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钟前,当紧急关闭的源质护盾之后,甲板上,机轮长单膝跪地。
伴随着枪口的抬起,十二泰坦的赐福降临。
人之先祖·伊阿帕托斯赋予了他凝视深渊的双眼,在瞬间,锁定了敌人的所在,窥见了那幽深渊暗的本质。
紧接着,记忆与过去的女神谟涅摩叙涅为他揭示过往的历史,令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变成无数碎散的时光碎片。
就在那一双眼睛的观测中,无数延绵的镜头展开,足以令大脑彻底烧毁的信息量每时每刻的都在爆发。
最后,由辉光之女神福柏降下珍贵的启示。
那是世上永恒不变的真理,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是谁,不论在何处——万物终将归于死亡!
于是,一切历史和过去消失不见,所剩下的,便只剩下确定的未来。
黑暗之中,福斯特已经渐渐窥见了来自未来和遥远时光之后的终结,属于宰制者的死亡。
可在那之前,却有无穷尽的恐怖阴影从宰制者的身后浮现,洒下狂乱的辉光。
——牧场主!
那过于庞大的轮廓早已经将宰制者的存在所覆盖,早在漫长的时光之前,它便同牧场主的食物链融为了一体,密不可分。
它是猎食天使,牧场主是所中意的餐叉,是细密且白净的牙齿,是柔软之舌,同时也是酸臭的胃液和胆汁……
啪!
启示未曾揭露,便已经泯灭在了混沌之中,随着那幻光消散,福斯特的右眼中传来细碎的破裂声。
一阵昏黑。
粘稠的血丝从眼角滑落,如同泪水。
“有后台真好啊。”
福斯特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却难免抱有侥幸心理。
如今吃了亏也没什么话好说。
没有再贸然刻下对方的姓名,他直截了当的向着穹空之上的宰制者扣动了扳机。
瞬息间,便有一线金属铸就的铁光从枪口中飞出,笔直的升上天空,针锋相对的撞向了从天而降的圣光之枪。
高亢尖锐的摩擦声迸发,扩散,几乎笼罩全境,蹂躏着每一张无辜的耳膜。
再然后,所有人便看到,那从空中坠落的庞大枪锋,竟然被那细细的一线子弹痕迹所贯穿。
无数裂片迅速的从上面崩落,枪锋崩溃,变成了光芒的豪雨,向着大地洒落。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其中蕴藏的永恒饥渴所吞吃,留下一道道漆黑的残痕。
而突出的子弹,却依旧在向上升起。
向着宰制者的面孔。
“可笑。”
天使长甚至没有垂眸,只是手中的剑锋随意的斩落,便自正中将大宗师所锻造的子弹斩为了两截。
弹片的残骸从两侧飞出,可是却没有消失不见,反而活化了那样,开始了再度的驰骋和穿梭!
转瞬间,整个天穹之上便被那飞射的流光覆盖。
一者为横,一者为纵。
那些细密的网格就像是织布一样,将整个天穹都笼罩在其中,为地狱的天穹盖上了一件飘忽如雾的衣裳。
瞬间过后,一切都消失无踪。
只有一个干脆利落的断面隐隐浮现,自那一层飘忽的网格所过之处,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分崩离析。
猎食天使所投出的光矛都被这一层稍纵即逝的网格彻底拦截。
不止是如此,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天使们也迎来了迅速的瓦解。
庄严的甲胄,锋锐的武器,光辉的羽翼,乃至那脓液和腐肉所构成的残躯。
漆黑的血液如暴雨一样洒落。
而清脆的声音终于从宰制者的面甲之上迸发,那一张慈悲泣血的面甲之上,两道交错的划痕缓缓浮现……
“……”
宰制者微微一怔,猩红的双眸再度看向下方。
可在迅速合拢的源质护盾之后,甲板上的福斯特早已经消失无踪,再度隐匿到了黑暗中。
只有滚烫炽热的弹壳依旧在滚动弹跳着,渐渐失去温度。
“跑!”福斯特在通讯中呐喊。
短暂的寂静中,宰制者的泣血之面未曾有任何的变化,唯有面甲之后的猩红眼瞳渐渐浮现狂怒。
在他手中,那一扇描绘着四十六层至福乐土倒影的巨盾缓缓举起,漫天的圣光便骤然收缩,凝结成实质,彰显出神明之国的轮廓。
在其中,天国之门洞开一瞬,万丈威光从其中迸射而出!
