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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多伦多。

机票是代表团统一订的,经济舱,座位与座位之间间隔狭窄,沈倦长手长脚缩在里面十几个小时,下飞机的时候耐心已经见了底,耷拉着眼皮,一脸“谁都不要跟我说话”的表情。

代表团一共三十来个人,带队的是B大的教练,A大五名选手,除了沈倦以外还有朱师姐和容怀,两个卧射的。

他们在机场折腾了几个小时,提取行李以后枪械检查,又存放到靶场,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这边儿的下午,教练和领队的学长在前台办理入住,剩下的人在大厅里等。

朱师姐到哪里都是最活跃的的那颗星,在飞机上一路已经和其他学校来的女孩子们混熟了,等熟悉得差不多,女生话题一转,问到了沈倦。

姑娘偷偷地扫了一眼靠站在大理石柱旁,正在跟容怀说话的人。

他身上穿着中国代表团的红白队服外套,拉链拉开敞着怀,仰着头耷拉着眼皮,脑袋顶在柱子上,左耳一个黑色的耳钉,不知道容怀说了些什么,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懒洋洋的,有些痞。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边过来的视线,他侧了侧头,瞥过来一眼,黑眸沉淡,没什么情绪。

姑娘偷看被抓包,脸稍微有点儿红,匆匆移开视线,低声说:“我以前觉得男生有耳洞好非主流啊,但是吧……”

朱师姐可太懂了,沈倦这人从头到脚都没法儿让女孩子不注意,尤其是和同龄的男生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不光是那张能出道混娱乐圈去的脸,他的性格气质气场全是吸引力,年轻小姑娘现在都喜欢这样的。

而且现在的女孩儿,哪有什么不追人之类的说法,喜欢就大胆上了,先下手为强,等能等出什么来,能等着对象吗?

朱师姐跟林语惊关系挺好,瞬间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她决定为林语惊和沈倦的这段爱情保驾护航。

“但是我们沈师弟戴就帅得人把持不住,是吧,”朱师姐意味深长,“他这耳洞,和女朋友一起去打的,俩人一人一个,耳钉也是情侣款。”

“啊,”姑娘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有女朋友了啊。”

“感情很好,”朱师姐说,“俩人谈挺久的了吧,高中同学好像,他女朋友在我们队比他受欢迎多了,我们这都是看他老婆的面子才愿意带他玩的。”

“那长得肯定好看,”帅哥有女朋友,那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姑娘叹了口气,忧郁道,“现在好看的人果然只会和好看的人谈恋爱。”

朱师姐觉得,应该还真的不是长相的问题。

她要是男人,她也喜欢林语惊那样的。

三月份的多伦多比A市气温低上近十度,他们提前两天到,房间分好以后各自回去休息,补觉倒时差。

沈倦和容怀一个房间,他一下飞机就看见了林语惊发的消息:【沈同学,跟你打个报告,我去你工作室里找找灵感看看给自己弄个什么图啊。】

沈倦当时就回复了,结果小姑娘到现在都还没回他,到这会儿国内已经是凌晨了,林语惊作息一直挺规律,十二点前准时睡觉,沈倦也就没再打扰她。

结果一个澡洗完出来,林语惊回复了。

时间还是两分钟前,沈倦看了眼表,国内凌晨四点半。

再过一个点儿天都亮了。

他“啧”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给她发了个视频拨过去。

林语惊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喂”了一声。

“林语惊,几点了你还不睡?你自己看看几点了,”沈倦架着批评人的语气,满是不爽,“我不在你要上天了是不是?”

林语惊抬起头来,看向镜头里,视频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她眼睛有些红。

沈倦愣了愣,语气瞬间180度回暖:“怎么了?”

林语惊靠在枕头里,抱着被子,没说话。

沈倦挑眉笑,故意说:“想我?”

林语惊就很安静地蹭了一下枕头,轻轻“嗯”了一声:“想你。”

沈倦心里一软,人都快就地融化了。

她几乎不怎么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这些软乎乎的话,除了不怀好意勾引他和在床上求饶的时候,她从来不服软。

沈倦赛也不想比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抱着他的小姑娘揉揉亲亲哄哄。

她这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儿,他低声:“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说?”

林语惊不想让他操心,也怕他想太多影响发挥,撑着床面坐起来,随口道:“就是今天看了个电影,男女主角虐恋情深,最后全死光了。”

沈倦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半晌,人往床上靠,一笑:“林语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时候?”

林语惊眨眨眼:“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月考,不吃中饭,跟我说你复习得太投入忘了那会儿,”沈倦说,“跟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林语惊想起来,那次孟伟国突然来学校找她,她吓得不行,还放了沈倦鸽子。

她笑了起来:“不是,沈同学,这事儿你记到现在的吗?”

