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冯斯乾比往常回来早,我已经吃过晚餐,在客厅涂指甲油,我爱答不理侧身,看也不看他。
他身上酒气极重,似乎刚应酬完,伫立在玄关问吴姐,“安分吗。”
吴姐说,“一天在家。”
他解着领带,“闹了吗。”
“不爱说话,您要哄一哄。”
冯斯乾脱下西装,随口说,“我哪天不哄,脾气太犟。”
他走过来,拿起指甲油瓶,在鼻下嗅了嗅,我阴阳怪气,“没陪冯太太吗?”
他淡淡嗯,“从早陪到晚,和周德元商量酒宴。”
我抢回,拧上盖子,“抽空回来,你不嫌累死啊。”
冯斯乾闷笑,“冯冬说不定想我了,所以回来一趟。”
我甩掉他走上二楼,他跟在我身后,先进入婴儿房探望冯冬,才回到主卧。
我坐在梳妆台前,打量司机白天送来的男款礼服,“她设计的吗。”
冯斯乾并没试穿那件礼服,连同包装搁在沙发,仿佛不上心,“什么时候你为我设计一套。”
我面无表情,“你穿得了吗,冯太太能接受你穿着外面女人设计的衣服吗。”
他漫不经心看了我一眼,“我像是被女人管制的男人吗。分明是你懒,这两年你送过什么。”
我沉下脸,“送一个亲生的儿子,我的下场好吗?”
冯斯乾目光意味深长,停落在我面孔,“最后的下场,比过程更重要。”
“我二十八了,再熬十年,下场好与不好,我不在乎了。”
他换上睡衣,“不用熬十年。”
我透过镜子凝视他,他也凝视我,“最多再熬九年。”他话音含着笑,我听出他调侃,反手扔出梳子,“九年啊,你有那么长的活头吗。”
他系着腰带,又郑重了几分,“为给你一个好下场,我也争取活得长。”
我拉开酒柜,斟了一杯白葡萄,“你和孟绮云郎才女貌,是江城一段佳话,而我呢,即将沦为江城上流圈的笑话了。”
他眉目漾着浅笑,“你在喝什么。”
我吃枪药似的,“喝你的血。”
他笑声更浓,“喝醋。”
我捏着高脚杯,走近他,“打算如何处理我呢?”
他慢条斯理点烟,“你认为呢。”
“悄悄抛弃,清理掉我这个大麻烦。”
冯斯乾笑了一声,“我抛弃你,你能善罢甘休吗,我想一想也行不通。”
我晃悠酒,深红色的液体倾溅出杯口,有一滴融化在我雪白的手指,“还做情人吗?”
冯斯乾那双幽暗的眼睛在灯火里显得深不可测,好半晌,他缓缓抬眸,“我对你讲过一句话,你应该没忘。”
我不解,“哪句。”
他掸落一截烟灰,“你自己回忆。”
冯斯乾一向话少,说出口也真假掺半,因此每句话都富有含义,尤其那句——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给你。
我看向他,“我要你娶我呢?你给吗。”
他一言不发掐灭烟,刚要进浴室洗澡,吴姐敲门,“先生,冯太太的护工打来电话。”
冯斯乾皱眉,“谁让你这么早称呼冯太太。”
吴姐一噎,“孟小姐的钻戒不见了。”
他拉门,“她去过什么地方。”
“护工说都找遍了,孟小姐急得直哭。”
冯斯乾耐着性子,“用一款替代,仪式而已。”
“孟小姐最看重婚宴了,她哪肯将就,护工说她心脏刚治愈,禁不住心情波动。”
冯斯乾沉默许久,他转身,“韩卿。”
我倒在床上,背对他。
他换回衬衫长裤,在床边俯下身,“有些事,过后解释。”
关门声响起,我站起窗前,冯斯乾的宾利驶出庭院,消失在茫茫夜色。
他离开后,我也出门了,八点钟,我抵达万隆城,在后门徘徊了一阵,没发现振子和冠强的踪影,倒是乔叔带领一拨保镖恰巧下车,方向是滨城109国道,橡山的位置。
万隆城的烟酒全部储存在橡山仓库,看情势,仓库前脚卖空,他们后脚就跟着仇蟒撤了,林宗易相当于一个靶子,留下挡箭。
又是一场计中计的恶仗。
我深吸气,绕到正门,陈老板站在台阶上等我,我从后面靠近他,“陈哥,有劳您了。”
他回头,“韩小姐。”紧接着蹙眉,“您吃什么了?”
我呼出一口气,“韭菜鲱鱼的饺子。”
他险些晕厥,“这也太臭了,一股下水道的味儿。”
我当然知道有多臭,我在车里吃完,开窗户半天都回味不绝,我为了双重保险,冠强和我结梁子了,他绝对防备我,我的照片很可能保镖人手一张,只化妆不够,万一撞上有眼力的,终究在劫难逃,嘴巴臭气熏天,哪个男人愿意接近我观赏这张脸呢。
我噗嗤笑,“我不做无用功,这招保准派上用场。”
我跟随陈老板通过安检,他递给保镖贵宾卡,保镖迎着光线瞧,“新客?咱们会所不接新客了。”
我走上去,“你看仔细了,一晚消费一百万的白金,你不接?你老板也未必有胆量不接。”我一边打嗝儿一边夺回贵宾卡,扑面而来的臭味熏得保安昏了头,他端详我,夸张的烟熏妆,紫红色的厚嘴唇,他咽了口唾沫,“大婶,你离我远点。”
我恼羞成怒戳他下巴,“人家芳龄才18。”
他唾沫咽得更频繁了,“我老婆38岁都没你显老。”
我冷哼,挽住陈老板,刁蛮又刻薄的样子,“没见识!这是小甜甜的欧美妆。”
陈老板揽着我腰肢,一脸油腻相哄我,“我的小心肝儿最靓,他懂个屁,宝贝不生气啊,明天给你买大钻戒。”
我顷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姓陈的还真是演戏那块料。
保镖傻眼了,直勾勾目送我们走进大堂,电梯门合拢,陈老板立马松开我,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太惊险了,万隆城最近是捅什么娄子了吗?”
我嚼口香糖遮盖口腔的怪味,“宗易被软禁了。”
他不可思议,“谁软禁林老板?”
我揭过门壁折射的投影,整理爆炸的狮子头,“你了解越少越好。”
陈老板匪夷所思偷瞄我,我忍笑问他,“还像我吗?”
他回答,“林老板都不认识您了。”
电梯停在三层,我们直奔预订的310包厢。
贵宾卡客户由经理接待,是负责地下棋牌厅的经理,临时调到会馆的,对我完全没印象,我正好发挥。
我挑选酒水,陈老板问他,“你们这里打牌有门槛吗?”
“十万一局起步。”
“嚯,玩得够野。”陈老板点上一根雪茄,“一百万起步的有吗?”
经理懵了,“一百万?一轮四局,咱们馆里只要上座了,起码打满两轮,您确定吗?”
“觉得我没钱吗。”他露出脖子的金链和限量版的腕表,“看不起我?”
经理意识到他刻意找茬,“陈老板,您有钱有势,气派的人物,我哪能看不起您呢。”
我伏在他肩膀,暗示时机到了,他叩击着大理石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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