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清住了三天,在伤口勉强收口之后离开了。
顾棠再次进入了忙碌的生活,她的工厂、农场跟牧场几乎是以星期为单位在高速扩张,很快工厂人数已经增加到了8000人。
在人均基本不识字,完全没受过教育的前提下,顾棠开始了岗位大轮替,理由也是现成的:保密。
这次她是为了把压缩饼干的生产加入到日常生产里。
这个不是很难,除了第一步烘烤饼干,剩下的都是粉末处理,这跟牧场饲料的生产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加上她时不时会做一些少量的罐头食品供高级官员享用,总之是完全没人发现。
试验过了生产工艺,积累了一批压缩饼干之后,顾棠把这个项目暂时停了下来。
依旧是没人发现。
顾棠这边一切顺利,顾宜春就非常不顺利了。
黄桃4~5月开花,7~8月结果,五月份的时候,果园的管事又来了一次,跟顾宜春汇报,“今年花开得没有往年多,而且花也偏小,果树也弱了很多,今年的果子怕是要出问题了。”
果园距离昌海市的距离,就决定了管事早上出发,到昌海市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一桌吃饭的宋雁秋道:“明天咱们一起回去,上回不是还说,等果树开花,带凌儿去看看吗?”
第二天一早,几人上了马车,往老宅去。
路上顾宜春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还踌躇满志地跟宋雁秋道:“马车实在是太慢了,等今年的罐头出来开宴会的时候,我要跟镇上的商户提议,一人出一点修一条路,这样就能坐小轿车回去了。”
宋雁秋笑得也挺温和,道:“那顺便再把老宅修一修吧。”
她大儿子死在老宅,女儿也死在老宅,她觉得老宅风水不好,拆了重建才行。
不过这种讲排场讲体面的事情显然很对顾宜春的胃口,他还笑了一声,道:“也行,要是他们不同意,我一个人出钱也可以。”
很明显,他靠着卖罐头赚了不少钱。
但是车子开到果园的时候,顾宜春的脸色渐渐严肃了下来。
往年这个时候过来,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粉色,好像烟雾一样笼罩在果园上。
现在呢?
颜色清淡了很多,连味道也没往常浓烈了。
倒是能看见果园子里飞舞的虫子,可是走近一看,至少一半都不是蜜蜂。
顾宜春当场就急了,他一脚就把管事的踢下来马车,自己站在车门上大喊:“你为什么不早说!”
幸亏临近果园,马车前进的慢,不然这一下管事的就得骨折,他赶忙爬起来,也不敢拍土,呲牙裂嘴道:“老爷,三月份的时候我就去跟你说过了呀。”
顾宜春快要气炸了,“这是我的命根子!要是洋人——我先要了你的命!”
马车里宋雁秋拉着顾衡凌,假意安慰道:“这是怎么搞的?是不是风水不好?要么请个先生来算个八字?是不是谁冲撞了?”
“再不行叫文月在老宅住一阵子?老爷不是总说她是您的锦鲤,她来了之后,生意就好了很多?也许让她住一住,这果子就长得分外得大呢?”
顾宜春扭头死死盯着她。
宋雁秋好不畏惧迎上了他的视线。
下一秒,顾宜春就跳下了马车,再怎么说也是个不活动完全不灵活的中年男人,顾宜春脚蹩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咬牙走进了果园,他早年也是下过功夫研究过黄桃的,按照今年这个果园的架势,花就比往年少了一半。
虫子还这么多,就算果子能长熟,那也肯定没有往年的大。
“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叫虫子蛀成这样?我是对你们太好了还是给你们吃的太饱了?”
管事的小声解释道:“老爷,三月惊蛰过后,我们才发现虫子多了的,但是您也知道,那个时候发现就已经晚了。这行当都是看天吃饭——”
顾宜春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宋雁秋远远看着这一幕,冷冷地来了一句,“活该!”
但是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尤其是顾宜春又做的洋人生意,一旦交不出来货,那明年肯定是要换人做了。
顾宜春打了个寒颤,“去收购黄桃!去找黄桃树,把所有能收的黄桃都给我收来!”
他是附近最大的黄桃罐头生产商,他这么一搞动静非常大,连带着市面上的黄桃罐头价格都翻倍了。
昌海市又不止他一个水果罐头厂,其他还有几个小厂,规模虽然小,但是也需要黄桃的。
顾宜春家大业大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攒了不少,他直接从源头就提高了收购价格,但是别的厂子也不能就这么开天窗啊。
所以大概半个月过后,昌海市附近一天路程范围内的黄桃,才结果的黄桃,收购价格就已经是往年的三倍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人跟顾宜春竞争了,顾宜春有丰厚的家底儿可以耗,只要洋人还在他这儿采购,他就不亏,但是其他人没有。
消息很快传遍了昌海市,顾棠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完全就是扰乱市场。”
顾棠跟霍尔曼夫人评价道:“幸亏黄桃树要三年以上才能结果,不然明年的黄桃价格就要大跳水,无数人血本无归。”
温莎的贵族基本都是靠着土地积累的第一笔财富,对这个还是挺赞同的。
霍尔曼夫人也觉得奇怪,她道:“我看你农场的庄稼蔬菜收成似乎没出什么问题?也没听见附近有天灾,他的果园子怎么就能出问题?”
