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屏幕倏地暗了下去。
在黑发青年进入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那一瞬间,数十个scp基金会的屏幕都暗了下去。
在江以霖走出来之后,电脑的合成声快速地响了起来。
“滴滴——滴滴——”
“警告——警告——”
“监控设备损坏——scp:682消失——”
“检测——检测——”
“警告——警告——”
scp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皱了皱起了眉头。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房间之中……在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
明晃晃的灯光在头顶上方盘旋着。
江以霖双手交叠着,坐在椅子上,神情非常的冷静。
他仍然穿着那身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看上去不带任何一丝狼狈。
单从外貌上来看,所有看见他的人都无法把他和那个让scp:682号消失的人形收容物结合在一起。
在这一切发生之后,scp基金会派出了特勤部队,将他如临大敌地带到了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据说本来也是一个收容物,命名为scp:3672。
它所拥有的能力,就是能够大幅度地削弱在这个房间里存活的生命体的【活性】。
然而,在为首的特警人员将他带入房间之后,黑发青年只是安然的坐在了椅子上,没有看出任何一丝反抗的迹象。
就仿佛是并没有把这些所谓的特勤人员当成了一回事。
江以霖的肩膀微微打开着,背靠着椅背,在看管人员戒备的目光之中,微笑着说道,“能给我一杯水吗?”
特勤队员:“……”
特勤队员有一丝怪异的感觉,却还是清楚……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危险。
——不能和这个男人过多地沟通,也不能被他看似温和的神情蒙蔽。
他将水杯放在了桌上,没有递给青年,让江以霖自己拿。
江以霖的双手都被某一种特殊的镣铐给锁住了,他没有在意他人的戒备,摸索着自己面前玻璃杯的杯脚,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许久之后,特勤人员都退了出去,黑发青年仍然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然而,是针对谁的审判……还说不定。
就在下一秒,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江以霖微微的抬起头,发现是一个堪称气质斐然的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也不太对。
他的两鬓带着灰白的色泽,并且不是由于某种染料所造成的,应该是天生就拥有的。
这几分灰白,给那张年轻的面容,染上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苍老。
江以霖皱了皱眉,一股浓郁的违和感从他的身上蔓延。
——有点奇怪。
他穿着一身研究人员所应该穿的白色大褂,身高应该在1米8左右,体重也是正常人的水准。
男人随意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江以霖与这名刚刚进来的男人就这样面面相对着。
黑发青年的神情极为冷淡,而男人的嘴角都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然而两人的神情看上去,都带有几分无懈可击,无法进一步揣摩其心神的意味。
——是研究人员吗?不,不对,有点违和感。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远远高于普通人,那看似是研究人员的白色长褂,尽管合身,却没有一丝蜷曲的弧度,就像是新剪裁的一样,从前从来都没有穿过。
——只是为了伪装真实的身份……所以才特地命人赶制出来,穿上的吧。
“所以……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应该比所谓的【博士】更高。”
江以霖在脑海内轻声说道。
他不经意地一瞥,发现男人的手指交叠着放在桌上,大拇指的根部有着浅浅的一小圈凹痕。
根据那凹痕的形状,江以霖可以判断,原先在那里应该被他佩戴着一个物件。
——大拇指的位置……是戒指吗?
——在大拇指处佩戴戒指,其实是一种权利的象征。
看到这里的时候,黑发青年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他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不由想到了自己口袋里也有着一枚戒指。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江先生……您好。”
对面的男人微笑着,暂时打断了江以霖的思绪。
“我是scp基金会的一名高级研究人员,专门负责scp:682,不灭孽蜥的项目。”
“初次见面……很荣幸能见到您。”
男人说着,又微微笑了笑。
“您是否知道……当您离开最后那个房间的那一刻,scp:682消失了么。”
“而在您进入最后那个房间的时候,所有的监控设备也全都有了一瞬间的失灵——数据皆被删除。”
“我们无法明确地判断scp:682现在的情况,我们只有一个问题——scp:682到哪里去了?您是否知道?”
