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两个文科生就别卖弄物理知识了,”月饼嘴角扬着很奇怪的笑容,“你要是回头看看,更超乎想象。”
也该着我这人有时候脑子缺根筋,想都没想回过头。青石台上摆满金银珠宝,瓶瓶罐罐,中间端坐着一个穿着华贵,肤色黝黑的干尸。
我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滥人,可是这具干尸实在太过恐怖。头顶淡黄色的长发脱落大半,头皮皲出手指粗细的口子,露出暗黑色的头骨。整张脸皱巴巴像枚巨型核桃,耳朵蜷缩成两个肉球。眼睛鼻子几乎聚在一起,眼皮早已脱落,眼眶里爬着一堆米粒大的白色虫。嘴角斜着裂到耳根,淡黄色的牙齿脱落大半,舌头已经一块黑肉坨,散发着阵阵恶臭。
我一时忍不住恶心,随手抱起石台上的一个瓷盆,哇哇吐了起来。
“这可是湖田窖的青花瓷,”月饼满脸遗憾地拍着我的背,“带出去最少几千万,就这么让南少侠当了夜壶。”
“你家才用夜壶呕吐,”我的胃里也实在没多少东西,又呕了几口应景儿,“你全家都用夜壶呕吐!”
月饼“哈哈”一乐没有回嘴,摸出枚桃木钉对着干尸左戳戳右攮攮,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嘟囔什么。
我对月饼的重口味举动不敢苟同,算算捧在手里的湖田窖青花瓷兴于宋末元初,这满石台晃瞎眼的金银珠宝价值连城。这具干尸必然是“那个人”无疑,否则谁有这种规模的陪葬品?
转念一想,所谓的雄姿英发,一世豪杰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物件中间的一具干尸?人忙活一辈子到底图些什么?
月饼摆弄得挺上瘾,看架势准备挑开干尸衣服深入研究。我心指不定烂成什么样了,万一再看到满身爬着尸虫留下心理阴影,起码两三年吃饭都不香。想到这一层,我急忙摁住月饼的手:“入穴扰尸,盗墓大忌。”
“咱们什么时候转行武族改盗墓了?”估计月饼也觉得不妥,收回桃木钉,“我是想弄明白那两个冉底拿走了什么。”
“衣服好端赌肯定不是寻尸搜宝。”我理论结合实际打消月饼的念头,忽然发现这堆明器(明为“冥”的谐音,是陪葬品的隐晦称呼)里有一件雕刻精致的龙形黄金烟斗。龙头为锅,龙身成杆,龙尾做嘴,就连龙鳞都刻得栩栩如生,着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但凡爱抽烟的人,对烟具根本没有抵抗力。我搓手砸吧着嘴:“月饼,你懂我。虽然咱不是武族,偶尔顺点儿喜欢的东西,不是为了卖钱,就是单纯喜欢,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你看,这个金龙烟斗多可爱。”
“龙?”月饼微微皱眉,盯着干尸后面的石壁,“还记得那几声兽吼么?”
我向石壁看去,惊得后退几步,踩碎了青花瓷盆,险些摔倒。
石壁呈半透明的翠青色,笼着柔和的荧光,波光流影,温润剔透。目力可及壁内两三米,清晰可见直径两尺左右的长洞从上斜下延伸至石壁极深处。长洞边缘沟壑纵横,数条手指粗的抓痕粗粝深邃,足有两三厘米深浅。我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穿山甲掘洞,这条洞倒像是巨型穿山甲钻山留下的痕迹。
可是这块石壁分明是一整块然玉石,坚硬程度可想而知,穿山甲根本挖不动。
“我和韩立聊过盗墓,他防盗墓最高明的方法是‘太岁闭陵,奇阵护陵,异兽守陵’。”月饼顺着长洞起点位置向洞顶望着,“墓里有两块青石台,这块是‘那个人’的棺椁,对面那块为什么是空的?这不符合常理。”
自古以来,但凡大墓,为防土夫子盗墓,会布下各种机关。箭弩、流沙、滚石、刺坑、毒气属于最低级的防盗措施;利用玄学布阵使盗墓者迷路,死于墓中为中级措施;最高级的手段当属“阴兵异兽”。
始皇陵的兵马俑以及古代墓葬的人殉都属于“阴兵”范畴,至于“异兽”却是众纷纭。最普世的看法是,墓门前、陵墓内的动物雕像就是所谓的“异兽”,只能起个镇墓保陵的心理作用,并没有实际效果。
我对这种观点不以为然。异兽的范围很广,不单是指传中的动物。许多墓穴开凿时涌出的蛇、大甲虫、蝾螈,谁知道是不是墓葬时故意放入用来护墓的“异兽”?
月饼之所以“两块青石台,其中一块空的不符合常理”,是结合了“那个人”的民族信仰做的结论。“那个人”的民族以地、自然、生灵为图腾,既然一块青石台为棺椁,另一块应该放置图腾相关的东西,作为守护灵与“那个人”同处墓穴。再联系方才的兽吼、被撕成碎渣的牛、马脸人、石壁内的长洞,答案呼之欲出。
我手心微微冒汗:“月饼,如果真有龙存在,绝对能颠覆整个世界的认知!我得赶紧看看手机有没有电,拍几张照发网上,起码能火两三年。”
“它能短时间解决牛、马脸人,估计咱俩不够塞牙缝的。”月饼围着空置青石台摸摸敲敲,“洞口听到的水声从哪里来的?墓穴很完整,没有破坏痕迹,它是怎么穿过玉石掘洞的?”
“龙能呼风唤雨,穿个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一门心思准备拍龙,“再龙是祥瑞,就喜欢学雷锋助人为乐。咱们眉清目秀,怎么看也不像牛、马脸人那种怪胎。”
“还真能往脸上贴金。我眉清目秀不假,你好听点也就是长得有特点,”月饼猫在青石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别找手机了,赶紧过来,有发现。”
我三步并两步绕过青石台,月饼盘腿坐着,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我凑过去看得真切,石壁后居然镶了一面金属板子,竖刻着细细长长,曲里拐弯的奇怪图形。
我心难道传中的龙是外星生物,这个墓穴实际是外星遗迹,难怪阴阳两界阵有瞬间移动的作用,这么起来“太极图”真是外星文明遗留地球?如此一想,更觉得自打进了千里沟的种种经历,完全是科幻片的节奏。只恨手机受到洞顶那堆磁石影响,满屏跳动的横条根本用不了。我把手机塞回包里,脑洞早就开到太阳系:“火星文?”
“火你妹!”月饼的眼神恨不得生吞了我,“大学历史白学了?这是古蒙古文。”
我噎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岔开话题:“写了什么?”
“我要能看懂还玩什么蛊术?”月饼锁着眉头,摆弄着Zippo火机,“早当古语言学家了。”
火光照着铁板,映的古蒙古文忽明忽暗。我心中一动,再细细一数,文字一共五排,冒出个很古怪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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