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行役正在房间教吴蔚画符,顺便借机吃点豆腐。只是豆腐没吃两口,外面就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
命行役开门,看到的便是纳兰茜的保镖队长。
命行役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对方指着头顶道,“命大师,那个沙雕纸人……现在特别激动,纳兰小姐希望你能上去看看。”
命行役看着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点了点头,带着吴蔚一起上了甲板。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见,远处的沙雕纸人一会挺得笔直,一会又如波浪般起起伏伏,这么两分钟,忽然一脚卷着桅杆,面朝他们这个方向连比带划。虽然纸片人没有五官,但是拿着望远镜的几人都从它白白的一张脸上看出了杀气,囧凶囧凶的。
纳兰茜斟酌着语句,“这个沙雕纸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这会儿的功夫,那沙雕纸人已经收起了杀气,整张纸变得可怜兮兮,委屈巴巴起来,那生动形象的表现,不去演戏真是埋没了它的才能。
命行役啧了一声,颇为感慨,“这纸片人有前途。”
这兮兮相惜的语气,这戏精遇到戏精的惊喜,莫名很懂命行役的吴蔚抽了抽嘴角,脑子里有一瞬想起了之前命行役甜甜地喊别人哥哥的画面。
之前来叫人的保镖队长犹豫开口,“它是不是想对我们说什么?”
之前纸片人虽然无聊时会跳段有些古怪的舞,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条咸鱼地挂在那一动不动。现在半小时了,这沙雕纸片人似乎不会累一样,动来动去折腾了半天,一会凶巴巴一会哭唧唧,国家主席都没它忙。
命行役没有卖关子,看了两眼后直接道,“船上出事了。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罗赤和船上的人产生了点冲突。”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的时候,命行役打了个哈欠,“没事,看那沙雕纸人还挂在桅杆上,船上的情况还挺乐观的。”
“小姐,好像真和命大师说的一样。”保镖队长表情复杂地指了指。
吴蔚抓起望远镜朝沙雕纸人看去,刚才还在表演京剧变脸的纸片人现在双手抓着桅杆,身体朝外,像岛国的鲤鱼旗一样迎风飘展,周身弥漫着一股连翻身都懒的咸鱼气息。
这纸片人的性格到底怎么回事,吴蔚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纳兰茜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她瞎操什么心!
“明天前面的船应该就上岸了。”命行役举着望远镜,把视线从沙雕纸人身上移到了一望无际的海面。
吴蔚说道:“我已经让人在几个渡口守着。”
命行役勾了勾嘴角,“他们应该不会在渡口登岸。”
……
第二天清晨,天还灰蒙蒙的时候,潘石凯等人非常谨慎地选择在岸前数百米的海域停止了行驶。他们把早就准备好的几只皮划艇扔入水中,然后分批上艇,如命行役所预料般,朝着非渡口处的海岸边驶去。
离岸越来越近,潘石凯望向身边的人,“藤原先生,上了岸后,就拜托你了。”
“藤原斋”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潘石凯几人见他表情从容,以为他是心有把握,这下军心更是大定。
尤其潘石凯,在今天早上接到消息称岸上已经埋伏了纳兰家和吴家的人时,差点没焦虑到把头发给撸秃了。为了这个消息,他们这个皮划艇上的人还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会议上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让藤原斋利用阴阳术困住敌人,帮助他们脱身。
