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陈健不以为然,一个同他岁数相当的公子哥,再狠还能狠到哪儿去,就单凭着他的家世,一般人还真不敢对他动手。
直到后来,陈健为了奠定自己纨绔一哥的地位,带人挑衅几次后,他就学会了一个道理。
对上江绥,为了面子,他不能怵。
江绥属于半道出家,刚混迹三教九流那会,都还未褪去身上的书卷气,看起来温润无害,一副翩翩公子哥模样。
可也就是这么一个翩翩公子,动起手来那可是不要命的!短短三个月时间,他迅速成长,成为城东一带,鱼龙混杂之地上,无人敢招惹的存在。
但前提是必须带上几个不怕死的人。
今天这事,陈健只是冲着不识抬举的蔺溪来的。如果早知道江绥会忽然出现,他大概会在蔺溪离开月茗轩之后才下手。
是一条他们看不懂的路。
江绥沦为今日,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堕落和发泄......
他当年的事,陈健不是没有听说过。
因此便衍生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江湖事江湖了,矛盾牵扯到家世上,那可是要受人唾弃的。
纨绔也有纨绔的风骨!
他今日没带能抗的人出来。
直接对上他的话,怕是要吃亏。
他像是刚从外头赶过来,一路跑上的二楼,漫不经心的嗓音里,掺了些沙哑干涩,浑身却带着难以掩盖的凉气。
这般懒散且随便地倚着扶手,竟也叫蔺溪看出几分优雅从容,甚至是灯下妖冶的艳色,她默默盯着江绥看了好一会,可算是将陈健方才带给她的油腻感挤走。
“我操!”陈健还未反应过来,骂声已经先出了口。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能叫得上名号的“纨绔”并不多,且个个都有家世背景,靠山稳重,要么有权,要么是钱权皆有。
且他们这些人虽混,但好歹出身世家,怎么也端了点公子哥派头,如非必要是绝不会亲自下场,和人打成一团的,那样做有失格调。
纨绔子弟的陋习,吃、喝、嫖、赌,他样样都沾,事实上他走的,却是一条与他们截然不同的路子。
他陈健能胡作非为,能吆五喝六受人恭维,靠的不是胆气和本事,他心里清楚明白。
可江绥不一样,他横,下手也狠!
人与人,果然还是不同的。同样的动作,做出来的效果,那可是天渊之别。
陈健嗓子眼一堵,看清楚江绥的瞬间,气归气,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不说话?”江绥啧了一声,收回手,手掌撑在扶栏上,缓缓直起上半身。
他的动作很慢,一举一动都透着慵懒的意味。壁上悬着一盏宫灯,暗红的光线裹着一袭红衣,江绥皮肤越发显白。
蔺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柱子。
忽然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因为他来后,和柱子撞衫的人,就不止是她一个了。
江绥知道蔺溪在盯着他看,视线也没有偏离半分,他脚步缓慢地从转角处绕出来,一步一步走向雅阁。
然后停在陈健面前,说:“刚才不是挺能说的,现在哑巴了?”
陈健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他不想承认,看到江绥起身走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心虚害怕了。
多次交锋,江绥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自骨子里透出阵阵尖锐又阴寒的暴戾。
“江绥,你不要太嚣张!”陈健心虚到极致,竟也能升起点反抗的勇气,半阖上眼看他,“我不动你,是给你面子。”
“你来。”江绥往前走一步,笑了一下,冷声道:“不用给我面子。”
“好,很好!”陈健嘴唇崩成一条直线,点点头。
对手气势太强,他好不容易建设好的心里在渐渐崩塌。陈健努力稳住心神,快速分析完局面,处在绝对劣势的他决定立马就撤。
于是他非常有气势的伸手虚点几下江绥,说:“你给老子等着!”
江绥脚步未停,再往前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在快要错身的时候,倏地伸手就拽住陈健的衣领,咚一声甩在了雕着图腾的廊柱上,半点没给人留下反应的时间。
力道很大,蔺溪听见了肉.体撞击在木头上巨大的闷响声,后背隐隐作痛。
江绥看着陈健,挑起的眼尾带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来,把你刚刚对她说的话,再说一遍。”
连着被叫了几次小贱货,陈健本就在气头上,被他这么不给面子的一撞,血气翻涌连心虚也散了,他立时骂了声:“草你娘!”