这个气质斐然的男人开门见山地询问着,没有半分迂回的味道,显露出了在那温和外表下,与其气质相悖,极为凌厉而又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江以霖回望着他,神情冷淡而又自若。
黑发青年说道,“先生,其实您也没有必要伪装。”
“您知道么?人是一种非常复杂而又神奇的生物……我们可以通过他人面部上,细微的神情变动、语气变动,和一些小小的能够反映在脸上的微表情,来进行判断,来得出许多细节。”
“而我……从您的眼神判断出了,您对我的在意程度,远远超过了您口中的那个scp:682。”
“——似乎在您的心里,我远比那个scp:682更为重要。”
“这样的你……会是scp:682项目的直接负责人么?”
男人挑了挑眉头。
“而且,我有一种直觉,在我最初被那个b级人员带入基地的时候,那个b级人员收到了来自上级的命令,让他把我带入实验室进行检测。”
“——让我大胆推测一下吧……似乎那个人,就是你。”
【叮——叮——】
【检测——检测——】
【世界观探索度:85%】
听到了江以霖的话后,男人笑了,他把外套褪去,露出了一身白色花纹的制服。
他嘴角的笑意清浅,却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既然你发现了……那的确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本来我想伪装成一个高级的研究人员,也只是不想给你太多的心理压力,只是想好好认识一下你。”
“不过……说破了就说破了,重新介绍一下——”
“——我是scp基金会的创始人,05会议的议长,你可以称呼我为——administrator,即掌管者。”
“你的防御机制很强,在之前,研究人员对你所做的一些记录我看过了,大多都是一些无用功的数据。”
“看了那些数据……我的确对你非常的感兴趣。”
男人微微抬起右手,向江以霖轻轻的一点,“我知道你有话想跟我说,你先说吧,我更想听一下你的想法。”
“其实,先生,您很自负呢。”
江以霖托着自己的下巴,他的两只手都被铐在了一起,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并没有那么的轻松,相反有几分别扭。
然而他的神情又极为的淡然,即使动作怪异,却丝毫不会让人对他有所质疑,“自称自己为administrator,却连名字都不愿意说出口……”
“这可真不公平呢,似乎我所有明面上的信息你们都有所掌握,但是作为一个与我交谈的人,却连最为基本的自我信息,都不愿意透露一下么?您是人类么?”
男人只是含笑着看着他。
江以霖自顾自地说道,“那我就姑且认为您是人类吧?”
他摸了摸下巴道,“我知道,根据scp:682的危险性、其对于scp基金会和整个地球的危害性,以及自身的不可操控性,你们在确认无法利用他之后,就想到的是将它损坏。”
“你应该就是当时scp:738中的恶魔所说的,那个向他提出毁灭scp:682的请求的高级人员吧。”
“所以你也会对恶魔座位提出的【解决途径】如此的关注,也对我非常好奇。”
男人挑了挑眉头说道,“没错,当时的那个人的确是我。”
男人看着江以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哦……原来你在倒数第二个房间,坐在恶魔座椅上,和恶魔询问的请求……就是与我相关的事情吗?”
