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振东当然明白白潇的意思,不过客观的讲,对于私立医院收费相对要贵一些这件事,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大格局如此,私立医院为了聘请技术水平高的医生,往往需要支付更多的薪资费用,这在某种程度上是要转嫁到病人身上的。
当然,如果医院真的能够提供更好的诊断服务的话,对于患者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生命才是第一位,患者们害怕的其实不是多花钱,而是花了钱后,却没能把病治好,这才是最气人的。
如果真能够把病治好,即便多花点钱也没有问题。这就好比如手机行业——廉价的千元机在提供不错服务的基础上能够卖的很好,但与之并存的是,价格十分昂贵、甚至在某些行为上足以堪称蛮横的苹果,它照样能够收获自己的忠实粉丝,并且销量还十分不错。
倒不完全因为苹果的高端定位给了一些人虚荣心上的满足,而是作为一款高端机,它的的确确给出了更高水平的用机体验。
不吹不黑,苹果能够收割粉丝,有它强大的资本和内在的逻辑。
倘若私立医院也能做到像手机行业中的苹果一样,抛开道德因素不讲,能够提供优质有效的服务的话,价格贵一点又何妨!
白振东心里有杆秤,也知道问题的核心所在。
但要解决这个问题,树立品牌价值,只能花重金聘请更专业的医生了。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医疗费相对偏贵的问题,那就是减少不必要的过度检查。
其实检查多产生的费用才是患者医疗费中多大头,不过作为一家私立医院,白振东难道要去革自己的命?
不过……倒是可以试试,没准价格降下来后,会有意想不到多效果?
白振东看了白潇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他知道女儿的心中还是有些悲天悯人的想法的,不然也不会着眼于“价格偏贵”这样的话题。
资本家,就是要实现利润的最大化,而不是单纯纠结于具体价格的“贵”或者“不贵”。
走量还是走价,从白潇的反应来看,似乎价格的因素对她的刺激更大。
这样的人,其实天然不适合做老板,更别提资本家了。
白振东摇摇头,忽然有些异想天开,心想这医院以后如果交到白潇的手中,不会被她搞破产吧?
嗯,再继续观察吧,如果实在不行,看样子只能建立一套成熟的制度,让她安心分红就是了。
国外的许多富豪家族,某种意义上,就是通过信托和独立运营的方式进行合理避税的。
……
中午的时候,白潇跟着白振东一起在医院的食堂用了午餐。
之后白振东因为工作繁忙,就先行离开了。至于白潇,则作为南燕妇儿医院的新BOSS,被白振东要求留在了医院,要她对医院的情况做进一步的熟悉。
当然换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是要她在其他人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好让大家认识一下这位未来的老板。
白潇很无奈,老爸这要她抛头露面啊。
好在王院长专门让医务科的穆含陪着她,也算是全程的大佬待遇,走起路来都步步生风。
医务科,是一家医院的重要部门,甚至可以说除了不在第一线治病救人外,其余几乎所有与医疗相关的服务工作都是由它来完成的,包括处理医患之间的纠纷。形象地说,它就是医生的保姆兼管家,只不过这个保姆兼管家凌驾于普通的医生之上就是了,更像是教导主任。
穆含身为医务科的正主任,下一步就是副院长,由他全程跟着,也算给足了白潇的面子。
“穆叔叔,我这样会不会打搅到你的工作啊?”
走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白潇不好意思地道。
穆含连连摆手,“怎么会,这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就一打杂的。”
“穆叔叔可别这么说。”
医务科主任是打杂的,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这么有权势的打杂工作,其它地方可不好找。
穆含笑了笑,并不多言,带着白潇进入住院部参观。
实际上能够给白潇服务,穆含心里可是高兴着。
毕竟是医院的继承人,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潜邸旧臣,未来那可是有从龙之功,不,从凤之功的。
这样的麻烦事,还是多来一点的好。
说话间,两人来到住院部的走廊。
这是前面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老人,老人的背有些驼,看上去七十来岁,手里提着一个餐盒,走路的步子很缓。
白潇停下脚步,穆含也顺势停了下来。看到白潇看着老人后,感慨道:“这是柯大爷……”
“你认识?”