江绥二话不说,扯着他的衣领下拉,屈膝狠狠地撞向对方小腹,闷声入肉,又在瞬间扯着他的头发再次往上拉回去。
陈健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就被江绥掐着脖子,按回了柱子上。
“说错了。”江绥指腹贴在他脖颈两侧跳动的脉搏上,稍稍用力:“再说。”
陈健背贴着凹凸不平的花纹,咯得很疼,两眼一阵阵发黑。
他看着江绥慢慢逼近的脸,只觉得头顶的血液凝固,涨得脑子跳开始跳痛,从嗓子里挤出声音:“草,你,娘。”
又是一脚。
陈健张了张嘴,干呕一声,冷汗唰地冒了满背,“......来帮忙啊!”
“还是不对。”江绥手指缓缓收紧,用力箍着他的脖子,冷眼看着已经翻起白眼的陈健:“再说。”
“......”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很快,雅阁内的三个小跟班咽了咽口水,又默默退了点距离。
不是他们不想上去,而是江绥现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谁来谁死。
命重要陈健重要,他们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而蔺溪,眨了眨眼睛,拇指沿着食指关节摩挲两下后,握住身后的椅背转一圈,选了个看戏最佳的位置,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如意就非常懂事了,她剥了个橘子放到蔺溪手里,提防起了暂时没有动弹的三人。
秋日的橘子,最是酸甜,白色的脉络包裹着澄黄的果肉,影响口感,蔺溪不太喜欢,于是专心致志地撕了起来。
香味传得有些远,江绥回头看了她一眼,薄唇扬起几不可见的一丝弧度。
还挺认真的。
陈健感觉快要窒息了,再不说他就得将命交代在这里,想了想,他颤颤巴巴地开口:“还真是......看不出来,我今天,就是,玩,玩死你......”
话至一半,后半句他怎么都接不下去了。
其实陈健心里也觉得古怪的,人他不是没有玩死过,可那些女人都是毫无背景的,只要有他爹,他姐姐在,这些都不算什么事。
但蔺溪不一样,她爹是兵部尚书,皇上这又刚赐完婚,他就是有那个心思,也只会暗中下手,不会宣之于口啊。
“继续说。”
“我今天就是玩死你,你爹也不敢拿我怎样!”陈健喊完,忽然就明悟了,他接着道:“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
“有觉悟,挺好。”
听到这句话,蔺溪有些意外的抬头,江绥此举,不像是解决旧怨,反而像是在替她出头?
她塞了一瓣橘子在嘴里,坐在椅子上往那边看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江绥的后背,线条流畅,腰很细......
“我觉得你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江绥抬了抬眼,终于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
陈健重重摔在地上,呼吸滞塞,胸腹巨疼,一边咳一边干呕。
有一瞬间,江绥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陈健下意识想离开这里,刚一动,腰间又被踢了一脚,他想骂娘,但一接触到江绥阴恻恻的眼神,又闭上了嘴。
江绥本就没打算这么放过陈健,趁他在地上蠕动的空档,抬手向后招了招。
蔺溪咽下橘子,冲如意抬了抬下巴。
如意有点懵,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蔺溪叹气,单手将桌上最大的那个盘子拿起来掂了掂,不太满意。
她又踱步至桌子旁,那里有一盏半人高的立灯,细细的灯身,上头罩了个莲花形状的灯罩。
吹灭灯盏,将灯罩连着蜡烛取下,蔺溪往灯身榫卯连接处一抽,握着根棍子就往前头去了。
橘子的香味盖过雅间内燃的熏香,江绥余光只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紧接着,他手中就被放了根木棍。
“我今天就是弄死你,你爹也不敢拿我怎样......”
陈健动作一顿,也顾不上疼了,而后面三个尽量减低自己存在感的跟班,互相对视好几个眼神,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犹豫和对策,然后他们点头。
跑!
一棍子,三人倒地。
其中一个是如意踹的,还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摔的。
楼下鼓点子敲得很有节奏,剧目精彩,没有人注意到楼上发生的惨烈。偶有的一声惨叫,也被咿呀拔高的唱腔掩盖住。
蔺溪在一旁吃完一整个橘子,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她拍了拍手,拿了张锦帕出来,沿着手指将指缝都擦拭干净,又摊开掌心看了看,检查无误后,才用帕子裹好指尖,捏着兰花指拽了拽江绥的衣角。
“再打下去,人就要死了......”
“小贱贱这样说话,不太可爱哦。”江绥放下手,双肘枕在扶栏上,弯腰半躬着,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雅阁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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