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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还记得林语惊出生的那年格外的冷,十月底一场雨下完温度骤降,那天孟伟国外地出差,林芷一个人在家,疼痛来得突如其来。

生产的时候身边只有佣人在,折腾了十几个小时,小姑娘呱呱落地,皱巴巴的一团,医生说已经是新生儿里很漂亮的了,林芷看着觉得也不怎么好看,像个小萝卜头。

她那时候也想过,小萝卜头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会像爸爸多一点还是像妈妈多一点,喜欢爸爸多一点还是喜欢妈妈多一点,她会穿着漂亮的裙子奶声奶气地跟在她后面叫妈妈。

孟伟国工作忙,一个礼拜后才回来,那时候林芷不在意,她那么全心全意地爱他,她能理解能接受能包容他的一切。

那时候她还是相信爱的,

她将自己最天真的,最好的岁月里全部的赤诚和真心毫无保留地给了一个人,换来的却是那人的欺骗和背叛,孟伟国红颜无数,婚后秉性不改,选择她不过是因为可以少奋斗几年。

她天之骄子,家境殷实容貌能力出众,追她的人排着队,要什么有什么,顺顺遂遂的人生,本以为大学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然后嫁给了爱情,从此一生平安喜乐。

结果一颗滚烫的心被人踩在了脚底下,连带着尊严和骄傲,还不够,十几年相互折磨和煎熬像是淬了毒的刀,一刀一刀戳破了她最后一点奢求。

她骄傲了一辈子,没办法接受自己在这上面输了个一败涂地,连带着和孟伟国有关的一切都让她不能接受,无法释怀。

看见她,就想起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语惊。

孩子当然无辜,但是想法从来没办法受理性的控制。

林芷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她身体里的那一部分,属于孟伟国的基因和血液,即使这是她的孩子,她甚至还记得她第一次在她的肚子里踢出来的小小的脚印,她出生时第一声啼哭。

但她同样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见证,林语惊的存在让她一次次地想起那些一败涂地的,那些残破不堪的,那些鲜血淋漓的。

那些她最隐秘的难堪,她从未有过的失败。

每一分钟都是一种折磨。

在决定做子宫切除那天,医生曾经劝过她,她的病不算严重,发现得也早,其实是可以只将肿瘤的部分切除的,不需要把子宫全切。

但林芷几乎没犹豫,她不需要这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另一个男人孕育第二个孩子,刻骨铭心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林芷没办法对林语惊说你放手大胆的去爱吧,你一定会遇见一个人,他会始终爱你。

这种她骨子里就不相信的话,她说不出口,她只能依仗着她们之间仅剩的一点血缘上的联系,试图说服林语惊她从现实里领悟的东西。

你这么奋不顾身的付出自己的真心,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你要听我的。

我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林语惊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她将爱情里最现实,最残酷的东西剖开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动摇,因为她也不相信,她跟她太像了,她甚至连那通电话都没挂,她稳操胜券。

在听见林语惊说出那些话以前,林芷都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一刻,林芷忽然有些无措。

像是她心里那座一层一层叠起的积木高楼从最底层被人抽掉了一块,有什么她始终坚持着,相信了十几年的东西在摇摇欲坠。

她想扶,想阻止,想将那块积木重新塞回去,可忽然间发现,自己早已无从下手-

林语惊回忆了一下,她上次哭是去A大找沈倦的时候,九月初,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距今竟然只过了五个月。

她一直觉得自己眼窝子深得像个万丈深渊,现在看来,她对自己的认识有偏差。

自从认识了沈倦这人,她变得越来越矫情。

林语惊指尖按着内眼角,强逼回去了眼眶里的涩意,至少在林芷面前,她不能脆弱得这么不堪一击。

林芷始终没说话,佣人站在厨房门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句话都不敢说。

林语惊也不想说话,她转身上楼,进了房间坐在床上,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应该给沈倦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自己到了。

她抽出手机,想了想,怕自己声音和情绪不对劲儿被听出来,改发了条微信。

沈倦回得很快:发个定位。

林语惊随手给他发了个过去。

沈倦没再回,这会儿他大概回去训练了,林语惊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忽然叹了口气。

万一林芷彻底火了,从此和她断绝关系,不让她继承家产了怎么办?