藤原斋也没有理由拒绝,不说他们昨天送去的药引,就是他加入潘石凯队伍那天起,就已经是被绑在了同一艘船上,他不帮他们,自己也自身难逃,纳兰家可不会放过他。
反正得了“藤原斋”的准信,潘石凯几人是信心大增,已经期待逃到国外潇洒挥霍的日子了。
潘石凯带着自己最核心的几个兄弟,又带着“藤原斋”及藤原斋的弟子,首先在一处地方上了岸。船上的其他绑匪,押着纳兰秋几位女生,则在章子的带队下,朝着另一个方向也登了岸。
“藤原斋”上岸后,若有所思地往章子那边的方向看了眼,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视线。潘石凯几人上岸后就紧绷着神经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所以也没人注意到“藤原斋”这个动作。
潘石凯等人一路进到山内,离海岸边有些距离后,潘石凯才停下回头看“藤原斋”,“大师,你看……”
“藤原斋”没说话,只是眯着眼,从地上随手捡了几块石头,然后让人把石头搁在了东南西北四个地方,接着,他掏出一张符纸,直接埋在了自己的脚下。
随着他的布置,潘石凯等人发现,周围竟然开始起雾了!最重要的是,山里的树木仿佛增多了一倍,原本要走的某个方向,众人忽然都有些迷茫和犹豫。虽然路还是那条路,但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以致他们迈脚出去时都不自觉地产生了怀疑。
潘石凯大惊,“藤原大师,这是……”
不用“藤原斋”开口,他的弟子就洋洋自得地介绍了起来,“这是我们大人设计的迷幻阵,只要有人进到阵内,就不用在想着出来了,因为在这个阵里,他们只会像无头苍蝇般被幻觉所困,一直在原地打转。除了我们大人,暂时还没人能破掉这个阵法。”
其实这个弟子也没见藤原斋用过什么迷幻阵,只是知道对方前不久得了本册子,正在研究这个迷幻阵。今天见到了,只以为对方研究成功,二话不说立马像往常一样夸张地吹捧起来。
吹捧完,弟子还悄悄地瞄了眼自家大人,见自家大人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松了口气的时候也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高瞻远瞩,自己果然是自家大人的贴心小棉袄。
伪装成藤原斋的罗赤都没想到藤原斋的弟子这么贴心,都不用他开口解释,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罗赤感慨,藤原斋真是养了批不错的弟子。
听了弟子的解释,潘石凯才一脸的了然和敬佩。
“果然不愧是藤原大师。”张宇凑到“藤原斋”面前,吹起了彩虹屁,“有了这迷幻阵,我看还有谁能抓到我们。”
潘石凯也笑了,“有了藤原大师这一手,纳兰家和吴家的人恐怕会被困住不少时间,趁着这时间,我们完全可以摆脱他们。”
“藤原斋”只是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也没有说什么。
潘石凯发现“藤原斋”今天的话特别少,不过也没深思,只以为对方昨天练药累到了而已。
稍作休整,潘石凯等人继续朝着山里面走去。只是走着走着,众人发现,路怎么好像越走越长了呢?
在潘石凯等人还在山里摸索打转的时候,命行役他们已经把吴小燕和周蓝从绑匪停在海上的船上救了出来,顺便把桅杆上的沙雕纸人也接了过来。
至于为什么在船上躲着的是周蓝而不是纳兰秋,只是因为在下船的时候,纳兰秋和同属黑皮的周蓝互换了衣服和身份。而绑匪没能发现这事,全赖她们这几天都没有洗过澡,身上脏兮兮的,长发一披,还真就蒙混了过去。
周蓝和吴小燕被救后,便把在船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其中包括罗赤告诉她们,潘石凯和章子兵分两路上岸的事情。
命行役听后只是眉头一挑,有些猜不透罗赤到底想干什么。
命行役暂时不敢断言罗赤是忠还是奸,如果后面遇到对方,可能还得好好警惕他。
收回思绪,命行役跟纳兰茜道,“也不能追一边不追一边,要不你们去救纳兰秋,我和吴蔚再带几个人去帮罗主持?”
纳兰茜有些担心,“从岛国来的那位阴阳师,我们交过手,并不好对付。你们只有几个人,没问题?”