“那你为了得知这件事情……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scp基金会的创始人似乎很感兴趣地询问道。
江以霖的目光有些悠长,他伸手将桌上的杯子放在自己的手里,也并不喝,只是轻轻的把玩着,就像是把玩着那些名贵的高脚酒杯一般。
他说道,“……代价么?至于代价,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不过那也是我和你坐在这里,心平气和聊天的最终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心头突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黑发青年慢慢抬起头说道,“不同的人看不同的事情,都会产生不同的想法。从您的角度,我来说一下这整个事情的脉络吧。”
“您最先在恶魔座位上提出了毁灭scp:682的请求,而恶魔第一次驳回了您的请求,过了几天,当您再坐上去的时候,恶魔应该有告诉您,他已经答应了别人,实现了这个请求,对吧。”
男人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
“听到了这句话,您对恶魔所说的那个【能毁灭scp:682的生物】产生了好奇,因此,您把同期的scp基金会所收容的所有异生物,都罗列了出来,在它们身上一一做了无数的试验。”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除了我以外,也有许多相似的特殊生物,在你们觉得无法确定等级和无法确定所有力量的情况下,把它们先后扔在了这几个测试的房间之中,开始对他们的能力进行测试,目的就是为了确认到底哪一个是恶魔座椅所说的,能够毁灭scp:682的生物。”
男人听了江以霖说的话后,轻轻的笑了笑,他伸出手,轻挑着江以霖的下巴说道,“结果已定……的确是你,不是吗?”
他又伸出手,把江以霖左侧的发丝往后捋,“在我们目前的判断来看,你所拥有的学习以及进化的能力,非常的吸引人,你是Keter等级中,我们所认为的最接近god[上帝]领域的生物。”
“而且你很乖,当然,即使是表面上的很乖,我也很满意。”
“比起那个对人类和现实社会有着浓烈毁灭欲的scp:682来说,你比它乖得多,所以得到了你……我也的确不太在意scp:682存活的可能性。”
“有了你,scp基金会将会变得更强,所以,只要你乖乖地做我的收容物,我也会给予与你相匹配的地位……”
“——你可以做神明在世间的代言人,你明白吗?”
江以霖听到男人带有诱惑性的话语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好笑的笑话,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嘲讽。
“听起来可真有意思……你把我当做一个能够被你乖乖收容在这里的物品吗?”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和底气?”
听到江以霖的话后,那人的神情慢慢的冷了下来。
他本身的五官长得较为柔和,而一旦垂下眼眸,眼里的笑意被冷漠所替代之后,只会让人觉得愈发的危险。
江以霖没有在意他面前男人瞬间变化的神情,他只是舔着自己的嘴唇,轻声说道,“刚刚是我以你的角度讲了这个事件的脉络,那么我也想以我的角度,来跟你讲一下整个事情,最原本的事实。”
“——也许会让你大吃一惊。”
“你把我划分为Keter等级的收容物……这一件事就显现出了你所有的天真。”
“你认为我是由于恶魔座位而诞生出来的,用于毁灭scp:682的存在……”
“可你知道么?你所得知的一切……那些都是假的。”
黑发青年侧过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在恶魔给我讲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过往之后……他来到了我的身边,对我轻轻喊出了那么一个称呼。”
“单单是那个称呼,就让我推断出了……之前他所说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扑克牌上的散沙,轻轻一碰就散去了。”
“你知道是什么称呼吗?”
“他称呼我为……”
“——ancestor[始祖]。”
——————
当江以霖缓缓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整个审讯室的灯光倏地暗了下去……
而在亮起的下一秒,scp基金会的创始人发现,他和江以霖的位置竟然对调了一下。
江以霖气定神闲地坐在男人原先应该坐位置上。
他将桌上的玻璃杯,单手端了起来,轻轻地晃着里面的液体,说道,“果然……还是双手不受束缚的时候比较舒服啊。”
而在江以霖的对面。
那原本应该戴在江以霖手上,无法解开的手铐,紧紧地反拷在了创始人的手腕上。
他抬起头的时候,原本柔和隽秀的面容也染上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情绪。
“——ancestor……难道说……你是?”
“所以……scp:3782这间屋子的能力,对你的束缚没有丝毫的作用吗?”
