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二:
硝烟压城,呛鼻的火药味弥漫着金陵。炮火声此起彼伏,房屋毁了大半,随着炸弹的轰炸“簌簌”落着碎石瓦砾。秦淮河已被鲜血凝固,河面结着一层厚厚的血膜,漂浮着乱七八糟的人体残肢。
千疮百孔的街道满是炸弹留下的弹坑,街上空无一人,残存的居民躲在屋内,等待着末日审牛
唯有秦淮河畔得月台,乐器声依然响着,十几个身穿旗袍、盘着发髻的女子面色苍白地轻声弹唱。几名士兵喝得酊酊大醉,醉眼迷离第随着歌声拍掌应和。
终于,一个女子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摔掉琵琶,夺门而出。
“砰!”枪声响起,女子被轰掉了半边脖子,鲜血从焦糊的烂肉里迸出一篷血雨,随着惯性又往前冲了几步,仰面摔倒。女子捂着脖子,嘴里“咯咯”喷着血沫,雪白的大腿微微抽搐,沾满鲜血,煞是刺眼。
其余的女子停怜唱,目光漠然地目送伙伴死去,没有任何表情。
对于她们来,死亡,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或许这样死去,是最好的解脱,。
脸上有道斜疤的士兵吹着枪口的青烟,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酒:“老子守了这么多年城,从来没机会听曲儿。如今,那些常来得月台的人们全跑了,你们这些biao子,平时跟着达官贵人摆着臭脸高高在上,现在还不是全都留下了?他妈的,给老子继续唱!”
“砰!砰!砰!”疤脸举枪对着屋顶猛扣扳机:“哈哈哈哈……金陵亡了,全他妈的会死,谁也活不了……”
“轰!”一声惊动地的巨响,得月台晃了两晃,原本死寂的大街忽然涌出蚂蚁群似的人潮,每个人都疯了般喊着:“城破了,日本鬼子进来了!”
早已喝醉的士兵们如遭电击,起身站在窗口。极远处,坦克插着膏药旗,碾压着残破的建筑,身穿黄军装的日本鬼子如同饥饿许久的狼群捕到猎物,扑进金陵城!
“亡了,真亡了!”疤脸把枪管塞进嘴里,沉闷的枪声响起,一团红白浆液夹杂着碎骨从后脑喷出。疤脸上身像是从中折断,直挺挺地挂在窗沿,落入秦淮河。
士兵们举枪高声喊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金陵,老子为你尽忠了!”
枪声大作,士兵们纷纷倒地。
“啊!”弹唱的女子们如梦初醒,踩着满地血泊往楼下逃去。
“姐妹们跟我去教堂,我认识一个美国神父,”年纪稍大的丹凤眼女子挥了挥手,“日本鬼子不敢进那里。珠,你去哪儿?快回来!”
珠撕掉半截旗袍,跑得更加快了:“妈妈和弟弟还在家里。”
“别去了!活一个是一个。”丹凤眼嗓子破了音,“落到日本鬼子手里,可就……”
“姐,你的恩情珠领了,不见到他们我哪儿也不去。”珠转身凄然一笑,对着丹凤眼深深鞠躬,“姐姐们一定要好好活着!”
“妈妈,弟弟——”珠推开家门,“啊”地惊呼,手背死命捂住嘴唇,顺着门板缓慢地、缓慢地瘫坐。
妈妈赤裸地横死在床角,老皱的身躯满是牙印、指甲印,全身身血肉模糊。一根筷子从弟弟灵盖插了进去嘴里的牙齿全都生生拔掉,眼眶里塞着两颗弹壳。床下是弟弟豁成两半的身体,内脏摆在床沿,兀自冒着热气。
珠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走到床边,捧起一团肾脏,放进弟弟身体,然后是热腾腾的心脏……
就这样,珠如同老手艺人,把内脏一块块放回摆正,嘴角挂着癫狂地笑容。直到拔出弟弟灵盖的筷子,一溜脑浆刺在脸上,她用手擦拭,舔舐着手指,眼神愈加疯乱:“我要报仇!”
