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知密藏。”
作为破戒僧的身份,任旭颂唱着地藏菩萨的真言。
虽然将大多数动能都转移到了大地之中后,他仿佛镀上了一层铜皮的身躯,也仍然还是有所受伤,但在长生子的眼前,他一身赤条的皮肉上,那尊金身骨灰涂描的佛陀像,却只是蠕动了一下,那些伤势便转瞬被重新修复。
进入战斗的姿态之后。
他原本自来熟的样子找不到了半分,宛如直接变了个人般,在那时常露出笑容之上,也同样多出几分诡异的弧度。
仿佛是以前受戒的习惯,仍然还有一部分没改的过来,遵守着“不妄言”的戒律,任旭很轻松的说道:“我这一脉是‘金刚手菩萨’传承的命图,不仅具有除恶降魔的广大神力,身为诸佛菩萨力量的总集、密法的结集者,也兼有坚固不坏之金刚本体,可以随意切换各种手印的状态。”
“在‘地藏印’的状态下,我所遭受的所有伤害性力量,将被转移到大地上七成,而剩下的三成,则是会被均匀的分摊到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
“金刚法体只会被粉碎,而不会被贯穿、折断,只有能一瞬间爆发出经过两次削弱,也仍然可以打爆我全身血肉的恐怖力量,才是真正杀死我的唯一办法,而这一点在祸境之中,却偏偏是最难以的实现的。”
看着天上那涌动的水银湖泊。
任旭先是毫不在意的将自己仅有的几种能力给讲了出来,然后就道:“因为政治性上的原因,为了避免南玄门和北道门在这件事上产生冲突,正处于镇妖司托庇下的我,不会对你直接对你出手,如果你想借这一场发泄情绪的话,那你就尽管动手吧,”
见到他这番话,长生子垂眸,没有被表面上的胜负所迷惑,而是一眼就看出来他真正的打算,嗤笑道:“你想就算没有实际上分出来胜负,但只要你拖延时间到那个六龙教主带着‘鼠令’顺利出来,胜负其实就不言自分?”
面对长生子的嗤笑,任旭异常诚恳的说道:“我辈都是修行之人,一旦动手便就是要既分胜负也决生死,虽然世事都是身不由己,但我也愿意首先以非必要而尽量不动手,来践行我的慈悲之道。”
“但……”长生子顿了顿,一言就道破了他话里最大的漏洞:“你是个破戒僧!”
“严格来讲,那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丝毫不见得脸上有半分羞愧之色,任旭很自然的往下编造道:“那些都是我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了……”
“你就真的相信那个六龙教主能出来?”
长生子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一连串垃圾话,同时身边水银的各种化学变化也未曾停止。
“你们镇妖司的地图上平时也标了秦岭里哪里地方是能去,哪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作为好歹是从六品的团练副使,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首阳山下齐夷大君那个老家伙的跟脚究竟是什么!”
任旭挠了挠头,好像不以为然:“不就是前朝时北道门研究胎秽的产物嘛,这种邪物以前在寺里我又不是没少见,大惊小怪什么呀!”
“那只是因为你们这些秃驴早就一个个都彻底疯了。”长生子言语间嫌恶之意表露无疑,虽然南玄门和佛宗的关系并没有像南北的异端之争那样恶劣,但终究也没有是好到哪里去。
“疯与不疯,不过是外人的定义,毁之誉之,又与‘我’有何关系?”任旭手里捏着禅印,脸上神色丝毫不见喜怒。
看着在道术下转化为有机汞化合物,将首阳山上下尽数笼罩的苍莽白雾,他却依然是无喜无悲。
虽然这长生子意识到他金刚法体的破绽后,就迅速用道术转化出来有机汞化合物是足以称之为致命的毒物没错,但谁说他专精‘地藏印’,就只会‘地藏印’这一种手印呢?
悄然结起药师印,他平静颂唱起十二大愿: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湿滑、粘腻。
灰白色的雾气笼罩之中,一如先前那般的血肉黏菌和纵横交错的紫红色粗壮血管铺成了地面。
通过直接对磁场的感知,踏入到那扇青铜墙壁之后,越阳楼能感觉到自身正在逐渐往地底之下走去。
如果是依照先前将太岁宫比作是某种生物的腔体的比喻来说的话。
那么此刻在这条道路之中,越阳楼就好似感觉到自身是在某种生物的产道中行走,逐渐往那应该是‘子-宫’的方向接近。
在这个似乎是深入了地底的位置。
他的综合感知之中,所谓的地脉搏动似乎也是清晰了起来,但令人也感到极为古怪的是,在地脉起伏搏动的同时,却好像还有另一种声音重叠在其上,如果不是仔细分辨的话,根本就是难以分辨出来两者的区别。
虽然说灵感过高并不是什么好事,连日常生活也时常会被眼前闪过的幻觉困扰,但终究这玩意多少还是有些有用的时候——譬如说此时此刻,听到那一阵阵搏动声的时候,越阳楼他就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将这道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声音,毫无根据和胎儿在母体腹中的声音联系在了一起。
在身为沿海地区所信仰的创生之神同时,‘太岁’亦是具备种种经典属性的大地母神,某种意义上,越阳楼如今所见的诸多景象,则正是明证了她的信仰来到中原之后的属性变化。
假如将首阳山上的背阴洞比作是消化食物的胃囊,而将那些无处不在的黏菌比作是运转的血液的话。
那么在‘产道’之中深入,向着深邃的地底进发。
毫无疑问,那尽头处的‘宫中蠢动之物’,就定然是群山和地母所孕育的孽胎无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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