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茯苓继续说什么,邢谦上前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门口一路牵出好远,这才松手。
而此时的苏木槿目光,只是循着他二人的视线缓缓挪移,不曾看到原来在邢谦的身后边,还立着一个人,真是她日思夜想的谢珩。
于是又一次的,以同样的方式,在毫无防备之下,她被谢珩生生地拽了回去。吱呀一声,大门厚重地被关上了,门里门外,两对鸳鸯眷侣。
问完这话,见邢谦的目光依旧紧紧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茯苓的小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晕,语无伦次道,“好巧啊、邢将军看着我做什么?”
虽然他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心里却已经是春花浪漫。从来不觉得这小丫头有半分可爱之处,如今算是我见犹怜,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顺眼。明明是自己闯上门的来,竟还好意思说‘好巧’?这幅呆头呆脑的模样,与那傻愣愣的信鸽怕是没什么两样,简直就是蠢萌地可爱。
被拽进去的瞬间,她这回过神来,心生恐惧,本能地失声尖叫,谢珩用手轻轻在她的嘴唇边轻轻比了比,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紧逼她的脸颊。
两颗炙热的心碰撞在一起,宛如擂鼓一般,她慌忙从他的手中挣脱,飞快躲到一旁的柱子跟头,探出了小半个脑袋看着他,声音软糯四糖,“殿下,我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脚步轻挪,缓缓上前,在黑漆木门前停下,抬手的瞬间,又突然愣住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叩响,默默收回手,心神不宁。
一旁的茯苓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按按替她着急。趁着小姐不注意的时候,快走一步上前,叩响了兽面门门环,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却在这时,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邢谦一身玄色衣衫,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茯苓的面前。惊得她险些喊叫出来,很是难为情道,“邢将军,怎么是你啊?”
“别……”她慌忙拽住了茯苓的手腕,指了指另一旁的巷道,小声说,“要不就从东门走吧。”
明明那么想见到他,如今心里七上八下的,今日的胆怯也不知从何而来,竟如此猛烈,连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小姐,您怎么了?”茯苓看了一眼王府大门,阴沉沉的夜色下,门廊上的两只大红灯笼,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四周寂静一片,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她轻轻拽了拽茯苓的袖子,娇小玲珑的身子往后挪了挪,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声音极为胆怯,“要不我们还是回府吧,我这也是一时兴起,如今也算是瞧过了。”
茯苓很少得见她这般问自己,便也对其的用意全然通透明白。自家小姐向来天生丽质,平日里又喜欢着素雅一些,哪怕没有半分胭脂修饰,也足以叫人神魂跌倒。生怕小姐以为自己敷衍,茯苓绕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小姐放宽心,奴婢这身衣裳倒十分适合您,更有月色相衬,越发显得明媚动人,殿下见了怕是喜欢滴不得了呢!”
听闻此言,她很快就幡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失言,忙掩饰道,“我才不是给他看的呢,只是觉得未施胭脂,有些寡淡,没有别的意思。”
哪里需要他亲自前来,只要能够偷偷地看上一眼就好,她收起绣绷,又寻了领墨绿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又叫茯苓提了灯笼,趁着夜幕降临,悄悄从东门而出,直奔晋王府。
“小姐,您这连王府的门都不曾踏进去呢,怎么就算瞧过了?”茯苓听得出她话里的娇羞,忙自告奋勇道,“小姐,您就在这里稍等,待奴婢敲了门,去将晋王殿下请出来。”
犹记得重生后第一次见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而今究竟的怎么了?
只犹豫了这么一小会儿,方才那两个丫鬟已经换好了新烛,关上门回府去了,那门缝里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合上了。
走到东门的时候,有一对小丫鬟正在有说有笑地给屋檐下的灯笼换新烛,并未注意到苏木槿。她却像受了惊的小鸟一般又退了回来,喃喃自语道,“我还没想好,万一要是见到他,又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说,想他了。那这样榆木一般的男人,丝毫没有半分情趣,定会冷着脸,说些什么不矜持的话,想想就扫兴,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是是是,小姐的花容月貌,自不必说。”茯苓已经习惯了她面对谢珩时的娇羞,也连连附和。
月夜静悄悄的,约莫离王府大门还有一段落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闷头往回走了几步,手心都是汗,心中郁闷。这也不会头一回跑出去见他,为什么还会这样紧张,还有些胡思乱想。
一时语塞,她心里泛着嘀咕,要说什么才好?可万万不能叫他瞧出自己的心思。可是再怎么说,人出现在王府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怕是再解释什么已经没有用了。
“梅花糕好吃吗?”他问,声音就像月夜之下的霜雪,沙沙作响。
此言一出,她以为又是有什么糕饼屑黏在嘴角,慌忙用手去擦拭,却换来谢珩的毫不留情的偷笑。她有些生气地抬起头来,谢珩脸上的笑容才慌忙收敛了下去,佯装若无其事道,“本王只以为方才那些梅花糕只够解解馋,填不饱肚子呢,所以你来?”