到时候穷的就是不是沈倦了,而是她。

她得抱着男朋友的大腿过活。

林芷那个性格脾气,林语惊越想越有可能,脑子里已经彩排了一场三万字的剧本,要么你分手,要么你以后改姓吧,林家的钱你一分都别想要。

林语惊趴在枕头上,半耷拉着眼皮,快睡着之前还迷迷糊糊地想着,觉得自己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区区一个男人,竟然放弃了万贯家财-

林语惊一觉睡醒过来是五个小时后,天黑得彻底,大落地窗外月光隐约浮动。

她是被饿醒的。

白天在飞机上只吃了点儿机餐,回来就跟林芷吵架,上楼倒头就睡,到现在胃里那点儿东西早就空干净了。

林语惊坐起身来缓了会儿神,白天睡太久,忽然一坐起来还有点儿迷糊,她打了个哈欠,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起身下床洗了把脸,开了房间门下楼,准备找点儿吃的。

路过二楼书房,房门虚掩,明亮光线顺着门缝投在走廊深色地毯上,里面隐隐有说话声传出来。

林语惊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走近了,实实在在听到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也不怎么尊老爱幼,敬您一声是因为你是我女朋友血缘上的母亲,我感谢您给她生命,也谢谢您当初放弃她让她去了A市,仅此。我不知道您有什么身不由己有什么有苦难言,也不关心您见过的男人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多多少,那是您自己的事儿,什么样的经历都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

林语惊靠在门边儿,还是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沈倦说着这话的时候不紧不慢,隔着门板听着有些闷,声音比平时更沉些,淡声道:“您自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为了刺激她多狠的话都说得出来,我不行,我听都听不得。”

“我捧在手里的宝贝被自己亲妈这么说着,我忍不了,我舍不得。让她自己一个人呆在这么个环境里,天天听人邪.教似的洗脑说些没人爱你之类的屁话,对不起,我不愿意。无论您同意是不同意,人我今天肯定带走,留不下。”

最后顿了顿,还礼貌地送上了自己最诚挚的祝福:“您新年快乐。”

他语气淡,却让人明明白白地就能听出来,是憋着火的。

“……”

林语惊目瞪口呆,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沈倦这人还真的是操天操地操空气啊!

不是,兄弟,你来告诉告诉我,你为什么谁都敢怼??

她人还一脸呆滞地站在书房门口,下一秒,书房门被人拉开,沈倦看见她,也愣了愣。

半秒回神,垂眸看着她:“醒了?”

林语惊喃喃:“我感觉我是不是还在梦里呢?你是谁?你为什么和我男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沈倦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是你老公。”

“……”

林语惊一噎,耳朵发红,瞪着他:“要点儿脸吧。”

沈倦微扬了扬下巴:“去,拿行李。”

林语惊眨眨眼:“干什么?”

“回家。”-

说是回家,这会儿晚上近九点,得坐凌晨的飞机,到A市后半夜,折腾死个人。

最后还是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晚上找了个酒店。

林语惊都没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想到林芷会放她走。

她本来以为自己八成走不了了,沈倦可能也走不了,毕竟远在帝都,不是他的地盘儿,俩人一对苦命鸳鸯,她被绑在柱子上看着沈倦被一堆黑社会围起来疯狂殴打,濒死边缘这人抬起头来虚弱地对她说了六个字儿——别管我……你快跑……

林语惊人靠在酒店电梯里,看着缓慢往上蹦的楼层数笑得停不下来。

沈倦瞥了她一眼。

之前那会儿她刚睡醒,反应本来就迟钝,一时间没缓过神来,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侧头看他:“男朋友,你是不是跟我妈通电话了?”

沈倦也没否认:“嗯。”

林语惊问:“就……下午的时候?”

沈倦顿了顿,没说话。

她期末考试结束那会儿,沈倦给林芷打了第一个电话,见了个面。

他一爷们儿,谈个恋爱,连丈母娘都要女朋友自己去搞定,那还搞个屁的对象。

这事儿林语惊不让他管,所以他本来是想瞒着她的,他拿出了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礼貌和诚意,心甘情愿地当了一回孙子。