刺耳的警报从太阳船之上炸响。
雷蒙德只觉得一阵惊悚从头皮之上迸发,早在那之前,便拉下了闪现穿梭的摇杆。
可紧接着,浩荡的光流便从穹空之中斩落,自地面之上横扫而过,留下了一道深邃的沟壑。
紧追不放!
当神明之国的轮廓随着光芒耗尽而消散,大盾上至福乐土的倒影也陷入了黯淡和模糊。
而大地之上,遍布数十道深邃的裂口。
光芒所过之处,一切都被至福乐土的贪婪之口所吞吃。
仓促之间的闪现令太阳船狼狈的在大地之上滑行,船尾在数之不尽的怪海中划出了一道沟壑。
短短一瞬,太阳船已经穿梭了十六次,才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这一波覆盖性的打击。
而代价却是核心引擎的过载,足以令人皮肤烫伤的高温在底仓里弥漫扩散,道道气柱从甲板上的泄压阀里喷出。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搁浅在荒滩的鲸鱼。
早在第一次跳跃时引擎预热的时候,源质护盾就已经瞬间碎裂,船尾上冒出了一阵阵青烟,覆盖在那里的装甲已经不翼而飞。
雷蒙德的表情一阵抽搐。
就在刚刚十六次跳跃中,但凡有一次稍微晚上那么一点点,整个船可能就要被那恐怖的烈光所腰斩!
可不等他喘口气,红龙便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冲击警告!”
太阳船轰然一震,有庞大的活化楼车从翻卷的泥土中爬出,瘟疫督军的丑陋面孔在楼车的顶端浮现,狞笑。
“啊哈,在这里!”
在那活化成巨怪的楼车上,还带着金属燃料的火焰和焦炭,不断的剥落。
但此刻当它张开双臂,就死死的扒住了太阳船的船头,就像是一个扒在火车车头上的逃票者一样,隔着窗户,向着驾驶员露出得意又兴奋的神情。
“抓到你们了!”
回答它是太阳船的主炮,瞬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像是一根沉甸甸的铁棍那样,砸在了它的面孔上。
“给爷撒手!”
雷蒙德咆哮,巨大的机械臂船首的舱盖里伸出,像是拳击一样捣在活化塔楼的肚子,撕开了它的甲壳,将里面血肉化的传动结构拉扯出来,腐败的内脏和鲜血遍地流淌。
而在太阳船的尾部,十六个喷口瞬间亮起了光芒。
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引擎副机组全力运转,喷射开始!
轰鸣巨响中,太阳船硬顶着督军所融合的楼车向前,悍然冲垮了另外两座楼车的包围。
再然后,对准了督军面孔的炮膛里亮起了雷光。
发射!
就像是砸烂了一个破西瓜一样轻松写意。
但紧随其后的,便是惊天动地的碰撞声,所有人眼前一黑,悍然疾驰的太阳船好像撞在了沉重的山峦之上,戛然而止,恐怖的震荡遍布全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
底仓里,无数狗头人惊恐尖叫着,扑向了那些脱离固定架的导弹,死死的抱住不敢撒手。
在船头,被顶在前面的活化楼车已经在瞬间被撞成了一团烂泥。
可在他们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气。
就连雷达都没有窥见任何东西的踪迹,就好像空气忽然变成了沉重的钢铁,阻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紧接着,隐藏在虚空之中的敌人仿佛在狞笑一样,伸出巨大的手臂,猛然砸下!