这是分明换个法子嫌弃她特别能吃吗?本想好好谢谢他,现在看来大概是多余的。
她没有回答,转身欲走,却被他拦住了去路,带着一丝浅浅的坏笑,“来了就想走,你当本王这里是你们镇北侯府吗?”
“腿长在我身上,自然想去哪就去哪,更何况是你们自己要开门的。”她道,语气中小小的一丝倔强和偷乐。
“强词夺理。”谢珩无力反驳,轻描淡写应了一句。
“殿下,我该走了。”她小心翼翼退到门边,生怕一不小心,又被他逮了回去。
反正也算亲眼瞧过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是这么想的,可推开门,朝四下张望却发现黑漆漆的巷道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茯苓和邢谦的身影。
原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谢珩,这才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头,漫不经心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府。”
她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茯苓作伴,路上也好安心些。可眼下看来,自己也不是没有胆量回去,反而总觉,这样也挺好的,于是点点了头。
穿过热闹的街市,谢珩跟在她的身旁走出了一段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能不能稍微听话一点,不要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叫人来通传一声,本王自会过去。”
天晓得她这会子又是来做什么的,多叮嘱些总该是没错的,毕竟她向来也不太会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
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脸有些不服气,“哦。”
谢珩:“......”
依旧是拿她毫无办法。
这一路走来,二人的心思皆在对方的身上,并未认路。只是觉得身旁的人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偏僻,二人才发现走错了方向。本想折返回去时,却从远处跑来一人,衣着打扮是酒楼店小二的模样,他笑容可掬道,“二位可是来沉香园游玩的?”
苏木槿本能地摇摇头,谢珩却问,“我在长安城内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什么沉香园。”
店小二一遍连连躬身应着,一面笑脸逢迎道,“二位有所不知,这沉香园是半年前新造的,而今春夏交临,园内豢养了成千上万只萤火虫,是夜间眷侣邀约的好去处,温馨浪漫。园子还有些稀有的花种,就连皇宫也没有的。”
苏木槿想也没想回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谢珩却道,“口气倒不小,那我倒真想进去好好观赏游览一番。”
店小二听了,笑逐颜开,用手朝谢珩比划了一下,“二位,一共五两银子。”
谢珩丢了银子,在店小二的引路下,走到了园子的大门口。从外头看,与平常园子并无两样,隐约能听到人们在里头欢声笑语,更有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刚在进去时,门口有位穿粗布长袍的长者将他二人拦住,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在下是沉香园的薛掌柜,小圆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需得是夫妻方可入内。二位需得证实彼此是恩爱的夫妻眷侣。”
此话一出,她赶忙轻拽了拽谢珩的衣袖,小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谢珩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虽然眼下还未拜堂成亲,但说是准夫妻,也算不上过分吧!相处此处,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在掌柜的面前轻轻晃晃,“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那掌柜一面干笑,一面牵过店小二的手,也同样晃了晃,慈眉善目,和蔼道,“公子那照您这么说,在下同这位小哥,也算是夫妻了?”
谢珩:“......”
道理是这个道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可仔细想想,总觉得哪里别扭。
谢珩的心莫名有些堵。
正在沉默之际,她却突然轻轻踮起脚尖,趁着谢珩不注意,在他的脸颊上印下轻轻一口勿。
动作飞速,时间匆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已经乖乖地站直了身子,佯装浑然不知,实则,胸腔内的那颗心,就快要跳出喉咙,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谢珩眼神呆滞,就连身子也有些僵硬,方才的那一口勿,更想像一个梦,软糯香甜。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火焰缓缓燃烧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微微动了动嘴唇,蹦出两个字来,“放肆。”
旁边的店小二,许是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眼神呆愣不已,举手轻轻鼓掌,满目艳羡。
终是进了园子,趁着四周无人,他停下脚步,方才十指相扣并未松开,他不由地又扣紧了些,冷冷道,“这些都是从哪里学的?本王说了多少次了,你怎能?”
她没有说话,只是想着收回自己的手。但谢珩显然是生气了,一种很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
虽然表面生气,但是心里欢喜啊,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吧,否则自己成了什么人了?
她只好道,“我一时情急,没想这么多。”
看着谢珩这幅怒气腾腾的样子,也只好强忍笑意。也不知,前一世,究竟是谁喜欢这样的把戏,说什么一个口勿,换一颗糖。怎么?重来一世,反而就不适应了?从前眼巴巴的那股劲,都去哪里了?
“罢了,”他一脸泄气,冰冷的月色下越发衬地他宛若天人,他蹙眉沉声道,“方才,不算。”
苏木槿:“......”
