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温没有驾照,也不会开车,扎尔斯接受了自己当司机的命运,任劳任怨地从缪恩那里拿来车钥匙,把179号地下车库里的车开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会和桑切斯开的一样是越野,但出乎意料的是车库里停着一辆体型不大的轿车,改装款,轮胎和发动机应该都动过,不过实在有点小,让扎尔斯怀疑埃德温能不能在后座睡着。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开过,车上都积了层灰,他从后备箱找到抹布清理了一下,又确认过油箱水箱都是正常情况没出问题,然后才上去启动车子,把它一路开到院子门口。
埃德温穿了件驼色的长风衣站在门前等他,车停下后拉开车门,两手空空地上了后座。
“去哪里?”扎尔斯问。
话说出口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看起来很像一个真的司机,但已经说完也没办法再收回了,只好懊恼地悄悄叹了口气。后座上的埃德温浑然不觉,脱下风衣后随口告诉他这次出行的目的地:“希望郡。”
希望郡位于约克市东南,其实是个小村庄,但有个很容易吸引游客的名字,于是逐渐发展起了旅游观光业,每年能有几万游客仅仅为了这个名字过来玩,经济也逐步发展了起来。扎尔斯去过一次,觉得很没意思,所有人都只是为了给路牌拍照发在社交网络上,对于村子里有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他一边设定导航目的地,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埃德温一眼,有些好奇地问:“希望郡出什么事了吗?”
像是懒得回答他这种需要大费口舌来解释的问题,埃德温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按了几下,直接把手机递到了前座给他看。
扎尔斯还在跟导航搏斗,抽空看了一眼,小声读出短信页面显示的文字:“大部分居民从上个月起一直闭门不出,只剩下一家旅馆对外营业,入住的几名旅客至今下落不明……”
算得上是相当严重的失踪事件了,不知为什么至今仍然没有新闻报导,扎尔斯也是第一次听说。通常这样的社会性案件如果没有被大规模报导,一般是因为官方特地压下了消息,先行想办法处理妥善再进行公布,免得引起群众恐慌。
“一直没有人报案,”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埃德温说,“直到上个周末才有人发现自己住在希望郡的朋友很久没更新过博客,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向当地警署报案也没有收到回应,约克市警方上门调查才把案件定性,转到了我们这里。”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有几个音节甚至像用气声在说,初听时有种悄悄话般的亲昵,扎尔斯有意忽略了这种错觉,再去听时就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漠。
导航终于设好了,开始用很难听的声音播报路线,扎尔斯忽略了它,继续道:“居民们真的只是闭门不出吗?总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去了就知道。”埃德温闭上眼睛,“专心开车,不要说话。”
他只好闭上了嘴,去和难听的导航搭档上路。
约克市到希望郡大约四十五分钟车程,路上几乎都是农田和树林,虽然称不上荒芜,但也没什么风景可看。扎尔斯开车开得有点无聊,见埃德温在导航的声音里都能闭目假寐,于是悄悄伸手开了车载音箱,想要来点音乐解闷。
谁知他刚按下开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便从音箱里传出来,伴着难听得令人发指的吉他伴奏唱着不成调的民谣,听得他汗毛倒竖,立刻又把它关掉了。
这歌声比导航的杀伤力大多了,扎尔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后视镜,埃德温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不太高兴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听听歌……”对方目光里的不悦太过明显,他很没有底气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他总觉得埃德温马上就要发火,可后者只是皱了皱眉又闭上了眼,说:“旁边的抽屉里有CD,把汉娜的歌换掉。”
“……”
汉娜唱歌原来这么难听吗?
扎尔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讪讪地拿了CD塞进去,这次不再是刺耳的歌声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钢琴曲。埃德温这次没再发表什么意见,闭着眼靠在后座假寐,于是扎尔斯把导航的声音关小了点,继续朝希望郡的方向驶去。
扎尔斯印象中的希望郡路口是停着好几辆车,有游客从车上下来排队留影的,可他们到路口时,整条路都空空荡荡,别说游客了,确实连普通居民都看不见。以往这里应该有不少居民背着相机或摆摊兜售摄影套装,但眼前的主干道一个人都没有,扎尔斯沿着路往前开,直到进了希望郡的居民区也没看到人。
真的像信息里说的一样,居民都闭门不出,像在躲避什么。
按照导航结果,他把车一路开到出事的旅馆门前,先让埃德温下车,然后去找停车的地方。等他将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再回来,却发现埃德温还站在旅馆门前,若有所思地盯着楼上的某个窗户发呆。
虽然他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但站姿意外地挺拔又不失随意,这会儿只穿了一件衬衫,风衣外套搭在小臂上,看起来就像个过来旅行的普通有钱人。
扎尔斯走到他身边,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先进去?”