什么岛国阴阳师,命行役默默翻了个白眼,对方很可能都被罗赤干掉了。
吴小燕说罗赤代替她和纳兰秋去了对方的房间,然后一晚过去了,船上什么动静都没有,从这点就能看出,罗赤在进阴阳师的房间后肯定偷偷摸摸收拾了对方,命行役估摸着,现在跟在绑匪身边的阴阳师恐怕皮下已经换了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猜测,完全是从绑匪的反应来判断的。罗赤要是没被发现,肯定倒霉的是阴阳师,为了不引起船上绑匪的注意,罗赤就必须假扮成对方的样子,蒙混过关。而要是罗赤被阴阳师发现,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
首先吴小燕就不会站在这里。
仔细想想,罗赤被发现,阴阳师肯定会大怒,他打不赢罗赤就是上面的结果,但是他如果打赢了罗赤,事后必然会把这事闹到绑匪头那去,那时候船上只会乱糟糟一片。同样的,为了安抚阴阳师,绑匪百分百会把真的纳兰秋和吴小燕再次献出去。
而现在吴小燕什么事都没有,那出事的就只可能是阴阳师。
远在深山的罗赤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被命行役猜了个透透彻彻。
而藤原斋不好对付什么,命行役直接忽略掉了。
上次纳兰茜和绑匪发生冲突,占不到优势,命行役做过分析,然后得出三种原因。
一、绑匪先发现了他们,反手将了他们一军,打了个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一开始就失了先手;二、绑匪都有热武器,这些人杀人不眨眼,又有人质在手,纳兰茜这边被束了手脚,保镖在既不能伤害人质,又要保护纳兰茜的情况下,形势就有些被动;三、罗赤察觉形势对他们不利,才会佯装被抓,深入敌营。
当然在命行役心里,他深觉罗赤在被俘上应该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在纳兰茜看来,罗赤那么厉害的人都被抓了,也就产生了“岛国阴阳师很厉害”的念头,但命行役这边,经他一层层分析,360度不管哪个角度看,这所谓的阴阳师就是只跳梁小丑。
“太多人也会打草惊蛇。”命行役对纳兰茜淡淡道,“有我在,足够了。”
在场所有人都从命行役从容的神态和简单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股锋不可当,傲睨万物的霸气。
吴蔚看着众人被命行役震慑住的模样,嘴角不禁晚上扬了扬。
纳兰茜看着吴蔚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深思自己是不是还是有些看低了面前这位命大师。能得到西南吴家的看重,并被罗赤特别关注的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竟然命行役都一副没问题的表情,纳兰茜也只能放手答应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命行役只要了三位保镖,纳兰茜原本还想多给他几个帮手,谁知道对方却是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用不着那么多人,三个足够了,我们家吴蔚一个顶俩。”
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能干的吴蔚,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被命行役高看了,还是该自我怀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能一个顶俩?
命行役见吴蔚皱着眉头的样子,好笑地拉过对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纳兰茜是知道吴蔚身体一向不好的,听了命行役的话,心里不自觉问自己,她这个决定是不是做得太仓促了,还能临时反悔吗?
反悔是肯定不能反悔的。纳兰茜只能和保镖们安静地看着欢快牵手离开的人,然后默默宽慰自己,没事的,他们能赢qaq!!
吴蔚走出几步后,无奈地对命行役道,“你干的好事,纳兰茜似乎更担心了。”
命行役耸了耸肩,很无辜地眨眼,“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是这样没错。”吴蔚嘴一抿,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他。
命行役噙着笑,低头在他嘴角偷亲了一口,“纳兰茜抗压能力强,担心着担心着就习惯了,放心吧。”
说完,他又亲了吴蔚一口。
吴蔚好气又好笑,最终闭上嘴不说话了,感觉再说下去,这人怕不是又得亲他,真有此打算的命行役只好可惜地摊手。
谈情说爱也没有降低他们行走的速度,命行役五人很快进了深山。深山内羊肠九曲,阡陌纵横,崎岖难行,但命行役他们行走的方向却不带一丝犹豫,步伐也没有一点降速,似乎深知要追赶的人在哪个地方一样。
大约走了半小时,命行役忽然回头问了吴蔚一句,“累不累?”
吴蔚现在身体好了很多,这么一点路程对以前的他来说或许很辛苦,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变得轻松许多。吴蔚摇了摇头,“还好。”
“累了就跟我说。”命行役捏了捏他的手。
“嗯。”吴蔚笑着点了点头。
缀在后面,浑身充满干劲的保镖相互看了一眼,非常怀疑他们走了不是半小时,而是一个半小时。吴先生脸上汗都没有一滴,命大师到底是从哪觉得他会累的?
又恰了一会的柠檬,走在最前的命行役渐渐停下了步伐。
三位保镖瞬间警惕起来,有人紧张问道,“命大师,是不是有情况?”
命行役脸上还是一贯的从容,他站在原地看了一圈,然后啧啧了两声,“这臭和尚。”
臭和尚?
吴蔚心道命行役口中的和尚应该是罗赤,只是为什么突然骂罗主持呢?吴蔚沉下心,视线在周围的环境中转了一圈,很快,他便发现四周的雾气不知不觉变得浓重了许多,前后左右的树影就跟复制粘贴的一样。
之前在命行役身边,吴蔚不仅学了画符,在学背经咒的时候,也跟命行役讨论过一些阵法。回忆慢慢涌上来,吴蔚沉吟道,“……迷幻阵?”