果然,还是原来的性子。
只是他还要,哪能就这么轻易给了?
她灵机一动,悄声道,“殿下,后面有人来了。”
谢珩本就心虚慌张地不行,听她这么一说,忙松开手,若无其事地朝前头走去。
戌时已过,可夜晚的沉香园无疑是热闹的,小小的园子内,长灯如昼,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宛若世外桃源。更有杂耍皮影戏唱小曲的,应有尽有。三三两两的夫妻眷侣一对对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沿着小径往园子深处走去,隐约能闻到阵阵清香,大大小小的花骨朵在无数萤火的照耀下,宛如娇羞的小姑娘,惹人怜爱。
寻了处寂静无人的地方,谢珩起先在秋千上坐了下来,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想起方才那一幕,她哪里还敢靠近。好在秋千位置宽敞,她在另一头坐了下来,也不看谢珩,目光循着三三两两的眷侣看了过去,看着他们一对对恩爱有加的模样,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起艳羡的欢笑。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宁静还没保持多久呢,就在她津津有味看得正起劲时,谢珩的声音不知怎地就落在了自己耳旁,“好看吗?”
“好……”她一转头才发现不对劲,他的眉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自己已经到了秋千的末端,无路可退,只好缩了缩身子,尽量和他隔了一掌宽的缝隙,没有说话。
趁着四下无人,他不依不饶又靠了过来,看了看另一边秋千的绳索,一本正经且十分无辜道,“坏了。”
还是害怕他再提出那样的请求,她慌忙起身道,“方才掌柜的说,这园子里,有许多珍稀的花,我想去瞧瞧。殿下,要一起吗?”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哪想到又被她巧妙逃过一劫。他跟着站起身来,有些不高兴道,“自然要去。”
“好。”她小声地回了一句,踩着碎步,漫不经心地行走在林荫小道上。
也不知怎的,现在的谢珩安静了许多,并未发话。这样的安静让她有些不习惯,可也更害怕他‘百折不挠’的模样。
园子里花种繁多,争奇斗艳,好不俏丽。恍然间,在一沓绿草从中,她的目光被一朵洁白巨大的花朵给吸引了过去。待走近些,她才认出此花,是夜间才绽放的月下美人。虽然园子内繁花无数,唯独它冰肌玉骨,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好美啊!”她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谢珩也跟着走了过来,见了这花,却微微蹙眉,轻叹一气道,“本王还以为能有什么新鲜的花,你眼前这一朵,若没什么意外的花,应该很快就会枯萎了。”
她有些厌弃地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殿下小声些,它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谢珩:“......”
眼前的这朵月下美人虽不是罕见的花,却也足以叫人赏心悦目。此情此景,让她想起房中花几上那株常年不败的鸢尾,她会心一笑道,“自然,我更加喜欢殿下送的那株鸢尾。”
谢珩微微蹙眉道,“你如何得知是本王送的,而不是......”
而不是裴彧,只是他不敢说出口。
她笑了,乐道,“殿下那点小伎俩,我哪里猜不到?许是殿下命人送花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房中的花瓶给送了出来,花瓶的底部写着殿下的名字呢,殿下休再想抵赖。”
谢珩一愣,细想了想,约莫是很久前的事了,花是谢杳挑的,送是借着裴彧名义送的。那日她冒着春雨来府上提及此事,当时想了好久也想不出缘由,现如今算是明了了。
“杳杳……”他心道,不禁感慨,这画蛇添足的本事,怕也只有她了。
看着他的神情,苏木槿忍不住又问,“难道那花?”
“是,本王一时糊涂竟忘记了,你喜欢就好。”他答,迅速地消除了她心头的疑虑。
她没有多想,把目光转回会花上,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而谢珩瞧见花瓣上有一只小虫子正在啃咬,便伸手去扇,还没触碰到,那花突然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他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尴尬之中。却在这里,突然听到身后边有人在大喊,“来人啊!快抓住他们!他们把花给弄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人少,谢珩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园子的偏僻处钻去。不一会儿,各种叫喊声,隐隐约约,时起彼伏。
好容易在一处小亭子歇了脚,二人皆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微浸。谢珩这时才发现,原本是自己走在前头,牵着她跑,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位置,不知不觉中竟改变了。
少不得苦中作乐,他摇摇头,笑道,“没想到,你跑得挺快的。”
她脸色一白,很快反应过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知道的,一个人若是过于害怕,身体里的潜力必定会爆发出来。”
可好像真的跑得太快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写得越来越不满意了,后期会精修,对不起大家了~
临近的时候,她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心中莫名变得紧张,迟疑了一会儿,同茯苓道,“今日的装扮,会不会有些寒碜啊?还有我的脸色看起来会不会没有精气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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