落地的太阳船焕发哀鸣。
甲板之上的一座炮台在瞬间被捣碎,紧接着,伴随着巨力的横扫,残存的机枪乃至外部雷达都被摧枯拉朽的扫平。
无形的力量纠缠在了太阳船之上,强行的,将它从地上拔起,悬浮在空中。
红龙嘶鸣着挣扎,机械臂横扫,空气里,就好像砸中了敌人一样,迸射出一道道火花。
直到现在,当双方近在咫尺,才有恐怖的信号反应从雷达的侦测中浮现。
在出现的瞬间,便无止境的飙升。
近乎达到了统治者的范畴……
“什么鬼东西!”雷蒙德瞪大眼睛。
才看到,面前的空气中,缓缓浮现的轮廓……钢铁所铸就的堡垒,无数指向天空的烟筒里喷射出了漆黑的浓烟,数十条巨大的金属巨腿和足肢将这一座夸张到不可思议的堡垒撑起。
屹立在大地之上。
一条条畸形的钢铁之手,便从城堡的巨门中伸出,将太阳船抱在了怀里。
遍布锈蚀痕迹的城堡墙壁上,有一张模糊而抽象的面孔缓缓突出,额头上现出了来者的标志。
就在地狱工坊主的图腾商标之上,硕大的数字序列。
——!
第七十七位工坊主,降临在了这一片地狱中,不,甚至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它就在潜伏徘徊在这一片永恒的迷雾里等待。
等待自己的猎物送上门来。
“偿还利息的时候到了,天国谱系的小白脸!”
在机械工厂的核心,无数杠杆和按钮的包围里,端坐在操作席上的臃肿工坊主咬牙,三只眼睛里满是恶毒和愤怒:“我发誓,总有一天,铸日者那个婊子会迎来像你一样的下场!”
伴随着城堡正面,那一张面孔张开大口,堡垒的结构就开始飞速的变动,自正中裂开,便露出狰狞的大口,猛然咬在了太阳船的侧翼之上。
钢铁摩擦,装甲迸射出火花。
无数旋转的刀片和利刃遍布深深的刺入了装甲的外壳里,任由红龙不断的咆哮,挣扎,粗壮的手臂已经一把抓住了主炮的炮身,强行,掰断!
在雷蒙德的极意之下,装甲开始迅速的修复,可却只能勉强拖延时间。
他们已经在地狱工坊的钳制之中,再难挣脱。
工坊主拉扯着枢纽,高亢的狂笑着,带着恨不得将他们连骨带皮尽数吞吃的恨意,令堡垒化的工厂大口饕餮,无数传动带和流水线不断的将剥离的装甲吞入腹中!
当然,连带着槐诗所抛出的炸弹一起。
咔哒!
一声脆响。
转瞬间,有炽热的烈焰自那一张口中喷出,连带着无数残缺的锯片和结构,洪流一般,就就像是呕吐一样。
但此刻,甲板剧震在向着两侧撤出,高台自黑暗中缓缓升起,露出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还有他手里泛起潮声的阿房。
“你好啊,杂种。”
槐诗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展示着属于自己的铸造熔炉,好奇发问:
“还记得这个吗?”
那一瞬间,仿佛被勾起了无数惨痛的回忆,有震怒的咆哮从钢铁工场的喇叭里响起。
紧接着,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惨痛哀鸣。
因为伴随着瞬间的闪现,就在槐诗手中,灌注了全部的源质,将一切转化为质量的阿房,已经砸在了城堡正面的那一张面孔之上。
石髓馆的恐怖质量寄托在了长锏的鞭挞之下,瞬间,自上而下的撕扯出了一道庞大的裂口,令那一张原本就丑陋臃肿的面孔越发的狰狞,痉挛抽搐。
裂口之后,恶臭的油脂和燃料如同鲜血那样的洒落。
“所以说,凡事别高兴的太早。”
槐诗郑重的致以忠告:“你要明白——铸日者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
“而有时候……”
他微微弯下腰,像是准备冲刺一样,微笑:“我会比她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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