江以霖轻轻的抿了一口里面的白水,说道,“scp:3782么?其实所有的收容物,对我的能力……都是无效的。”
——早在一开始江以霖面对【害羞的人】的时候,除了精神安抚以外,他就有另外一个猜测……那就是……他更倾向于,自己的能力是【无效化】。
“从后往前逆推……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我】所设下的游戏罢了。”
江以霖话里所指的【我】,就是他所扮演的角色的真实想法。
“一切故事的开端,都在于【我】和scp:682,不灭孽蜥所做的一个赌局。”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黑发青年的左侧肩膀上,慢慢地出现了一只绿油油的小蜥蜴。
它不愿地吐动着舌头,小小的脸上似乎有些幽怨,看着那模样俊美的青年。
——那赫然是缩小了的scp:682。
“你们……莫非真的以为,以你们scp基金会的能力,真的能收容住scp:682吗?”
江以霖弹了弹小蜥蜴的脑袋,慢慢地说道,“事实的真相是……【我】和它在最初做了一个赌注。”
“赌注的内容就是,在【我】完全失去自己的能力,当【我】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如果【我】找到了它的话,那么我就赢了,反之,它就赢了。”
“谁输了……谁就要向谁臣服。”
“不,可是,你一开始被我们基金会收容的时候,你的确表现出了,你是一个缺失了所有记忆,只有常识性认知的普通青年,包括你后期所有的特殊能力……也是在遇见了这些收容物之后才挖掘的……”
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道。
他其实最无法接受的是……他自以为自己占据着一个完全支配的地位,然而,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他才是被利用了的,被耍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骄傲如他,怎么能接受?
“没错,【我】的记忆的确缺失了。但那是因为【我】为了让这个游戏更有趣些……才洗掉了【我】的记忆。”
江以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
在现实生活中,他的记忆是莫名其妙的缺失了,但是代入到这个游戏之中,代入到他所拥有的性格……江以霖可以推断出,记忆应该是被自己所洗掉的。
“它故意地躲在了scp基金会之中,故意装作能够被你们收容的样子,故意被你们关押在了最坚固的囚室之中,至于你们之前所想的,能够毁灭它的方法,它都不在意,对于它而言,那些花招就像是挠痒痒一般。”
“在我洗掉自己的记忆前,我得知了这个老对手,来到了你们scp基金会之后,想了很多东西,开始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
“我能够从你们对于收容物的信心度来推断出……scp:096和scp:173,是你们所必备的检测物。我分别找过scp:096和scp:173,让它们在合适的时候,对我放松。”
“并且,我也得知,按照不灭孽蜥那家伙极其讨人厌的个性,在利用它无果之后,你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毁灭它。”
“于是,我又找到了恶魔座位……我故意让它在你第一次向它提出请求的时候,没有答应你,而高傲如你,一定会再一次提出请求。”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恶魔座位所提出的方法——【创造一个与scp:682相克的生物】,听起来有多么不靠谱,你也不会再有过多的猜疑。”
“——布局结束。渔网开始上钩。”
“后来,我成功的伪装成了普通人的样子,在被你们带到这个基金会之后,又显出了几分不同,于是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被你们安排进入测试房间……去见我的老朋友。”
“因此,你会发现,这里面所有的收容物,都对我分外的亲近,也对我分外的顺服。”
“因为他们就是我的衍生,我是他们的始祖,我是ancestor,我是一切的起源。”
【叮——叮——】
【检测——检测——】
【世界观探索度:100%】
江以霖对着对方笑了笑,从口袋里慢慢地拿出了一枚戒指。
男人怔了怔。
那个戒指,和他所摘下的那枚一模一样——那是象征着scp基金会最高权力的戒指。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戒指,会在我的口袋之中,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不仅承载着我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还代表着另外一层意思。”
江以霖轻轻地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转动着手指说道,“它代表着……我才是这个世界,所拥有着最高权力的生命体。”
黑发青年突然将桌上的玻璃杯,放在了身旁,手轻轻一松,玻璃杯应声倒在地上,发出了碎裂了一地的声音。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
那是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栗的弧度。
“——这个世界,都应该被我收容。”
。