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想,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就是因为不想死,才想赌一把,才吞掉这颗珠子的,不然将珠子乖乖给你,你就会让我活吗?
但随着男人手指的收紧,花懿欢的呼吸渐渐困难。
男人的嗓音忽然变得很遥远而缥缈,“你以为把它吞了,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听他说着这样笃定的话,花懿欢忽然生出几分绝望,果真,还是没办法逃掉吗?
她明明那么努力地,只是想要活下去啊,为什么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难以满足。
“拿刀,把她给我划开。”男人冷冷道。
在场的一众黑衣人都静默着,似乎对男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习以为常。
方才救下她的黑袍人适时上前低声道,“少主,这蛟珠,据说入口即化,恐怕……”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完全,周遭登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花懿欢的耳朵这时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她只能凭借本能小幅度地挣扎着,本以为没什么效果,可男人竟然真的放开了她。
窒息的感觉消散的那一刻,花懿欢趴在男人的脚边大口地咳嗽着,她咳着咳着,眼中忽而溢出点点泪光。
她知道,她赌对了,她可以活下来。
男人的嗓音居高临下地传来,“把她带回去。”
终于听这句话,她可以回去了,活着离开这里。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花懿欢眼一闭,终于昏了过去。
意识朦胧的时候,花懿欢还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回到了儿时,娘亲还在的时候,她午觉得久了,就会是这样的天色,爹爹处理完公务回来,还会将她抱起,亲亲她的脸颊,说“爹的小囡囡又贪睡啦”,娘会笑呵呵地来给她披上一件衣裳,叮嘱她“别着凉”。
“娘……”花懿欢无意识地唤了一声,忽然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子,昏迷前的记忆重新浮现脑海。
她迅速起了身,屋内熏着香,屋子里也暖洋洋的,花懿欢动了动身子,发现脚踝处的伤,也被涂了药。
她有些意外,回忆起那个男人恶劣的态度,这些事情,就不会是他吩咐的。
花懿欢的心头陡然有些慌乱,自己这样的待遇,很可能是因为那颗珠子,所以连带着现在的自己,恐怕也对他大有用处。
只是这用处,对他来说,一定是好处,可对自己来说,也许是互利互惠,也许是,更深的地狱。
花懿欢想逃,可她清楚知道,自己如今这样的状态,不说能不能逃出去,即便是她真的超长发挥逃出去了,面对两拨追兵,她又该如何活下去。
思及此,花懿欢放弃了这个想法,最起码,衡量下来,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还有用处,总比落到那老宗主手中要好。
花懿欢这样想着,门外簌然传来动静,她不敢有动作,只侧耳听着,谁曾想那人没进来,站在门外说起了话。
“少主要的那颗蛟珠,已经完全被此女吸收,即便将人剖开,也取不出什么来了。”说话的似乎是个大夫,花懿欢静静地听着。
男人不耐的嗓音传来,“那怎么办?”
“少主莫急,我方才为她检查时候,发觉此女子,体质特殊,似乎是特意被药物改造过。”
“此话怎讲?”
那大夫继续道,“这样的状态对她来说,有利有弊,利是若有人想下毒害她,她的身体不会吸收那些毒,反之,她若受了重伤,那用药材来救,对她这样的体质来说,亦是无用的。”
“哦,世间竟还有这样特殊的体质?”男人的嗓音之中染上几分兴致。
大夫继续道,“少主您想,她这样的体质,像不像一种容器,可以盛放,但本体不会吸收……”
门外的对话戛然而止,静默了一瞬之后,门忽然被推开,花懿欢下意识紧闭双眼,她不知道进来的是谁,但能隐约感觉到随着门被推开,周遭便萦绕着淡淡的威压之气。
男人望着少女紧绷的身体,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下巴处疼痛的触感,叫花懿欢再也装不下去,她睁开眼,一下便撞进男人幽深的视线,他眼中带着浓浓的讥讽。
“好一个天生的炉鼎。”他的气息很冷。
陡然听到这个词,花懿欢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炉鼎,但凡是正经修仙世家出来的,都不会看得起这样一个身份。
卑贱,弱小,被人欺凌,见不得光。
花懿欢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地攥住床单,果然,刚逃出一个火炕,如今自己,是又选了另一个火坑跳下来吗?
