
因为赫尔莱特不在了,觊觎黑晶殿的恶魔不在少数,他早早地拿起了剑,为了保护这个没有光的地方战斗了许多年。等到他从血海里爬出来,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179号最初也是这样的,他和格兰特各自处理案件,缪恩和汉娜机械式地在179号呆着,和他没有太多交流——在他看来魔偶都是死物,坏了还能修理,但实在没必要倾注感情。当初格兰特怀着别的意图,对缪恩和汉娜都不错,他嘴上没说什么,其实知道对方有其他目的,只是懒得挑明。
扎尔斯来了以后,起先他也怀着同样的戒心,不过对方太好懂了,第一次见面他就发现这家伙和格兰特不一样,根本不用读心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埃德温和这位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新助手共事了一段时间,意外地发现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用蜜糖混合橘子味的阳光照亮了原本没什么人味的179号。
即使最初不觉得有什么,到现在埃德温也不得不承认,扎尔斯改变了他们。
但……
“你不会遗憾吗?”下车前,他这样问扎尔斯。
扎尔斯愣了愣,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件事,于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
他必须得让埃德温安心,不然对方恐怕得把这事记挂到明年。
埃德温听了这句话后没什么反应,下车进屋一气呵成,扎尔斯也不知道自己的否认有没有效果,惴惴地把车开回车库,打算去找埃尔文斯谈谈这件事。
如果埃德温继续因为这件事纠结下去,他也没办法了,得找个人分担一下这份苦恼才行。
等他停好车进门,埃德温果然已经上楼去了,他问了缪恩该去哪里找人,按照对方说的去了起居室。果然,埃尔文斯坐在沙发上,正低头鼓捣几个放在茶几上的小配件,看起来像在做什么手工活。
“回来了?”听见扎尔斯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打了个招呼。
不意外他会发现自己,扎尔斯把装着面包的纸袋放在他手边不远处的桌面上,从冰箱里倒了杯水。
“嗯,顺路去了趟我的母校。”他端着杯子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吃面包吗?味道挺不错的。”
“我得先把这东西修好。”埃尔文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着一颗石头,举起来透光观察,“亚伯……埃德温大概是把我当修理工,有点什么东西坏了就丢给我,从小到大我都这么帮他修,不会修的也学会了。”
扎尔斯看了一眼他在摆弄的零件,猜测道:“是个怀表吗?”
埃尔文斯点点头,把石头清理干净,用镊子夹着放在外壳表面的凹陷处,微微用力一拧,那颗透明的石头就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上面。他放下镊子看了扎尔斯一眼,朝他伸出一只手来:“手借我用一下。”
这话听起来似曾相识,扎尔斯按照他的要求伸手握住那个坏掉的怀表外壳,果然,上面的石头开始变色,不一会儿就被浅黄色的光充满了。
果然是一枚日光石,镶嵌在怀表盖子上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埃尔文斯把它拿回去时石头发的光又变成了白色,扎尔斯想起埃德温之前故弄玄虚没说的白色光和金色光代表的种族,忍不住问:“日光石的不同颜色都代表什么?”
埃尔文斯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他。
“你在森林里给过我一块日光石,知道它是什么,却不知道不同颜色象征什么种族?”
他看起来对扎尔斯的片面了解感到难以理解。
“埃德温没告诉我,只说了黄色代表人类。”扎尔斯解释道,“后来也一直没机会问,直到我在‘不归之森’里见到你的雕像,它提的油灯里有一块日光石,才想起这件事。”
埃尔文斯短促地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却没有立刻说什么,片刻后才道:“……那雕像应该是我救过的一些人类立的,当时为了保护他们才留下那块日光石做灯芯,想让他们离地狱的人远点,不过好像没什么用,那森林里连活人都没有了。”
听起来和他之前猜的差不多。扎尔斯想。
他在森林里把从提灯里捡到的那枚日光石交给埃尔文斯时,对方还不记得那块石头的来历,大概是埃德温让他恢复记忆后才想起来的。至于原本生活在“不归之森”里的一族,也许早就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现在只有守林人们知道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真正守护森林的只有那头兽了。
“你想问日光石的颜色代表什么,”埃尔文斯怀念往昔也只花了一瞬间,想起他的问题,没有像埃德温那样故弄玄虚,直白道,“白色是白地人,黄色是人类和其他一些种族,金色是地狱里的东西。”
“东西”这个词显得有点突兀,不过地狱里恶魔确实不占数量优势,只是凭借力量成为统治者,还有一些别的从深渊爬上来的种族存在。扎尔斯并没有很在意他的遣词,只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下意识道:“那埃德温和你……”
埃德温是白色,埃尔文斯也是白色,两者都是他亲眼见过的。可按照埃德温的说法,从赫尔莱特那一代,他们已经成为地狱的一份子,按理说身为下一代的埃德温他们也应该是金色才对。
他没有把话说完,埃尔文斯已经明白问题所在:“想问我们为什么是白色?很简单,因为没有和地狱通婚,我们虽然连翅膀都是黑的,但本质上还是白地人。”
扎尔斯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与众不同,埃德温为什么被地狱放逐又封印一半力量,昂萨斯特为什么针对他们,这些问题好像一下子就全都有了答案。
“这些事……告诉我没关系吗?”想通一切后,他迟疑着问。
“没关系,”埃尔文斯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把修好的怀表上好发条,指针又开始滴答滴答地走动,“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你和埃德温已经是契约关系,这些原本就应该告诉你,大约是他没来得及说。”
谈及埃德温,扎尔斯才忽然想起自己来找他的本意。虽然现在谈这个好像有点怪,不过他们也很少有这种单独谈话的时机,扎尔斯还是把埃德温今天的反常行为粗略说了一遍,然后问:“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别继续纠结这件事了吗?”
扎尔斯讲故事的技巧普普通通,埃尔文斯很难想象埃德温在为这种小事烦恼,不过一切反常结合起来,突然就好像有了解释。
他心念一转,作恍然状示意扎尔斯靠近些,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在扎尔斯疑惑的目光里笑起来。
“去吧,”他微笑着说,“应该会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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