林芷怎么说他都可以,但她对林语惊说的那些话,沈倦没法儿接受,他就那么在电话里,听着她委屈哽咽着强撑着的声音,沈倦心疼疯了,恨不得一秒钟就能过去。

他那么宝贝的姑娘,凭什么这么被人欺负。

亲妈也不行。

亲妈更不行。

他没想到林语惊刚才会在书房外边儿听着,她心气儿高,肯定不愿意被自己听到这些。

他沉默,林语惊也就确认了。

一声轻响,电梯门开,沈倦拉着她的行李箱往外走,林语惊跟在后面,俩人穿过走廊,柔软的地毯藏着脚步,安静无声。

沈倦刷卡进门,将房卡插好,林语惊跟在他后面,咔嗒一声轻响,关了门。

他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林语惊直接往前两步靠过去,抬手拽着他大衣领子往下拉,唇瓣贴上来。

沈倦反应了半秒,搂着她垂头,张开嘴,任由她闯进来急切地舔舐,和她接吻。

喘息缠绕间,林语惊迷蒙睁开眼,手指捏着他大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沈倦垂手一瞬,配合着她的动作脱掉外套,落在地上。

林语惊手指下滑,摸上他的皮带,咔嗒一声轻响,指尖落下来。

沈倦垂手按住了她的动作,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哑声:“脏的。”

林语惊亲了亲他唇角,细白一根食指勾着他裤腰往浴室里拽,媚得像个妖精:“那洗澡。”

浴室里光线明亮,林语惊一进去直接抬手抽掉他皮带,垂眼,动作猛然顿住。

他裤腰边缘露出一点儿黑色的弧线。

林语惊愣了愣,拽着他裤腰连带着里面的那条一起拉下来了一点儿。

她动作急,蹭着那块儿皮肤,沈倦“嘶”了一声,轻笑:“这么急?”

林语惊没说话,只垂着头,长睫覆盖下去,看不清表情。

沈倦小腹左侧,靠近人鱼线的地方,多了个纹身,崭新的,边缘还泛着红。

简单黑色勾勒出一条鲸鱼的模样,不是那么工整写实的图案,线条松散,略有些凌乱,却又细腻精致。

林语惊一动不动,就那么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眼睛有点儿红:“你今天弄的?”

“嗯,”沈倦说,“没想着能这么快见着你,我以为怎么也得等到年后。”

林语惊没说话。

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问过他,纹身弄在哪里最疼,沈倦说脂肪薄的地方。

小腹上就薄薄一层皮,肌肉线条都清晰,林语惊平时手指刮蹭一下这块儿,他呼吸都能重上几分,这地方有多敏感可想而知,肯定要比其他地方疼得多。

林语惊抿了抿唇:“我发现你这个人连纹身都很有个性啊,你就不能纹个别的地方吗。”

“你不是喜欢这儿么,”沈倦笑了声,“平时就喜欢摸。”

林语惊仰头:“你偷偷纹身,我也要,你为什么不带我。”

沈倦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舍不得你疼。”

林语惊推着他往前两步,抵在瓷砖上,低声道:“我想为了你疼。”

沈倦肌肉紧绷,喉尖滚了滚,扣着她的脑袋轻轻往上压,转身将两人掉了个位置,抵着她压在浴室玻璃隔断上,另一只手抬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哗啦啦洒下来,将紧紧贴合着的两个人从头浇到了脚。

浴室里温度不断攀升,水珠划过潮湿的玻璃面儿,一个澡洗完,林语惊人被抱出来压在床上,头羞耻地埋在他肩窝,感觉到他的手在动。

她缩了缩,呜咽了声,很重地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倦抽手,手指上沾着东西,透明的。

他随手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抹在上边儿,又去抓她的手腕,往下拉。

林语惊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程序为什么又回到了原来的发展轨迹了?

她从他肩窝里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他:“沈倦……”

沈倦舔吻着她的耳朵尖儿,把着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林语惊被烫得一抖,手指无意识地用了点儿力。

沈倦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声,仰了仰头,脖颈的线条拉长,喉结滚动。

林语惊像是被蛊惑到了似的,她忽然仰头,含着他的喉结轻轻舔了舔:“我不想这样……”

他垂头亲她,声音含糊:“你想哪样。”

林语惊握着他轻轻往下拉了拉:“这样。”

他闭了闭眼,咬着牙说了句脏话,哑着嗓子:“林语惊,你别惹我。”

林语惊没听见似的,耳朵通红的,头凑到他耳边,叫了他一声:“哥哥……”

她顿了顿,舌尖刮蹭着他左耳上的黑色耳钉,又说了两个字。

轰的一声,沈倦脑子里所有的理智全都被炸成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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