“没用心吧。”顾棠耸了耸肩,“日子过得太安逸。”
过了没几天,顾棠忽然收到一份有何广亭转达的请柬,署名是顾宋氏,想请她吃饭。
顾棠看了看何广亭,挥了挥手上的请柬,“这是什么意思?”
何广亭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反正也是他们有求于你。顾宜春觉得只做水果罐头不太稳定,大批的工人每年就从5月忙到年底,据说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把鸡肉罐头的生意转给他们。”
顾棠笑了一声,“他出多少银元?”
何广亭道:“一万银元。”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她准确的把请柬扔到了垃圾篓里,“我是缺一万银元的人吗?”
“谁说不是呢?”何广亭赔笑道:“他是该栽栽跟头了,早年他可没这么不谨慎。”
顾宜春收到“杰奎琳·顾”回绝了他的消息也没太在意,他道:“8月洋人要办夏季盛装舞会的,到时候当着爵士的面说,都是为了温莎联邦,交给谁做不一样?那么多生意,她一个女人怎么做得过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了七月份,顾棠春播的大豆快能收了,而且看种荚,收成很不错。
下来就是接一波冬小麦,明年春播水稻跟玉米。
顾棠就又去找何广亭拿下来1000亩的土地用于扩大再生产。
到了七月份,工厂再一次扩招,顾棠在报纸上发了个招聘启事,要求招两名老师,负责教工厂的工人简单的文字以及算数,没过几天,她就又看到了林怀清。
他敢出现,证明上一次的余波已经完全解决了。
“你毕业了?”顾棠直接问道。
林怀清点了点头,“我看了报纸上的招聘启事,月薪起步100元,试用期三个月。”
这个薪水高于小学教师,比普通的中学老师也要高,是非常有竞争力的。
林怀清表面上看着挺平和,不过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他上次就收到了顾棠的善意,那这次呢?
顾棠看完他的毕业证书,道:“你不是过来面试的人中间学历最好的,也不是最有经验的,不过我看中的是你刚毕业,我希望你跟我的工厂一起成长。”
顾棠伸出手来,这时候握手礼也已经比较普遍了,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一触及分。
顾棠站起身来,道:“走,我带你去工厂看一看。”
林怀清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到了工厂,“工厂现在有8000人,两班倒不上夜班,所以我的计划是一个班级50人,每天一个小时学习。”
林怀清飞快算了一下,“两位老师每天只能教100人,也就是将近三个月才能教完一轮?”
顾棠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可能让你每天只教一节课吗?然后付给你一个月100个银元?”
这的确是不可能,林怀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想解释一下,不过又觉得怎么解释都有问题。
“工厂提供住宿。”顾棠装作不经意提醒了一句,道:“工厂里有一半的工人都住在工厂。”
两人在工厂中间的大广场转了一圈,顾棠就把人丢到了食堂,继续去忙了。
林怀清倒是看见了几个组织上的人,他装作不经意走了过去,先从不相干的人问了起来。
“工厂工作累不累?想不想学写字学算数?”
“顾老板是个好人。”
“在工厂吃得好睡得好,还有热水洗澡。”
“不是很累,我还能干!”
“比别的工厂好多了,不用睡大通铺,房间也不臭,生病了就不用上工,不过工资就没有了。”
“一天只工作八个小时!我银元拿在手里都烫手!”
回到房间,林怀清想起他们对顾棠的调查。
今年26岁,出生于温莎联邦,三年前回国,一人来昌海找机会……
上一次她在东瀛人手里救了他,很明显她对东瀛人不满,她值得信任吗?
林怀清在观察顾棠,顾棠也在观察林怀清。
在林怀清入职差不多一个月之后,这天晚上顾棠把林怀清留了下来。
“尝尝这个。”顾棠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
林怀清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
这年头肉是稀缺品,糖也一样,所以压缩饼干就不可能难吃。
林怀清吃光了一小块,问道:“这是什么?又是给温莎联邦研究的食品?”
顾棠摇了摇头,给他倒了一杯水。
林怀清也觉得有点干,直接喝完了。
顾棠道:“压缩干粮。你吃的这一块,换算成咱们食堂中午的馒头,是两个,如果是面条就是一大碗,里头还加了肉跟糖,你大概还吃下去能炒两个菜的油。”
话音刚落,林怀清打了个饱嗝。
顾棠笑了起来,“仓库里还有一批,大后天是王大壮、宋春、牛二喜、张竹他们几个值夜班,你应该知道了吧,到时候把东西运走。”
顾棠还给他怀里拍了一份资料,“这是制作方法。”
刚打过饱嗝的林怀清整个人都绷紧了,“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
“你们跟别人是不一样的。”顾棠拉着他站到了镜子前头,“工厂招工的时候虽然是大批量招工,但是进来的工人我都一个个看过的,不然你以为我每天在工厂里转是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