好像和埃德温独处的时候,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不过这次对方没有不耐烦,淡淡道:“我先进去的话,你可能会有危险。”
扎尔斯:“……?”
埃德温没有多说的意思,只嘱咐一句不要离他太远,就率先抬腿走上了旅馆门前的台阶。
这旅馆看起来不算大,不过装潢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是个合格的住处。他们一起进了门,埃德温对前台坐着的服务员说:“一个房间。”
那是个中年女人,看起来憔悴得像几天没睡好,眼下两抹乌青明显得像画上去的。她原本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着过期杂志,闻言抬眼看了看他们,哑着嗓子问:“只要一个?”
“就一个。”埃德温说。
扎尔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安静地听从他的安排。最后他们领到了门钥匙,乘电梯上了三楼,见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埃德温才低声说:“旅馆里有古怪。”
“什么东西?”扎尔斯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
埃德温摇摇头,示意自己也还没弄清楚。他们开门进了房间,扎尔斯又拿手机去看刚刚自己用埃德温的手机转发过来的案情简介:“失踪的几个住客都住在这层,其中一个就在隔壁的311号房间。”
埃德温微一点头,他又问:“我去隔壁敲门看看?”
“不急,”埃德温拉开窗帘,外面居然还有个小露台,“先看看隔壁是什么情况。”
原来他刚刚在楼下看的就是这个露台,看起来早就打算要这么调查隔壁的情况……扎尔斯跟着他进了露台,隔壁露台的门却关得严严实实,连里面的帘子也拉得好好的,看起来好像没有人。
埃德温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过去看看。”
扎尔斯愣了愣,点点头,转身往房间门口走,准备按照自己先前的设想,去敲隔壁的门看看情况。可他还没迈出两步,就被埃德温抓住了手臂:“这边。”
抓住他的那只手和前几天在车上时一样,比正常人的体温要低一些,扎尔斯还把袖子捋到了小臂上,被埃德温抓住时小臂突然一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往回一拽,拉回到了露台上。
“从这边过去。”埃德温说。
他的力气比扎尔斯想象中大得多,被拽了这一下险些没站稳,撞到埃德温身上,好在旁边就是栏杆,他扶了一把立刻就稳住了。
露台其实有点小,容纳两个男人多少有点勉强,这一撞倒是节省了些空间——扎尔斯直起身来,觉得自己都能嗅到埃德温身上的男士香水味,是很清淡的冷香,不知是什么牌子,还挺好闻。
他没问为什么不要去敲门,如果房间里有什么会被敲门声惊动的东西,从露台过去确实不那么容易被发现,而且两个房间的露台之间离得不算远,对他来说从这边过去还挺轻松的。
被他撞了一下,埃德温看起来也不太适应,自己后退了半步,把露台上的空间都让给了扎尔斯。
“过去以后用这个,”埃德温递给他一把钥匙,“把门打开,如果里面有人就叫我。”
“如果有其他东西?”扎尔斯问。
埃德温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怔,突然笑了一下。
“不会有的,”他说,“如果开了门还有其他东西在,大约也会被你吓跑。”
那点笑意像融雪似的稍纵即逝,但他确实是笑了,扎尔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奇异地放下心来,在露台栏杆上借力一跃,准确地落在了隔壁房间的露台上。
距离确实很短,他都没费什么力,落在地上后就拿出埃德温给的钥匙开门。那根钥匙很小,但完美地嵌入了露台门上的锁孔,扎尔斯轻轻一扭,只听见“咔嚓”一声后再伸手去推,露台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他拨开窗帘往里看了一眼,房间里很暗,几乎看不清东西,但床上有个人影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
扎尔斯环顾一周没发现其他异常,于是回身朝等在对面露台上的埃德温招招手,自己先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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