男人收回捏着她下巴的手,“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他说完,抬步走了出去。
花懿欢坐在床头,抱住自己的双膝,满头青丝披散下来,一直坚强着的少女,终于露出了几分脆弱。
再如何,她也是个还未过十九岁生辰的少女。
邻着入夜,门外才终于传来响动,扣门声传来,花懿欢累极,没有回应,谁知那扣门声十分执着,不愠不火地一直敲着。
花懿欢深吸一口气,“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姑娘,我叫春桃,是来侍候你的。”
花懿欢抬眼瞧她,小姑娘一袭粉衫,双颊圆润,瞧着模样怕是还没她大。
在爹娘还健在时候,她是修仙世家名副其实的大小姐,但也没要人侍候过,她爹娘一贯对她的教导都是“不可娇气,不可养尊处优,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因此,她还从没叫旁人侍候过。
“我不需要人侍候,你走吧。”花懿欢道。
自己如今这样一种处境,跟着她,也是一种连累。
春桃摇摇头,“姑娘,您要不让我留下,少主一定会杀了我的。”
想起那个人,花懿欢相信,是他的行事作风。
花懿欢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春桃留下。
春桃将温水端来,拿帕子沾湿之后,就要给花懿欢擦脸,花懿欢伸手接过,“我自己来吧。”
用温水擦过脸之后,花懿欢的脑袋清明了些许,春桃道,“姑娘饿了吧,我还拿了些吃食过来。”
她说着打开了食盒,花懿欢起初没感觉,直到闻到红烧肉的香味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饿了。
春桃这饭带得很实在,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美食永远是令人愉悦的存在,肉香溢满口腔的那一刻,花懿欢觉得自己被短暂地治愈了。
她开口道,“春桃,你也一起来吃吧。”
春桃见她豁达,知道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当即也搬来凳子,拿出一双新筷子,坐下陪着花懿欢一起吃。
花懿欢道,“你可知道,那个……”
花懿欢忽然顿了顿,因为她还不知道男人的名字。
春桃瞧着她的神情,适时道,“姑娘是要问少主吗?”
花懿欢微微颔首。
“少主名叫裴暮予。”
花懿欢并不是很想知道他的名字,当即道,“他要这蛟珠有什么用吗?”
春桃想了想道,“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但大致好像是少主他中了一种寒毒,所以身上的温度会异于常人,他自己也一直受着毒的侵扰,拿这蛟珠,约莫是为了治病。”
花懿欢心中所早有猜测,如今这猜测被春桃证实之后,她心中有了一个囫囵的计划,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主动出击。
两人吃罢之后,春桃起身收拾东西,花懿欢冷不丁瞧见她腰间挂着的那枚香囊。
这香囊她很眼熟,因为她有一个钱袋,上面的绣法和花样,都是很相似的,那钱袋,还是她逃走时,送亲头领留给她的。
花懿欢忍不住问道,“你这香囊,瞧着倒有些别致。”
春桃动作一顿,眼神柔和了些,“这香囊,是我娘留给我的,还有一个类似的,似乎是给了哥哥,太久了,我也记不大清了。”
花懿欢拿出身上的那枚钱袋,“你看是这个吗?”
春桃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在姑娘手中?”
花懿欢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只得含糊道,“是一个故人留给我的。”
“那姑娘的这个故人,还好吗?”春桃问道。
其实走丢时候,她太小了,已经想不起对哥哥是怎样一种感觉,但乍然见到家人的东西,内心难免还是会动容。
“挺好的。”花懿欢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话,说不定能帮你们见面。”
春桃点点头,“那姑娘,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顿了顿又道,“即便是为了自己,为了爹娘,也要好好活着。”
花懿欢倏尔笑了,“好。”
入夜之后,花懿欢拿着头领给她的那把匕首,来到裴暮予屋子前。
他屋子外头,有黑袍守卫,见是少主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态度还算客气,让她先等等,进内通传一声。
花懿欢点点头,在外头等待的时候,花懿欢心中乱糟糟的,她知道,如果他不见她,那约莫是没法谈,她只能被动地去给他当炉鼎。
花懿欢自认镇定,可掌心还是微微汗湿,黑袍人出来,带着对她的宣判,“少主他让您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谢天谢地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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