穆含点点头。
“他是这里的患者?”
“那倒不是,他是陪他老伴一起过来的,他老伴前阵子车祸摔断了腿,正在骨科住院部住着,大爷过来照顾他,平时也给老伴打饭。”
白潇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们的子女呢,我看这位柯大爷的腿脚好像不是很利索。”
“出国了!”穆含叹了口气道,“柯大爷有个女儿,很多年前就出国了,一年难得回来一两次,好像听说嫁给了一个老外。”
白潇从穆含的语气中听出了鄙夷,不过也是,有些人为了出国,丢下年老的父母不管不问,这实在称不上是人子所为。何况还是嫁给了老外,估计临老了更加无依无靠了。
穆含继续道:“柯大爷一年前查出了帕金森,腿脚就开始不利索了,现在光是吃药一个月就要好几千……”
“他女儿提供的?”白潇看着缓慢走着的老人,问道。
穆含点头:“他女儿人不在,钱倒是寄回来了。”
白潇好奇地问:“那两个老人在国内,岁数也不小了,没请个保姆什么的?”
“听说他女儿要给请的,钱也够,但两位老人觉得凑合着过日子还可以,就没请,而且两位老人生活勤俭惯了,也不舍得花那钱。”
说到这,穆含又些感慨:“两个老人也是实在人啊,一辈子含辛茹苦的把女儿养大,送女儿读了博士,后来女儿寄钱回来,他们自己又不舍得花,倒是资助了不少贫困山区的孩子。”
这样的老人很可敬!
白潇听完笑了笑:“穆叔叔倒是很了解。”
穆含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也不算了解,我家距离柯大爷家不远,算是街坊,他们两位老人的事,我们那边都还算清楚的。”
恐怕最出名的还是送了博士女儿出国,自己却孤苦伶仃吧。
白潇想到这摇了摇头。而这时老人忽然一个踉跄,白潇见状连忙上前,走到老人身边讲他扶住。
“老伯,你没事吧。”
“哎,人老了,腿脚不利索了,谢谢你啊闺女。”
柯大爷一脸善意地看向白潇,充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
白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搀扶着老人问道:“老伯你要去哪个病房啊,我带你过去。”
“哦哦,就是前面316病房。”
“嗯。”白潇应了一声,就搀着老人往病房走去。
这时穆含也走了过来,作势准备帮忙。
白潇伸手拦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穆叔叔,我搀着就可以了,两个人反而不方便。”
穆含想想也是,白潇搀着老人一边,另一边老人提着饭盒,确实不方便。想了想,他也就只好作罢,转而接过老人手里的饭盒。
“谢谢啊,小穆。”老人和蔼地说着。
“不客气。”
或许觉得在小辈的面前被叫作“小穆”有些不好意思,穆含老脸不由得微微泛红。
很快来到316病房。
这是一间骨科病房,一共两张床,一张是柯大爷老伴的,另一张床上则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很健谈,一看到白潇他们搀着柯大爷进来了,开玩笑道:“柯大爷,这位是你外孙女?长得可真标致。”
“刘嫂不要乱讲,这哪是我外孙女啊,我外孙女在国外呢,这是走道上碰到的小姑娘,她看我腿脚不利索,特地扶我过来。”
“哎呦!这年头,这小姑娘倒是不错!”
刘嫂明显是个话唠,一听柯大爷这么说,一下子对白潇好感度倍增,又见白潇长得白白嫩嫩的,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将来一定也很好生养,而且穿着还不俗,很得体,立刻就动起了歪主意——自己一个远房的侄子可是还没有讨媳妇呢!
不过看到白潇身边的穆含时,眼睛一下子瞪了下。
刘嫂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但也是一个体面人,有一个在社保局工作的儿子。前些日子她在村口因为车祸让手扶的拖拉机碾倒在地,造成了骨盆骨裂,她儿子忙前忙后帮忙办理的住院,不过当时床位紧缺,还是这位穆含主任出面给搞定的。
所以对穆含,刘嫂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再说了,自隔壁床位的柯大爷老伴住院后,穆含也过来看过几次,刘嫂自然对他印象深刻。
只是现在,穆含竟跟在那个漂亮小姑娘的后面,那俨然“屈从”的表现,刘嫂作为人精那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龟龟,这个小姑娘身份不一般呐!
