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机不只是强横,而且是十分独特,伤口在数十个呼吸之间就愈合,结痂,然后生出新肉。
新肉滋生的丝丝痒感传入他的脑海,令他觉得这些新生的血肉终于重归他的身体,终于再次接受他的意志控制,然而这样的如释重负只是持续了极短的时间。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就如同之前皇太后发觉事态失去控制时那样。
他新生的血肉之中,再次出现了那种显得腐败和侵蚀性的气机。
他体内的所有元气流动明明清晰可见,在他的完美控制之下,然而这部分血肉却还是在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可怖的本源变化,和他的意志无关。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他试着将所有的气机从那片血肉周围分离。
他将那两处血肉如同孤岛一般,从体内隔离开来。
然而并没有用处。
那两处血肉就像是两个单独的修行者,它们似乎不只是通过某种他都无法理解的方式,从他的体内汲取他的养分和力量,它们似乎甚至从整个天地间,从他现在都无法理解的整个星域之中,在汲取养分,积蓄力量,然后对着他的身体侵蚀,攻伐。
他现在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的修为境界和此时所拥有的力量,不只是凌驾于之前的皇太后之上,而且应该也超出了当年的沈约和何修行,然而与此同时,他却觉得自己在衰落。
其实这种衰落的幅度很小,那两团血肉对于他的身躯而言,最多只是像许多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力量,然而这种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流逝的感觉,对于他这种修行者而言,却太过可怕。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是他体内的大多数血肉都变成这种恶瘤而死,还是他的意识被侵蚀,最终变成这种全部都是恶瘤的活死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用不了很长的时间,他的修为恐怕会跌落到原来的地步,被打回原形,然后继续往下打去。
或许是一年,或许是数月?
他的思维比起平时似乎要迟钝的多,但此时那两块血肉之中的感觉,还是清晰的在提醒着他,那两块血肉随着不断的生长,会越来越大,“食量”也会越来越大。
他苦笑起来。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冷,但他身体的颤抖却慢慢停止。
在这个世界登顶之后,原本他有无数种选择,会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可以很悠闲的去做许多自己喜欢的事情,然而现在,他却是没有了这样的时间。
他必须尽快的找出解决的办法,哪怕只是能够压制这恶瘤持续生长的方法。
在下一刹那,他的身体在这个黑暗的山洞里消失。
……
“江州刺史,加封两千石…调韦睿大将军去做江州刺史?”
“这消息确实?”
“诏书已经正式过来,裴大将军等人已经前去找韦大将军议事。”
“.…..”
天刚蒙蒙亮,北方明威、定远边军的营区,已经是一片哗然。
若论个人战力,在南朝边军之中,韦睿恐怕排不上号,但韦睿在北魏都有“韦虎”的称号,这么多年令北魏边军闻风丧胆,靠的便是实打实的战功。
无论是谋略,统军,还是调和一些部将的矛盾,以及和地方诸门阀的关系,韦睿在南朝的边军说是第二,恐怕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当这样的消息在明威和定远边军的营区之中散布开来,明明是个艳阳天,但许多将领抬头望向中军大营的方向,心中却骤然堆积了沉沉的阴霾。
虽然由于之前的钟离大胜,南朝边军已经占据边境的主动权,北魏的魔宗背叛,又导致北魏的诸多军防变得毫无秘密可言,但按照常理,北魏的诸多军队刚刚叛变过来,正是需要整顿收编,韦睿大将军正是最佳人选。
只要整治得当,接下来南朝边军便立即可以发动会猎般的绞杀,一举攻入北魏,如此一来,最快不过数年,天下可以一统。
江州虽然统辖之豫章郡、鄱阳郡、庐陵郡、临川郡等十郡,在南朝也算是重地,但这样的地方,便是调一有用的文臣过去,也是同样可以管辖得当,何必要调韦睿大将军过去。
要练水军?
江州最适合的便是练水军,韦睿大将军带水军恐怕也是当朝第一。
但南朝的水军本来已经强横,而北魏的水军本来就弱,在前面的数次大战之中,也早已被打了个干净。
接下来南朝边军若是长驱直入,直逼洛阳,那都是陆战,需要什么更强横的水军?
加封两千石,这的确是足够优厚的封赏,但任何了解韦睿大将军的人都知道,韦睿大将军何在乎这些?
江州一带都是些不成器的水军,需要操练,韦睿大将军这样的老将,过去之后,便近乎被夺了兵权,实在又是一个明升暗降。
明威边军的中军大营之中,坐着六七名将领。
这六七名将领除了韦睿之外,其余也都是明威和定远的最高阶将领。
除了韦睿面色还算温和,只是眼中隐有忧色之外,其余的人都是面色极为阴沉。
“沈约扶了她儿子登基,她却去杀沈约的老师,她的脑子被驴踢了么?”
一声闷雷般的怒喝声骤然响起。
边军的将领素来没有多少好脾气,说话起来自然也不像建康的那些官员那般文绉绉。
“她既然是南天三圣之一,此举应该一是为自己禁足多年的发泄与立威,二是确定自己已是天下独圣,再无抗手者。”韦睿摆了摆手,示意那名将领不要动怒,边军和建康隔得太远,虽然各军都有密探分布南朝各处,但一些最新的变故还未传递过来,只不过仅凭现在传递过来的一些有限讯息,韦睿却是已经直接猜准了当时皇太后的所想。
“只是她这样的行事,难免被人利用。调我去江州…看来建康已有大事发生。”韦睿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眼角骤然多出了几缕皱纹,“她忌惮沈约一脉,自然更忌惮何修行一脉,她隐修多年之后出来却是如此行事,是变本加厉,皇帝不想约束,那自然是想借她之力,以皇帝的手段…接下来林意自然首当其冲。他调我去江州,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我之前和铁策军诸多交集。和铁策军那些修行者过于亲近。”
“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名老将重重冷哼。
这营帐之中都是自己人,这些将领说话起来,自然也根本不在意分寸。
“林意既得人心,而且坐拥党项,羽翼已丰。”
韦睿摇了摇头,道:“他这人原本就恩怨分明,恐怕大战已不可能避免。”
在场的诸多将领原先心中也已有猜测,但此时听到韦睿这么说,他们心中都有如压了重石。
任何久经战阵的大将都绝对不会轻视自己的对手,而林意这样甚至能够以一人之力独抗大军的修行者,他们更是不可能轻视。
若是真的大战要起,他们被迫和林意对敌,那该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