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林奇一定是对我刚说的话过心了,没等我动手,就自己盛了碗粥。不就开个玩笑嘛,我也没说错什么呀,他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果然是个善变的人,脾气也让人琢磨不透。
直到这顿饭吃完,我俩都没再说一句话。半小时后,他开始拿起电脑继续工作,我收拾好碗筷,走出卧室。他这才在我身后冒出一句,“晚上,我想吃豆角焖面,放肉丝的那种。”靠,这大少爷还开始点餐了。
豆角焖面倒是难不倒我,我妈根本不会做饭,也不常在家里吃。从几岁起我就自己煮饭,或者我做给我妈吃,豆角焖面我最拿手。
下午六点,我开始准备晚饭,刚洗好、切好肉丝和豆角,就瞧见林奇已经下楼坐在餐桌旁,面前摆放着黑色的宽屏笔记本。
他眼睛紧盯着屏幕,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动作利落又好看,这大总裁还确实挺忙。
二十分钟后,我把一碗豆角焖面摆到他面前。他先是鼻子贴到碗边,深嗅了一口,接着唇角轻轻一勾,一下就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了一边。
一大碗面很快被他吃完,连点渣儿都没剩,“再来一碗。”
“没......没了。”我没想他这么能吃。
看着他有些发黑的俊脸,我把自己面前的碗推过去,“要不......你吃我这个吧。我才吃了几口。”
林奇倒是也没嫌弃,一把接过之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皱眉瞧了瞧我,“那你吃什么?”
“还有剩下的粥和葱花饼,我去热热。”
我端着热好的粥和饼再次走进餐厅,林奇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了,面前摆着又空了的面碗。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吃,这几天在一起吃饭,他的饭量都和我差不多,难道是我做的面太好吃了?
“扶我上楼。”我刚吃完,收拾好,他就关了电脑朝我吩咐。靠,他的腿还没伤到要我扶着走路的地步吧。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我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可不敢轻易开口反驳,谁知道哪句话又惹得这爷发脾气不理我。整整一个下午,他都阴着一张扑克脸,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说是让我扶他,基本就是我手全程被他牵着,直到走进卧室,躺上大床,他还是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他侧身躺在床上,我就在床边站着,那姿势别扭的不行。
“上床,陪我睡。你不是说我是你金主吗?哪有不陪金主睡的小......小姐?”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明显结巴了,却偏要硬说出来,就像在和谁赌气似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脾气也上来了,甩开他手,掀开被子钻进去,却拿后背对着他。
“操,小丫头,才来了几天就要反天了。”他的大手从我身后伸到我腋下,轻轻抓挠。我那时候年轻,身体也特别敏感,立时笑得喘不过气来,不停地求饶。
“明天还做肉丝豆角焖面给我吃。”他停了手上的动作,薄唇贴到我耳边霸道地吩咐。
“不......不行。”我边抽气边回答。
“怎么不行?”他脸色一沉,手上又要继续。
我还没等他话落,赶紧抢答,“总吃面怎么行,单一食品没营养。你一个大男人也吃不饱?”
他这才勾了勾唇角,大手从我腋下挪开,揽到腰上,低哑了声音,“那你就负责在床上继续喂饱我。”
他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脸立时就热了,翻转过身体,盯着他超级无敌好看的俊眸,“我做的面真那么好吃?”
他眸子里的亮光一下就消失了,似乎整个人都跌进了阴影里。
我心头一凛,不知道自己又触碰了他哪块逆鳞。
沉默了许久,我实在憋不住,很小心地开口,“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没有,不是你的错。”
他停顿了一会儿,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我刚上学的时候,我妈每天早晨都做豆角焖面。那时候家里穷,也没什么好吃的,她觉得这个有菜又有肉,最有营养。我当时特别讨厌吃这个,都吃腻了。可后来,我妈死了,再也没人给我做过。”
伸出手,我紧揽住他劲瘦的腰身,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前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此时,孤单无助得让我心疼,但我能给他的,除了这个拥抱,真的再没有什么。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口里的“我妈”,其实也不过是他的养母,他连他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都没见过。
“小丫头,”他在我头顶低笑,“知道我那时候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一出口,我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
“变成一只小老鼠。”默了片刻,他又自顾自地解释,“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去世,是我师父收养了我。
那时候我们住在海城市郊的棚户区,经常会有老鼠。有一年,一只母老鼠进了我和林震的房间,晚上闹腾的厉害。师父买了粘鼠板,投了诱饵,放到它经常出没的地方。
当天晚上,我俩就听见房间里一阵折腾,大、小老鼠叫成了一团,那声音特别凄惨,吓得我们根本不敢开灯去看。
早晨的时候,我俩发现,粘鼠板上黏着几只小老鼠的尸体,已经被拖得四分五裂,旁边还躺着一只被黏住的大老鼠。
师父说,是小老鼠不懂事,贪吃,被粘鼠板黏住。大老鼠赶来救它的孩子,可拖坏了它们的身体也没能将它们救下来。最后,大老鼠自己也被黏住。
当时,林震那小子就哭了,说小老鼠真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像活个小花猫,一点都不爷们。(咳咳,我超级怀疑他这么说是故意在我面前诋毁林震形象,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从那以后,房间里再进了老鼠,我俩总会在师父发现之前,把它们赶跑。
不过,我并没觉得那群小老鼠可怜,相反还十分羡慕它们。羡慕它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有亲人去救它们,羡慕它们能死在亲人怀里。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妈死在我面前......什么都做不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消失在清冷的空气中。
我以为他此时一定特别伤心,抬手朝他脸上摸过去,却是干的,一滴泪水也没有。
他更加低哑地笑出声,“傻丫头,我早就没有眼泪了。这世上的每一条生命都躲不过一死,包括你我,没什么值得伤心的。”
我虽然没摸到他眼里的泪,可他这番话却比我摸到一脸的泪水,还要让我觉得戳心。而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早就没有了眼泪的男人,在以后的岁月里,却无数次为我泪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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