再看她的相貌与衣着,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刘嫂咽了口口水,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气场的存在。
不理会自带戏精和脑补属性的刘嫂在那发呆,白潇已经扶着柯大爷来到了床边。
穆含放下餐盒,然后拉开病床的便携式小桌子,便主动将餐盒里的食物拿了出来。
一碗黄豆骨头汤、一份带鱼,外加一盘卷心菜,三个菜,倒也挺普通。
柯大爷的老伴是个微胖的老妇女,皮肤有些黝黑,看着柯大爷腿脚不便还大老远给她送餐过来,也是感动得不行,忙要他坐下来。
柯大爷照做,在白潇的搀扶下坐下。
老妇人感激的眼神看向白潇,道了声谢谢。
白潇笑了笑,体会着这对老夫妻的温情,心里也有种温馨的感觉在流淌。只是温馨的同时,她不免更感到有些伤感。
午饭时间很快过去了,白潇帮忙收拾了下残局。这时听到老妇人问柯大爷:“小涵那边的钱寄过去了吗?”
柯大爷正拿着扫帚打扫病床周围的地面,听到问话愣了愣,笑着点头:“寄出去了。”
“那就好。”老妇人眯了下眼睛,呵呵地笑起来。
白潇有些不解,来到穆含身边小声地问:“小涵是谁?”
从之前的聊天对话中她知道,柯大爷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在国外,而且柯大爷夫妻时常得到女儿来自国外的汇款,那老妇人口中的这笔钱又是汇给谁?
穆含回答道:“小涵应该是两位老人资助的贫困儿童!”
白潇恍然大悟,不禁对两位老人的行为肃然起敬。
当然,从心里讲,她是不太赞成老人这么做的。
毕竟他们都已经老了,人到临老,各种病症也就来了,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加之女儿又常年在国外,实在需要留一笔钱用来养老。
况且资助贫困儿童之事,虽然值得提倡,但最根本来说,还是应该依靠国家,而不是个人。个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可以尽些绵薄之力,但大头还是国家的责任。
“两位老人这些年资助了不少人了吧?”白潇感慨了声道。
穆含点头:“是啊,林林总总几年下来,也有个一二十个了吧。”
白潇怔了一下,问道:“那两位老人的事情他们知不知道,毕竟一个生病住院,一个腿脚不利索,难道他们种没有一个过来帮忙看护一下?”
“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这方面穆含也不大清楚。
“不过有一个事情我倒是知道。”
“什么事?”白潇好奇地问。
穆含道:“前些天我们社区收到一封信,是写给柯大爷的。因为柯大爷不识字,就让旁边一个学生帮忙念了念。”
说到这,穆含脸上浮现愤怒的表情,“那封信是一个山区的孩子家长寄过来的,质问柯大爷为什么没有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打过去!”
白潇的脸上露出了愕然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会儿道:“升米恩,斗米仇啊!”