“怎么不记,气得我一下午气儿都不顺,老子这辈子头一回关心一姑娘,还天天随口就糊弄我。”

林语惊笑着倒在床上。

他这么一提,高中时候那几个月的事儿全都一桩桩一件件刷过脑袋,林语惊倒在枕头里和他聊天儿,以前的事儿一件一件提起来,开头都是“你记不记得”。

沈倦当然都记得,没问她怎么忽然开始回忆起来这些,安静听她说,偶尔插两句。

她头埋在枕头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带上了鼻音,间隔时间也变长,低声叫他:“沈倦。”

“嗯?”

“我做错了,如果我那时候再勇敢一点儿,再多相信你一点儿就好了,”林语惊迷迷糊糊地说,“你最难过的时候,我就可以陪着你……”

他们都觉得自己做得错,觉得自己应该对彼此更好一点儿。

沈倦愣了愣。

他想起之前那条信息,隐约察觉出来了她不对劲儿的方向,他眯了下眼:“林语惊,你是不是——”

“啪嗒”一声,手机斜歪着往旁边歪了歪。

林语惊睡着了,她枕着的是他的枕头,手机靠着自己的枕边儿就那么斜斜立在那,屏幕里小姑娘睡颜安静,闭着眼,隐约似乎能够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沈倦就这么听着看着她,好半天都不舍得挂了视频。

他抬手,指尖落在屏幕里的人眉梢眼角上,划着屏幕缓慢勾勒了一圈儿,他叹了口气,压着嗓子:“晚安,宝贝儿。”-

倒了个时差,第二天枪械试调,然后正式开始赛前训练。

隔天第一场比赛。

射击在国内其实没什么人关注,比起其它项目人气非常低了,尤其是加了“大学生”三个字以后,何松南在走之前说听着像个国际青年友谊交流赛。

意思就是看不出什么含金量,这比赛的存在不是搞运动竞技的都没什么人知道。

沈倦不在意这个,他目标也不在这儿,这次本来也就是来试试水,看看他这几个月的复建做得怎么样,顺便刷刷成绩。

他看着的是九月的世锦赛。

沈倦的比赛在第三天,分两部分,资格赛和决赛。资格赛没什么难度,决赛取资格赛的前六名,全部4秒射击,末位淘汰制,以命中和脱靶计分,命中计1分,脱靶0分。

从第四组结束开始,积分最低的一个人淘汰,之后每组淘汰一个人。

到第八组,只剩下沈倦和一个俄罗斯男孩儿。

决赛的站位是按照资格赛排名来站的,俄罗斯男孩儿在第三,他长了张娃娃脸,碧绿的漂亮眼睛,侧头看了一眼。

沈倦面无表情站在左起第一位,身上穿着中国代表队的运动服,单手插在裤袋里,下颚线条绷,唇角微抿着。

看起来冷酷而无情,光从气势上就足够让对手感受到压力了。

沈倦此时的总积分是30分,排在第一位,绿眼睛27分。

容怀坐在后面观众看台上,一脸兴奋地拍着朱师姐的大腿,压低了声音喜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了只要我师哥在金牌就没有别人的份!”

朱师姐被他拍得腿疼,一边狂点头一边安抚着小朋友,她是真的不明白,容怀平时看着挺高冷一小正太,怎么一涉及到沈倦,就像个失心疯一样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金牌金牌。”朱师姐哄着他说。

绿眼睛现在和沈倦差了3分,也就是说第八组除非沈倦三枪脱靶,不然他想不拿个金牌都不行。

而这个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沈倦比赛时的状态比训练要稳得多。

朱师姐啧了两声,手机往上抬了抬,给了冷酷无情的神射手一个特写,发给林语惊。

林语惊远在万里之外,捧着笔记本咬着手指看直播。

镜头刚好对着沈倦一点一点推进。

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注意不到,在镜头里就显得格外明显,他身上的少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寸一寸褪去,男人背脊挺拔笔直,肩膀宽阔,她看见他垂着头,握着枪的手指习惯性微翘了翘,而后忽然顿了下。

沈倦回过头来,远远望向镜头的方向。

安静看了几秒后,他忽而勾了勾唇角,懒洋洋笑着从口袋里伸出手来,食指和中指并拢抬起,轻轻点了下眉梢,而后指尖向上扬了扬。

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林语惊愣住。

从这一个瞬间起,时光开始迅速倒退,画面一帧一帧往回拉,他和某个藏在回忆里穿着红色球衣站在明亮的篮球场上,垂眸看着她,一步一步倒退着的桀骜少年重新交叠重合。

酒旗风暖少年狂。

他没说话,话却都含在眼睛里的。

他笑着,眼底藏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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