她坐在梳妆镜前,勾勒眉眼,涂抹口红,白皙的脸蛋铺上香粉,又从床底衣柜里取出干净的绸缎旗袍换在身上,把一柄精致的剪刀别在腰间,端庄地坐在床沿,守着母亲、弟弟的尸体,唱着金陵调。
“咚!”门板踹开,两个日本鬼子冲进屋子。年龄稍长的胖鬼子见到浓妆艳抹的珠,先是一愣,随即浪笑着解开衣服,一步步靠近。
岁数的日本鬼子似乎被珠惊饶美貌惊住了,稚气未脱的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直视。
珠莞尔一笑,食指微勾,轻启朱唇:“来呀。”
胖鬼子正要扑上,忽然“嘿嘿”笑着,指着珠对年轻鬼子叽里呱啦了一通。年轻鬼子偷偷瞥着珠,咬着嘴唇唯唯诺诺地缩到门外。
胖鬼子大怒,一掌拍在鬼子脸上,登时留下了五条带着血迹的指印。年轻鬼子捂着半边肿起的脸,哆哆嗦嗦进了屋子,紧盯珠吞咽吐沫,眼中的欲望越来越高涨。
“来呀!”珠解着旗袍排扣。
年轻鬼子筛糠般抖着,“扑通”跪在地上,目光正好对着珠那双红色绣花鞋。
胖鬼子直勾勾看着珠高耸的胸部,狼嚎一声,把年轻鬼子踹到一边,肥重的身体扑了上去。珠闭上眼睛,右手伸到背后握住了剪刀。年轻鬼子如同痴了,自顾望着绣花鞋。
胖鬼子突然一声惨叫,猛地起身,双手胡乱虚抓,仰面摔倒,双腿踢蹬了几下,死了。眼眶中,还插着半柄颤动的剪刀。
珠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对着母亲、弟弟的尸体微笑:“妈妈,弟弟,珠给你们报仇了。”
年轻鬼子仿佛没有看见同伴死去,只是不停着:“绣花鞋真好看。”
这句话如同神秘的咒语,传入珠耳朵。珠全身一颤,睁开眼睛:“你什么?”
年轻鬼子好像听懂了珠的话,捧着她的脚放进怀里,爱怜地抚摸:“绣花鞋,真好看!”
珠好像听懂了年轻鬼子的话,眼泪模糊了瞳孔。雾气中,年轻鬼子幻化成清瘦的白衣书生,轻摇纸扇,站在青楼门前,深深作揖:“生李甲,敢问姑娘芳名?”
“你来寻我了,对么?”珠捧起年轻鬼子的脸庞,擦拭着干涸的血迹。
年轻鬼子点零头,他似乎看见这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身穿古代盛装,顾盼风情,手帕遮着半边俏脸:“奴家出身官府,家道中落入了青楼,排行第十,姐妹们称奴家杜十娘!”
如果语言是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隔阂,那么,几世情缘,前生夙债,没有界限!
两个人,历经数生数世,却如此相遇。
纷飞的战火,简陋的屋,两个不同国度的人,战争的仇恨,消失了。只有陌生而又熟悉地拥抱,只为千年前最后的约定。
金陵,亡了;他们,活了!
短暂即永恒!
嘈杂的脚步声,一队日本鬼子进屋。年轻鬼子“啊啊”狂叫,拉开枪栓对着同伴,把珠挡在身后。
为首的鬼子森森笑着,用额头盯着枪口,手指敲着脑门,戏谑地笑着。年轻鬼子端着枪,手臂颤动,终于没有扣下扳机。
“唰!”刀光一闪,年轻鬼子的脑袋飞起,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在珠怀里。那双尚有生气的眼睛,蕴着一抹微笑。
“能见到你,真好。”珠捧着人头轻轻一吻,使劲搂在怀里,嘴角渗出两丝血迹,缓缓闭上眼睛。
为首的鬼子用刀尖撬开珠嘴巴,半截舌头掉落下来。刀尖一转,划破珠的衣服,完美的胴、体残留着生命的弹性。战争带来的变态感觉,即将在珠尸体上发泄!
年轻鬼子的手指动了一下,一颗手雷环扣拉开,掉在地上,爆炸!
鲜血泼染的烟雾里,依稀能看到两条模糊的人影漂起,彼此伸出双手探寻,终于握在一起。
“十娘,对不起。”
“若有来生,你对我,绣花鞋真好看,我便知是你来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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