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降临之前,许多人身陷其中根本无法看得清数量的北魏骑兵首先到来,黑压压的一片带着的浓重尘土气息就像是沙尘暴的前奏。
骑军里有不少的将领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嗅着前方湍急江水里浓厚的血腥气,看着此时还依旧平静的钟离城,他们有些慵懒的面容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这其中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而在这样的战争里,问题就意味着很多人的生死。
骑军的后方陆续到达的是战车和马车。
这些战车和马车上拖曳的都是军需物资,军械占绝大部分,粮草则不算多。
因为沿途没有任何像样的战斗,也并未发现任何大股的南朝军队,所以这些战车和马车都并未刻意的保持阵型,渐渐散漫停在骑军后方的大片空地上。
后方隔了许久赶到的第一支步军将这些车马的缝隙全部填满,接着便是大量的大型军械和重铠军士到达。
大量和云梯一样高大但更加粗壮的军械给下方的北魏军士都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尤其是几架整装的“跳山车”,这是中山王元英座下精工坊首次投入在战场上的一种新型投石车,这种投石车和之前北魏大多数弹弩式投石车不同,它用绞盘提升重物,在弹索抛物的刹那,一端重物也急剧下坠,由此带来更强大的抛射能力。寻常的投石车投射的重石不过八九十斤,射百步左右,但北魏这座工坊此次投入战场的这种新型投石车将射程提升了一倍不止,而且可投射的重石超过一百五十斤。
这种投石车唯一的缺陷就是自身庞大,而且一些绞盘拆卸之后寻常军士便很难复位,所以在北魏一些重城城防上已经当成固定军械运用,这种长途跋涉,每一架投石车都需要至少两百五十名以上的军士用滚木配合战马拖曳才能行进。
对于这样的大军而言,战马和足够的人手不成问题,难度只在于地势。
这种庞大的军械只能选择平坦的地貌行军,翻越险峻之地不可能,即便是对于普通骑军都可以如履平地的一些河谷丘陵地带,在拖曳这种巨型军械时,都要异常小心的防止它倾覆。
万一倾倒砸将下来,不只是死一些军士那么简单,一些寻常军士的性命,根本无法和这样一具巨型军械的价值相比。
当这些巨大的,在长途跋涉之中随军带来,如同展示北魏神迹一样的军械到来,当它们庞大的身躯挡住西方的天空里最后的霞光,它们的巨大影子笼罩在许多军士和车马头上时,那架分外宽阔沉重的战车上的北魏统帅席如愚问身侧的军师,“你准备如何开始?”
“破城墙和铺设浮物同时开始。”
这名军师看着渐渐被黑暗笼罩的钟离北墙,看着那些依旧如标枪一样站立着的南朝人,他的声音微寒道:“他们现在的士气还不错,我要先直接破他们的士气,用军械直接轰破北墙,砸烂他们的城墙,杀一些人,让他们失去城墙之利,我看他们是否还有士气。”
席如愚确定自己的这名军师和自己所想一样,他便更确定自己此时的心态没有问题。
“那便开始。”
他异常简单的点了点头,说道。
数声严厉但并不响亮的军令声响起,接着便有更多的军令声如潮水连成一片。
这支北魏大军的主军还未彻底停歇下来,前方这三万余已经沉寂许久的先锋军却似乎被许多无形的鞭子抽打,全部动了起来。
伴随着无数的呼喝声,大片大片的地方空了出来,给后方的主军让出通道。
声浪和军队移动时的气息如同形成了实质,和空中的热意一波波的拍击着整座钟离城,看着这种只有史书中才有记载的画面如此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有的南朝军士都有些恍惚。
“这道城墙守不住。”
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在此时平静的响起。
林意转身,看着此时出声的白月露。
白月露直接走到林意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立。
她和所有这里的南朝人立场截然不同,但看着这十万余北魏大军,她很清楚若非有奇迹发生,这恐怕是她和林意一起度过的最后时光。
她看着黑暗里这支北魏军队的动向,缓缓说道:“有些军械能在江心洲的边缘就能直接攻击到我们所在的北墙,最多一个多时辰,这座墙应该很多处都会被砸塌。”
城墙上很多南朝军士看着她的目光都有所怀疑,然而林意却没有丝毫怀疑。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但是我们不可能阻止他们的军械运上江心州。”
“任何有能力统领这样庞大军队的统帅都比我们更有战阵经验,他们在这些环节不会犯错,不只是浮桥的问题,他们应该会配备有负重的船只。”
白月露平静的看着林意,道:“既然你将我都看成你的军师,我便有责任提醒你,加上他们用军械攻城的时间,你应该还有近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你应该尽可能的在北墙之后建立一些防线,这样北墙破损之后,接下来他们的重骑和重铠突击,才不会一马平川。”
这句话是她的心声。
林意很难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但作为一名北魏人,哪怕一开始便决定作为铁策军军师协助林意,现在说出这些话语,对她而言也是特别沉重。
林意很清楚大量的重骑和重铠军士形成的铁流大量涌入,会对城中的军士形成什么样的冲击,他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王朝宗等将领,道:“我们需要直接放弃北墙,但不能让外面的北魏人看出来。”
“好。”
王朝宗直接点头,往后走去。
他和林意甚至连一次深入的交谈都没有,然而战场上就是如此,能一起平静的面对死亡,便意味着是同一类人,便如同认识了很多年的死党。
“我带薛九他们也去。”
齐珠玑也朝着城墙下方走去。大的战阵,调兵遣将,他认为自己未必如王朝宗,但是若论聪明,论小手段,阴险埋伏,他却觉得自己有时候会想得更加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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