“是啊!”穆含叹了声,“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你给点小恩小惠,他们会感恩在心,而一旦你给他们的东西太富足了,让他们形成了依赖,那么哪天忽然给少了,反倒会引起他们的愤恨,好像你理所应当就该给他们的一样。”
这样的现象,社会中并不少见。
“说起来柯大爷夫妻俩资助了那么多人,倒也有几个是真的怀着感恩的心的,也有专门来到京城看望他们俩的。”
“不过更多的,还是石沉大海。很多人或许是要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资助过,所以与柯大爷这边的联系也少,渐渐的也就断了联络。”
“我印象中好像有两个男孩、三个女孩,一开始都还写信感激柯大爷夫妇,柯大爷还让邻居给他念信,后来渐渐的联系少了,就没音讯了,说起来他们也该大学毕业了。”
白潇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卡着什么一样,忽然有些不舒服。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就是有些人,心无感恩之情,常常做一些令人作呕的事,这实际上非常打击行善者的积极性。
“但就是这样两位老人还坚持将省下来的钱寄出去给需要帮助的人啊,有时候我还挺佩服他们的,如果换做是我,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穆含说着,自嘲地摇了摇头。
白潇也点头,有些人的品德,确实高尚得让人仿佛生活在梦中。
所以说,千万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抵达不了君子的境界,那么对君子的善举也就无法清晰到位的理解了。
说话间,白潇出门准备扔垃圾,就在她走出病房没几步,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老旧衣服的女孩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正在楼道间踌躇着。
女孩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了看值班的护士台那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一个管床的护士看见了,上前去询问。
白潇也走了过去。
“小妹妹,你找人吗?”护士柔和的声音问道。
女孩点点头,对着护士道:“我找姜奶奶……”
“姜奶奶?”那护士愣了一下,“全名呢?我帮你电脑上查一查。”
“……”
女孩沉默了下,犹豫道:“我也不知道。”
白潇闻言,心中一动道:“是姜伟娟,姜奶奶吗?她还有一个老伴姓柯。”
之前从病床的名单上,白潇知道柯大爷的老伴名字叫姜伟娟!
“啊,是的是的,姐姐,你知道?”
女孩眼中闪过惊喜,一脸激动地看着白潇。
“嗯,你跟我来吧,我带你过去。”
白潇说着,就在前面带路。
“你是两位老人家资助的学生?”白潇问。
女孩听到白潇的问话,点点头道:“是的,我叫王乐乐,我和我妹妹都是姜奶奶和柯爷爷资助的。”
说到这,女孩顿了顿,连忙补充道:“前些天本来到了姜奶奶按期给我们汇款的日子,不过一直没等来到账的信息,正巧我暑期留在京城打工,我妈妈就让我过来打听一下。那个……我不是来催钱的,就是担心两位老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后来打听到姜奶奶住院了,就过来了……”
女孩显得很拘谨,白潇不由一笑,难道自己看起来那么恐怖?
等等,暑期留在京城打工?
白潇忽然怔了一下,道:“你今年几岁?”
“二十二了,下学期大四。”
“你和我一样大?”白潇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孩,明明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年龄竟然跟她一样大。emmm,果然是营养不良影响了发育?
“姐姐也二十二岁?”
“咳咳,不要叫我姐姐了。”
被一个同龄的人叫姐姐感觉有点怪怪的,尤其对方的身体年龄未必比自己小。还有……白潇也不觉得自己长得显老啊。
“不好意思,叫习惯了。因为我看着比较小,别人老是误会,所以我干脆就懒得解释了,一直叫别人哥哥或者姐姐来着。”
白潇嗯了一声,这时来到病房前,她道:“就在这里了。”
女孩点头,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去。
袋子里装的是香蕉,或许香蕉比较便宜的缘故。
白潇没有跟进去,这种场合,还是留给女孩和柯大爷夫妇俩比较好。于是她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那个女孩说柯大爷资助的学生?”穆含走过来问。
白潇点点头:“这世上,感恩的人还是很多的。”
穆含沉默地点点头。
二十几分钟后,女孩告辞了。
隔壁床的刘嫂也在家人的搀扶下到外面走动。
穆含看了眼病房,对白潇道:“白小姐,要不我们再去其它地方逛逛?”
白潇点头,正要说话,这时看到不远的地方走过来三个人。
一个女孩大概十四五岁,长得跟瓷娃娃似的挺漂亮,她的边上是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
女的光鲜亮丽,化着淡妆,手里提了一篮水果,一看就知道是从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买来的专门用来慰问病人的套装;至于边上一个男的,则长得高高的,鼻子很挺,重要的是眼睛有点淡蓝,偏偏又是一副东方人的面孔,看起来像是一个华裔二代。
三人在护士台询问了一下,然后径直朝着白潇这边方向走了过来。
目标316病房。
刚要进门。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忽然横了过来,将他们拦住。
女子诧异地看向白潇这边,眉头微蹙道:“小姑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潇淡笑了下,问道:“来探望病人?”