“大少爷要不要试试破阵?”命行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身边。
吴蔚抿了抿唇,说心里话有些心动,“会不会有影响?”
命行役笑了,用着谈论天气般无所谓的语气道,“随便玩,不会玩坏的。”
三位当着背景板的保镖想说些什么,但想到面前这两位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主,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吴蔚迟疑了一分钟,见命行役真的似乎打算放手让他随便玩后,唇抿得更紧了。最后在命行役鼓励的眼神下,他还是一咬牙,接下了破阵的活。
之前命行役说过,破阵需要先找到阵眼,找到后破坏它,通常情况下,阵法也就解了。
回忆着命行役的教导,吴蔚站在原地开始寻找起这个迷幻阵的中心即阵眼。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命行役依然神情淡然地抱臂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吴蔚,似乎并不打算出手帮他。
雾气越来越浓,两米开外的地方逐渐开始变得模糊。保镖们瞅着,心里只能干着急。
另一边,咱们的罗主持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的郁闷了。
如果他计算没错的话,距离他们上岸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忽略追赶来的时间差,命行役等人这时候怎么也该到了吧?何况他们自己就在迷幻阵中打着转,时间是流逝了,但其实他们并没有走远。
罗赤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高看了命行役。小小的一个迷幻阵难道都堪不破?要是罗赤知道自己的阵法被命行役给媳妇用作练习,恐怕得气吐血。
萨满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景色,忍不住说道,“潘老大,这不对劲啊!”
“这不是我刚才撒了泼尿的地方吗?”有人惊呼出声。
张宇顺着说话人的方向走了两步,鼻下果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尿骚味。他捂着鼻子回头看向潘石凯,“老大,咱们不会是遇到了鬼打墙吧?”
在山里转了那么久,潘石凯也早已察觉到不对。经众人一提,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他从靴内抽出了一把匕首,在最近的一棵树上划了一个交叉。接着他对所有人道,“走!”
众人往前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等他们在画了交叉的树前停下时,大家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张宇踹了一脚眼前的树,破口骂道,“妈的,还真是鬼打墙。”
萨满吐了口痰,抹着脸上的汗跟着骂道,“难怪我们走了半天都没走出这破地方,操。”
“藤原大师,我们真遇上鬼打墙了?”潘石凯回头问“藤原斋”,“大师,你有没有办法破解它!”
意识到他们可能是遇到鬼打墙后,潘石凯也没联想到他们的“藤原斋”大师身上,反而心里怀疑是不是纳兰家和吴家请了什么高手过来,悄无声息地给他们挖了个坑。
至于身为阴阳师的藤原斋,为什么会没有看出他们遇到鬼打墙这个问题,因为众人太过气愤,一时间就被众人忽略了。
罗赤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憨还是笨,这时候竟然还回头问他怎么办……
做戏做全套,罗赤顶着藤原斋的模样佯装苦恼,在他准备如何简短地,用最少的话来表示事情难办时,之前那个帮他解释过迷幻阵的弟子又跳了出来。
对方一脸高深莫测道,“我们大人肯定是有办法的,只是敌人能不知不觉给我们下套,想必是个高手,要想从这鬼打墙中出去,恐怕得让我们大人花些时间仔细想想。”
见潘石凯等人欲言又止,面面相觑的模样,以为他们是不相信“藤原斋”的能力,这位弟子愤愤不平接着就道,“你们别以为破阵那么简单,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把命都折进去。我们大人没有直接上手,就是怕着了敌人的道!”
潘石凯等人细想了一番,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大家纷纷唾弃了前一秒怀疑大师的自己,他们怎么能不相信藤原大师呢?
像藤原大师的弟子说的,藤原大师那是谨慎,他一定是早就发现了鬼打墙,只是为了不动摇军心,想自己默默破解,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
一直奉承着藤原斋的张宇见“藤原斋”不说话,脸沉沉的,心一跳,忙上前搓手嘿嘿笑道,“大师,我们可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就是被鬼打墙吓到了,人有点懵。你的实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摧古拉朽,无所披靡。”
罗赤意思意思地咧了咧嘴角,再次为藤原斋的弟子点了个赞。
藤原斋如果知道他的弟子一次一次给罗赤排忧解难,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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