“没错。”
“刚刚下飞机?”
“你怎么知道?”女子显得有些不耐烦,“麻烦你让开一下。”
白潇耸了耸肩膀,将手放下。
女子见状正准备既往不咎走进去时,白潇忽然开口了:“给你一句劝告。”
“什么?”
“做人不能忘本!”
白潇看着她,语气平静道:“父母含辛茹苦让你游学天下,而你却转身做了他国媳妇,我虽然没资格置喙你的行为,但如今双亲已经年迈,又能留下多少时间给你尽孝?古往今来,子欲养而亲不待,何止痛殇千载!”
说着,白潇淡淡地摇头,目光冷冽道:“时光匆匆,转身即没,也许到那时你才会知道,这辈子做女儿,你已经做完了。”
女子怔了怔,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面前这个“无理”的小姑娘,但听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时,到嘴边的话忽然噎住了,只得哼了声,走进病房。
白潇摊了摊手。
女子进入病房后,跟在她旁边的混血丈夫,还有之前那个长得瓷娃娃般的女孩也跟了进去。
女孩原本拿着手机刷着什么,不过听到白潇与她母亲的对话后,佩服的眼神瞧了白潇一眼。
要知道她的母亲平时很是很强势的,如今是斯坦福大学的副教授,对她的管教极其严格,连她老爸都镇不住,刚才居然被面前这个小姐姐说得没有还嘴。
不得了啊!
冲白潇笑了下,女孩就跑进病房,喊了声:“外婆,我来看你啦!”
……
“白小姐,你刚才这是……”
等一家三口进去后,穆含诧异的目光看着白潇。
“心绪难平,不吐不快!”
白潇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有些人啊,只有等到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穆含点头,理是这个理,不过他总觉得刚才白小姐的反应好像是有些过激了。果然是性情中人,但怎么让他觉得有些可爱呢。
“我们去其它地方逛逛?”他再次提出建议。
“再等等。”
白潇摇头,却是站在门口没有走。
……
病房内。
因为女儿女婿,还有外孙女的到来,气氛显得很愉悦。
外孙女潘沐雅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好奇地朝周围看了看,“外婆,外公呢,怎么没看到他?”
“是啊,爸呢?”女子也询问。
愉悦的空气忽然凝滞,姜伟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有些愣神。
同样愣神的还有白潇身边的穆含。
“是啊,柯大爷人呢,刚才还在里面的。”白潇抬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可能出去上厕所了吧。”
老人家迷惑地道。
“嗯,那我们等等,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女子闻言,没有多想,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来。
“恐怕是不会回来了。”白潇幽幽地叹息了声。
穆含没有听明白,满脸的问号。
病房里,女孩对大人们的聊天不是很感兴趣,自顾刷着手机。
浏览到新闻页,她忽然愣住了,仔细一看新闻标题——《慈善老人多年资助山区儿童,汇款完成时突遭车祸!》
时间是一个星期前,再下面是老人的生平介绍以及配图。
女孩看到图片上那个慈祥的老人,脸色忽然变得刷白。
那微微佝偻着背的老人,充满沟壑的脸上总是那么善意,似乎朝着她和蔼地笑。
一声惊叫在病房内响起,女孩丢下手机。女子正要出口教训,然而她恰好也看到了手机里的照片,拿起来一看,脸色刷的一变,几乎要晕厥。
“怎么了?”
看到妻子和女儿都吓得一脸苍白,华裔混血惊讶地问。
这时坐在病床上的姜伟娟老人脸色变得伤感,眼泪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我知道的,老柯已经去了,但当我醒来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出现了,还是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
“他放不下我,所以一直没有走,而我也不舍得他走,所以每次看到他快要消失的时候,我就问他——小涵那边的钱寄出去了吗?”
“他笑眯眯地回答我——寄出去了!”
说着,姜伟娟老人从病号服里掏出来一张隐约占着一些血迹的汇款单。
……
不理会病房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白潇扭头跟穆含道:“穆叔叔,我们走吧。”
穆含此时的脸色有些发白,听见白潇的话后,咽了口口水道:“刚才,我们有看到柯大爷的吧……”
白潇嗯了一声,轻轻地点头。
穆含瞪大眼睛,“所以刚才你跟他女儿说那些话,你一开始就知道?”
白潇笑了下,意味深长地摇头:“有些事情,不用多想。”
穆含打了一个激灵,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白小姐似乎很不一般。
虽然,这其中还有很多迷惑,比如,要是柯大爷当时就出车祸去世了,那么为什么事后交警、媒体记者没有去小区探访之类的,但既然连灵异**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寻常的逻辑能够解释的?
隐约中,原本沉睡了的记忆慢慢苏醒。
穆含回忆起,一个星期前好像的确有警察上门过,也有几茬记者想要采访来着。
当时小区里好像还举办过一场简单的吊念,因为逝者的女儿不在,妻子又住院,如今尸体还在殡仪馆里存放着。
打了一个寒颤,穆含一脸惊恐,见白潇走远了,他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白小姐这条“粗大腿”他得抱紧了!说什么也不能撒开!
……
走出住院部,白潇抬头看了眼已经变得晴朗的天空,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样,堵得慌。
这时她看到一个女孩在住院部门口徘徊。
白潇意外地喊了声:“王乐乐,你还没有走?”
那个女孩赫然就是衣着老旧、看上去有些老土的王乐乐。
看到白潇出来,她一脸惊喜道:“白小姐,我见到你啦!”
白潇:“???”
只见王乐乐吁了口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紧张兮兮地道:“白小姐应该认识我的吧,我们刚才见过面?”
白潇点头。
王乐乐忽然脸色一变,哭丧着脸道:“那惨了,看来我疯了,没准得了传说中的精神分裂症。”
“到底怎么回事?”白潇看着她,好奇地问。
王乐乐紧张道:“刚才我忽然多出了一些奇怪的记忆,明明这次我是来看姜奶奶还有柯爷爷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就好像睡着了,梦里我去医院看了姜奶奶和柯爷爷,还遇到了白小姐,可一会儿我醒来了,又突然记起之前去柯爷爷家的时候,听小区里的人说柯爷爷已经去世了,但刚才明明在病房里看到了柯爷爷……”
“所以我就怀疑刚才是不是做梦,但我买的香蕉又不见了……所以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已经进去探望过了……”
“所以你怀疑自己得了精神分裂?”
白潇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大概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在灵场内外,受到干扰的人出现了两套记忆,或者说……进入灵场的人,因为受到干扰,暂时忘记了柯大爷已经去世这件事。
王乐乐紧张地点点头。
王乐乐家里穷,父亲去世早,全靠母亲做点小手艺贴补家用,下面还有个妹妹,要是自己疯了,家里可就更糟糕了。
“放心吧,你没有疯!”
“你看着我的眼睛……”
说着白潇开始施展幻术,给王乐乐额外编织了一个梦境。
人的记忆是碎片化的,而足够多的碎片化,往往能够实现自我的欺骗。就好比一场梦,太多的场景切换,反倒记不起这个梦的完整场景了。
白潇现在做的,就是给王乐乐足够多的碎片,然后暗示她,之前她在病房里看到柯大爷的一幕,只是诸多碎片中的一块。
——她太累了,出了病房后就在休息区找了个地方小憩了会儿,然后做了老长的梦,以至于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当然,为了梦境真实,白潇又为她塑造了一个“真实”的探望姜伟娟老人的记忆。并且使这段记忆反复演绎,变得非常深刻。
做完这一切,白潇长出一口气。
王乐乐幸亏遇到了自己啊,不然就算没疯,也要变得疑神疑鬼了。
搞定了王乐乐,看着她心情不错地离开,白潇也不由笑了笑。
……
下午的时间,白潇深入参观了南燕妇儿医院的各个重要部门。
四点多钟,她告别穆含,并专程到院长办公室与王院长道了声别。
正下楼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将她喊住了:“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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